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子……
陈默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这名字本身就像是一个遥远的梦,一个他自踏上修行之路便再也无法触及的彼岸。
或许,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却求而不得的状态吧!
陈默竟从那位挥手间汇聚一城信仰的恐怖存在身上,品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
他如今所做的事情,不也是在朝着心中的那个新仙庭的梦在走吗?
渴望却求而不得!
“这人真的好奇怪,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却……”秦雨柔轻声说道,美眸中流转着同情与浓浓的不解。
她素手为陈默斟上一杯清茶,茶烟袅袅,模糊了她姣好的容颜,“感觉他好孤独,好痛苦。”
陈默收回望向无忧子消失方向的目光,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微烫的温度,淡淡地说道:“是个可怜人,执念太深,画地为牢……他以梦为茧,将自己困在了最痛苦的过去。力量于他,并非解脱,反而是更深的折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今日他助我汇聚一城信仰,看似是我走了捷径,占了便宜,实则……这份因果已然结下,将来是缘是劫,尚未可知啊!”
陈默轻叹了口气,这叹息声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这因果……不想接也已经接了,未来会发生什么,即便他能窥探天机,此刻也如雾里看花,难以真切。
若他能够成就那传说中的十境大帝,知晓过去未来种种时空变幻,或许能够瞬间洞悉今日种下的因会结出怎样的果。
但现在,他也只能顺其自然。
茶凉了。
陈默放下茶杯,准备带众人离开酒楼。
经历了方才那场笼罩全城的梦幻与觉醒,酒楼内依旧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
伙计和寥寥几位客人兀自神情恍惚。
就在这时,酒楼的掌柜此刻猛地回过神来,乍一看,见陈默这一桌客人要走,几乎是本能地喊道:“哎,几位客官,酒菜钱……还没付呢!”
陈默闻言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他跟齐天大圣从大夏过来的,虽说是秦家女婿,但他真没拿一分钱在身上。
酒菜钱,真付不起!
陈默刚下意识想看向跟着国师混的通臂猿猴猿鸿……
身旁的秦雨柔已是抿嘴一笑,柔声道:“夫君,我来。”
她素手一翻,指尖一枚古朴的戒指微光一闪,一锭银子便出现在掌心,轻轻放在桌上,“掌柜的,不用找了!”
秦雨柔声音温婉,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贵气。
掌柜接过银子,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出酒菜价格,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几位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走吧,夫君!”
秦雨柔眨了眨眼睛,看向陈默,眼底有几分小窃喜和俏皮。
似乎能够为陈默解围,对她来说是件很有成就感且令人愉悦的事。
陈默莞尔,自然牵起她的手,一行人缓步下楼。
刚走出酒楼。
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几人微微驻足。
只见街道上,无数刚刚恢复神智,眼中还带着几分恍惚的百姓和修士,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城中那座新建的凌霄宝殿涌去。
他们的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晰,进而转化为一种炽热的虔诚,口中开始喃喃念诵:
“昊天仙帝!”
“感恩仙帝陛下救赎!”
“仙帝陛下万安!”
香火愿力,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人身上升腾而起,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汇入凌霄宝殿,然后涌入陈默的‘城隍庙’中……
陈默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磅礴精纯的信仰愿力,正从望归城的每一个角落汇聚而来。
“无忧子的手段,带来的效果真他娘的惊人,这简直就是强行给他开了个无限信仰的外挂!”陈默心中低喃,忍不住想爆粗口。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这股庞大愿力的推动下,都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精进。
但他脸上却莫名有些发烫。
这般凭空得来的香火信仰,让他觉得有些胜之不武,没脸承受啊!
“走走……”
于是陈默没有过多停留,对身边几人道:“此间事了,走吧。”
他果断带着众人离开望归城,继续东行。
而此刻。
望归城凌霄宝殿内,几位负责此地的道宗弟子却已是忙得脚不沾地,满头大汗,几乎要手足无措。
他们看着殿外瞬间变得人山人海的一幕,一个个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城里好像突然安静了一下,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快!快加派人手维持秩序!别发生踩踏啊,这出事了还了得?让香客们排队!”
“王师兄呢?快!赶紧给宗门传讯,望归城情况有变,信众暴增,请求紧急增派人手过来维持秩序,快……”
消息通过道宗秘法,很快便跨越千山万水,传回了位于中域的问道峰。
清净殿内,道主道玄子正在与几位长老商议事务。
接到讯息后,他们先是愕然,旋即抚掌大笑了起来。
他对身旁的诸位长老说道:“我明白了,定是仙帝陛下途经望归城,又行了大功德之事。解救万民于水火,故得百姓真心拥戴,争先朝拜!”
“仙庭之光,普惠众生,实乃苍生之幸啊,我道宗能与仙庭结此同盟,何其幸也!”
众长老闻言,亦是纷纷点头称赞,面露敬仰之色,对陈默那看似随性,却总能引发奇迹的神通和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殿内充满了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
……
与此同时,距离望归城数千里之外。
另一座刚被取缔了佛宗寺庙,换上凌霄宝殿的城池外,有一座荒凉偏僻大山。
名为明阳山。
此刻明阳山深处,山势陡峭,林木幽深,人迹罕至。
一座新开辟不久,显得颇为粗糙简陋的山洞外,却被人为地修葺出了一座小小的庙堂。
挂着“明阳普度寺”的牌匾,字迹歪斜,像是仓促间随便刻出来的一样。
洞府静室内, 普度寺方丈法慧,此刻早已脱去了那象征身份的华丽袈裟。
换上了一件灰扑扑的俗家长衫,头上戴着一顶粗劣的假发,试图掩盖自己僧人的痕迹。
但他眉宇间积郁的那股阴鸷之气,以及身上那股经由长久诵经礼佛形成的特殊气息,却难以完全掩饰。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血丝蔓延,吐出一口带着污浊之气的浊气,脸色略显苍白,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焦躁和戾气。
“还是不行……金丹到元婴的这道天堑,犹如鸿沟!仅靠苦修和这些搜刮来的微薄资源,根本难以跨越!”
