陈石头攥着那张浸透血的密码纸,指节捏得发白。
“饿狼锁定段鹏”——小鬼子临死前那口血唾沫,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
“查!”楚天鸣的声音砸在墙上,嗡嗡回响,眼里的寒气能把人冻僵,“掘地三尺,把那‘枭’给我挖出来!电台监听那个频率!一只苍蝇飞过也给我记下来!”
门被猛地撞开,带进一股戈壁夜风的冷冽。
巴图一身硝烟尘土闯进来,皮袍子被挂破好几道口子,露着里面结痂的血痕。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铜铃大的眼珠子直瞪瞪盯着楚天鸣:“司令!西北边陲钉子户!额尔德尼那老狗,缩进鹰嘴崖的鹰旗堡了!那地方……”
他狠狠啐了口带沙的唾沫,“鸟飞上去都他娘的得喘三喘!”
地图唰地摊开。
鹰嘴崖,一条狰狞的黑色锯齿线突兀地戳在蒙古最西边的版图上。
悬崖峭壁刀劈斧剁,底下是咆哮的冰河,只有一条“之”字形的羊肠小道挂在半山腰,尽头就是鹰旗堡——前清亲王额尔德尼的老巢,石头垒的,跟山长在一块儿似的。
“额尔德尼?”
楚天鸣指尖点在那个黑点上,像要把它摁进地图里,“毓璋的拜把子兄弟?好,好得很!这堆臭鱼烂虾,凑齐了!”
“硬骨头!”
巴图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来,“那老狗把附近几个部落的牧民全抓了,男女老少,像挂羊肉似的吊在堡墙上!放话了,敢进攻,先给牧民收尸!”
指挥部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拿无辜百姓当肉盾,畜生!
“畜生!”王黑子眼珠子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牙咬得咯吱响。
楚天鸣没说话,走到窗边。外面,库伦城还笼罩在破晓前的深蓝里,几点零星的灯火像瞌睡人的眼。
牧民的长调又飘起来了,细细的,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
他猛地转身,眼神锐得像淬火的刀:“打!必须打!但人,得给我活着救下来!巴图!”
“在!”巴图胸膛一挺。
“你带主力,走‘之’字路,给我大张旗鼓地压过去!把声势造足了!炮给我架上,但没我命令,一粒子弹不许往堡墙上打!吓唬他!”
“明白!敲山震虎!”巴图一点就透。
“王黑子!”楚天鸣目光转向工兵连长。
“到!”王黑子跨前一步。
“你的‘雪豹’,给老子飞上去!”楚天鸣手指戳向地图上鹰嘴崖背后那道几乎垂直的、标着骷髅头的黑色断崖,“从这儿!爬上去!掏他心窝子!能不能行?”
王黑子顺着那手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那断崖,地图上看就一道黑线,实地怕不得几百米高,光溜溜的鸟都站不住!
他脸上横肉抽搐了几下,猛地一咬牙,脖子梗起来:“行!司令!雪豹就是干这个的!刀山火海也给他捅个窟窿!”
“好!”楚天鸣重重一拍他肩膀,“要什么家伙,找后勤!直升机吊装点给你开辟出来!记住,动静要小!刀子要快!等巴图把老狗的眼珠子吸牢了,你们就动手!救人!破堡!给我把额尔德尼那身老狗皮扒下来!”
“是!”王黑子和巴图同时低吼,眼中凶光爆射。
命令像上紧的发条,咔哒咔哒传递下去。库伦城刚刚平复的神经,再次被战争的铁蹄踏响。
鹰嘴崖下,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巴图的主力部队,沿着那条要命的“之”字路,像一条钢铁巨蟒,缓缓向上蠕动。
坦克的履带碾在碎石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每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
粗大的炮管高昂着,黑洞洞的炮口死死瞄着悬崖顶端的鹰旗堡,像随时要喷吐死亡的巨兽。
鹰旗堡,沉默地趴在悬崖尽头。灰黑色的石头墙在稀薄的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堡墙上,触目惊心!几十个蒙古族牧民,男女老少都有,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手脚,像一串串待宰的牲口,吊挂在垛口外面!
寒风一吹,那些单薄的身影就无助地晃荡着,压抑的哭泣声和孩子的呜咽顺着风飘下来,刀子一样刮在每一个救国军战士的心上。
“额尔德尼!你这长生天劈死的豺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巴图策马立在阵前,手里拿着铁皮喇叭,声音炸雷一样滚过悬崖,带着滔天的愤怒和草原汉子特有的粗粝,“你看看!挂在墙上的,是谁?是你的族人!是给你交租子、给你放牧牛羊的父老乡亲!是身上流着和你一样血脉的蒙古人!”
堡墙上人影晃动,几支枪口探了出来,但没开火。巴图的吼声在悬崖间回荡:
“毓璋那老棺材瓤子,骨头都喂了戈壁的野狼了!他的破石头坟让老子一炮轰上了天!你缩在这鹰嘴崖当王八,拿自己族人的命当挡箭牌?你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长生天的怒火迟早把你烧成灰!”
巴图的骂声,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寂静的悬崖上。
堡墙上,那些被吊着的牧民哭声更大了,有人挣扎着,用嘶哑的嗓子喊:“王爷!放了我娃吧!求求您……”
就在这时,巴图身后队列里,十几个穿着救国军军装、但眉眼气质分明是蒙古汉子的战士,猛地策马向前几步。
他们是刚归降的伪蒙军,此刻眼珠子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其中一个叫哈森的汉子,猛地扯开嗓子,用最纯正、最愤怒的蒙古语,朝着堡墙上嘶吼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像受伤头狼的悲鸣:
“额尔德尼!你这被魔鬼啃了心肝的豺狗!
堡里的兄弟们!别给这老狗卖命了!看看墙外吊着的是谁?是你们的阿爸额吉!是你们的婆娘娃娃!
毓璋的骨头在戈壁滩上被风刮得呜呜响!你们也想给这老狗陪葬吗?
救国军是来救我们的!是来打豺狼的!放下枪!打开门!长生天看着呢!”
纯正的蒙古语,像带着钩子,狠狠扎进堡墙里每一个蒙古士兵的耳朵。
墙头一阵骚动!隐约传来压低的争吵声,还有枪托砸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
几个垛口后面的枪口,明显犹豫了,缩了回去。
“继续喊!给老子骂醒这群糊涂蛋!”巴图低声下令。
哈森和十几个归降战士更卖力了,蒙古语的怒骂、劝说、哀求,像潮水一样涌向堡墙。
墙上的骚动越来越大。
悬崖背面,地狱般的景象。
直升机巨大的旋翼搅动着稀薄冰冷的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勉强悬停在距离崖顶还有几十米的空中。
强劲的下洗气流卷起漫天雪沫和碎石,抽打在脸上像刀子割。
机舱门大开,狂风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王黑子第一个探出头,低头一看,饶是他这老兵痞,心脏也猛地一抽!
脚下是几百米深的虚空!咆哮的冰河像条细长的白练,在谷底翻滚。光溜溜的黑色岩壁,几乎垂直,只有些狰狞的裂缝和凸起的怪石。
“雪豹!下!”王黑子一声嘶吼,压下心悸,抓住垂下的粗大绳索,第一个滑了出去!
身体瞬间悬空,像狂风中的一片叶子!冰冷的绳索摩擦着厚实的防滑手套,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狂风撕扯着他的身体,试图把他扔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二十多条黑影,像一串壁虎,顺着绳索,在狂风中艰难地向下滑降。
绳索在尖利的岩石棱角上剧烈摩擦,随时可能崩断!
有人脚下一滑,身体失控地打转,全靠臂力死死抓住绳子,惊出一身冷汗。
“稳住!看准落脚点!”王黑子的吼声在风中被撕碎。
他双脚猛地蹬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稳住身形,眯着眼寻找下一个着力点。每下降一米,都是跟阎王爷掰手腕。
鹰旗堡正面,骂战正酣。巴图的炮口威慑,哈森他们声嘶力竭的蒙语攻心,让堡墙上的守军人心惶惶。
争吵声越来越响,甚至有几个垛口后面的士兵偷偷放下了枪。
“亲王!下面……下面军心不稳啊!”
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管家模样的家伙连滚爬爬冲进堡内主厅,声音发颤。
主厅里,一个穿着华丽但肮脏蒙古王袍、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正焦躁地踱步。
正是额尔德尼亲王。他老脸扭曲,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困兽般的疯狂和恐惧。毓璋完蛋的消息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废物!一群废物!”他抓起一个银酒壶狠狠砸在管家头上,砸得对方头破血流,“给我杀!谁敢动摇,给我毙了!吊!再给我吊几个贱民上去!让那些泥腿子看看反抗的下场!”
他冲到一扇狭小的石窗前,正好看见下面巴图那杀气腾腾的阵列,还有挂在墙外风中飘荡的族人。
他脸上肌肉抽搐,猛地回头咆哮:“点火!把堡里的油料柴火都给我堆到门口!他们敢冲进来,老子就点火!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不是来自堡外,而是来自堡内深处!
声音沉闷,却带着地动山摇的震颤!整个石头堡垒都猛地一晃!头顶扑簌簌掉下大片的灰尘和碎石!
“什么声音?!哪里炸了?!”
额尔德尼被震得一个趔趄,惊恐地尖叫。管家更是吓得瘫倒在地。
巨响来自堡内最深、最臭的地方——旱厕后面的排污石道!
坚固的石壁被定向炸药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烟尘碎石混合着恶臭的污物喷涌而出!
烟尘未散,几个浑身沾满污泥、恶臭熏天但眼神亮得吓人的黑影,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端着冲锋枪就从那豁口里猛冲了出来!
正是王黑子和他的雪豹突击队!
“救国军在此!缴枪不杀!”王黑子的吼声带着一股粪坑里泡过的独特“霸气”,在狭窄的堡内通道里炸开!手里的冲锋枪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
几个闻声赶来的王府侍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迎面扫来的子弹打成了筛子,惨叫着倒在污秽的地上。
“敌袭!后面!后面进来啦!”
堡内瞬间炸了锅!惊恐的尖叫、杂乱的脚步声、慌乱的枪声混作一团!前面堡墙上的守军听到后面老窝被端了,军心彻底崩溃!
“长生天啊!后面打进来了!”
“王爷完了!快跑啊!”
“投降!我们投降!”
堡门方向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和喊杀声!显然是巴图听到堡内爆炸,知道雪豹得手,立刻发起了总攻!
兵败如山倒!
王黑子带着雪豹队员,像几把烧红的尖刀,在混乱的堡内左冲右突。
遇到抵抗,子弹招呼!遇到跪地投降的,一脚踹开继续往前冲!目标直指主厅!沿途所过,一片狼藉。
主厅厚重的木门被王黑子一脚踹开!里面,额尔德尼亲王像只受惊的老鼠,正手忙脚乱地往一个镶金嵌玉的箱子里塞东西,旁边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金条和文件。管家缩在墙角抖成一团。
“老狗!你的时辰到了!”王黑子枪口指着他,满脸污泥也挡不住那股杀气。
额尔德尼猛地回头,看到王黑子和他身后凶神恶煞的突击队员,还有他们身上滴落的污泥和血水,老脸瞬间惨白如纸。
绝望和疯狂在他眼中交织。他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嚎,猛地扑向旁边壁炉里燃烧的火焰!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小箱子!
“想死?没那么容易!”
王黑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大手像铁钳一样抓住老亲王的后脖领子,狠狠往后一拽!
“刺啦!”华贵的王袍被撕开个大口子。老亲王被拽得踉跄后退,手里的小箱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一卷陈旧的皮质卷轴滚了出来。
“我的图!我的图!”
额尔德尼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卷轴,眼里只有那东西。
王黑子比他更快!一脚狠狠踩在老亲王背上,把他死死踩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弯腰,一把抄起那卷滚落在地、沾了灰尘的皮质卷轴。
入手沉重,皮质坚韧。王黑子心中一动,顾不上脏,飞快地展开一角。
上面是用墨笔勾勒的山川河流、城镇关隘,还有密密麻麻的日文标注和部队番号!
虽然边缘有些焦黄卷曲,还有一块明显的、像是被火烧过的残缺,但王黑子还是一眼认出了几个关键地名——长春、奉天、哈尔滨……
这是东北的军事布防图!
“好东西!”王黑子心头剧震,立刻将图卷好,塞进自己怀里。
被踩在地上的额尔德尼亲王看到图被夺走,发出绝望的嘶吼:“还给我!那是我的命!是皇军……”
“皇你姥姥!”
王黑子脚下用力,踩得老亲王一阵翻白眼咳血。
他抬头环顾这奢华又腐朽的主厅,目光落在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一个念头闪过。
“把这老狗捆结实了!带出去公审!”王黑子下令,两个队员立刻上前,像捆猪一样把还在挣扎嘶嚎的额尔德尼捆了起来。
王黑子则大步走到壁炉边,看着里面跳跃的火焰,又看看这间堆满了绫罗绸缎、金银器皿的屋子。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酷的弧度,猛地从旁边抓起一个装饰用的铜质灯台,蘸满了地毯上打翻的、粘稠的灯油!
然后,手臂抡圆了,狠狠将燃烧的灯台砸向了屋子中央那堆积如山的华丽绸缎和羊毛地毯!
轰!
沾满油的织物瞬间爆燃!橘红色的火舌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窗帘、木雕、桌椅……
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浓烟滚滚!
“走!”王黑子毫不留恋,带着队员拖着死狗一样的额尔德尼亲王,迅速撤离主厅。
堡内,彻底乱了套。前面大门被巴图的重兵撞开,救国军战士和蒙古骑兵洪水般涌了进来。
负隅顽抗的王府死忠被迅速淹没。哭喊声、求饶声、枪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成一片。
王黑子冲出主堡,外面一片混乱,但大局已定。
他靠着冰冷的石头墙,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那卷抢出来的皮质地图。
火光映照下,他展开图,想再看看清楚。
突然!他目光一凝!
在图纸残缺的焦黑边缘下方,有一行非常非常细小的、几乎被忽略的铅笔字迹,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之前被灰尘和血迹盖着,此刻在火光下隐约可见。
王黑子用手指使劲抹开那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凑近了看。
那行小字,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诅咒,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饿狼’……已入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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