他低声嘶语,声音无比沙哑,在寂静的洞府中显得格外刺耳,“佛路已断,仙庭不容……看来……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决绝之色,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喃喃道:“……还需不少蕴含先天生机的婴胎作为药引,方有可能凝结佛胎,逆天改命!这是唯一的捷径了……”
想到此处,他扬声道:“慧空!”
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静室石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同样作俗家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
他眼神凶狠,周身隐隐散发着一丝浓烈的妖气,此刻向法慧恭敬行礼道:“师父,您出关了?可有进境?”
此人正是普度寺的护法金刚,本体是一头修行多年的黑熊精,法号慧空,唯法慧之命是从。
法慧看着他,沉声道:“为师破境遇阻,需要一些‘灵引’。山下溪草镇,还有附近那几个村镇,你去寻几户有孕妇的人家,要快足月的,先天生机最为浓郁……”
“记住,手脚干净些,莫要像前几次那样留下太多痕迹,虽那些愚民不足为虑,但如今道宗和剑宗耳目众多,需得谨慎!”
慧空闻言,铜铃般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光芒,立刻明白了法慧的意思……
师父需要未出世的婴孩作为修炼的资源。
他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抱拳道:“弟子明白!师父放心,定给您寻来最好的‘灵引’,保证干干净净……”
说完,他眼中凶光更盛,已然迫不及待。
……
明阳山下,溪草镇。
这座小镇沐浴在黄昏下,炊烟袅袅,显得宁静而祥和。
镇子西头,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年轻的秀才方才臣,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怀有身孕,腹部已明显隆起的妻子柳氏,在溪边的青石板小路上缓缓散步。
柳氏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柔和光辉,一只手轻轻托着腰,另一只手被夫君稳稳扶着。
方才臣则是看着妻子,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期待。
“娘子,慢些走,当心脚下石子。”方才臣轻声细语,无微不至。
“官人放心,妾身没那么娇弱。”
柳氏笑着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道:“宝宝今天也很乖呢,没怎么闹腾。官人,你说,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她微微侧头,眼中闪着光:“我想好了,若是男孩,便叫承志,继承官人的志向,好好读书,将来也考取功名;若是女孩,便叫婉清,婉约清丽,平安喜乐,夫君,你觉得可好?”
“好,都好!”
方才臣笑着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妻子,“只要是我们孩儿,叫什么都好。只愿他平安健康,将来……”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中。
突然!
一股阴冷的妖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卷起满地落叶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
溪水仿佛都瞬间冰凉了几分。
同时一股带着腥味的气息,在此间弥漫……
“夫君,这风……还有这味道……好腥!”
柳氏感觉到一股不适,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肚子,躲向夫君身后。
方才臣也是大惊失色,心脏猛地一跳,连忙将妻子彻底护在身后,紧张地四下张望。
随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颤,道:“什么人?是谁在那里!”
只见前方树林阴影处,一个头戴宽大斗笠,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斗笠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但其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凶戾野蛮的妖气,却让方才臣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双腿忍不住发软。
“啧啧……好浓郁的先天生机味道……真是大补!”
斗笠下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正好给本座打打牙祭,助长功力……”
“妖……妖怪!”
方才臣脸色煞白,头皮发麻,巨大的恐惧充斥他的内心。
但护妻之心在这一刻压倒了本能,让他强撑着没有瘫倒。
他紧紧拉着妻子的手,颤声道:“快跑!娘子,快跑回镇上去!快!”
夫妻二人惊惶万分,转身就想沿着来时路往镇上跑。
然而。
那戴斗笠的妖物发出一声戏谑的狞笑,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带起一阵腥风,再次轻飘飘地拦在了他们面前,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跑?往哪儿跑?乖乖献上你腹中的胎儿,或许本座还能发发慈悲,给你们一个痛快!”
妖物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只毛茸茸的利爪缓缓抬起。
柳氏吓得浑身瘫软,几乎晕厥过去,全靠方才臣搀扶。
方才臣也是绝望无比,将妻子紧紧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面对着眼前这妖物,他虽然害怕的浑身发抖,却不肯退让半步,眼中满是血丝。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胆妖孽,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敢在此残害无辜生灵,还不速速退去!”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佛号响起,带着一股浩然正气。
只见一位穿着灰色居士袍、面容慈祥,手持一串乌木佛珠的老者,从另一侧的小径快步走来。
一副悲天悯人,疾恶如仇的模样,正是明阳山的法慧!
他迅疾挡在方才臣夫妇身前,怒视着那戴斗笠的妖物,呵斥道:“孽障!还不伏诛!”
那戴斗笠的妖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厉声道:“哪里来的老东西!敢坏老子的好事?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吃了!”
法慧怒目圆睁,喝道:“冥顽不灵,今日贫僧便要为世间除此一害,金刚伏魔!”
说罢,他手中佛珠抛出,口中念念有词,那佛珠竟绽放出柔和却耀眼的金光,如同流星般打向慧空。
慧空则怪叫着,挥动毛茸茸的巨掌,带起阵阵妖风迎击。
一时间,两人‘乒乒乓乓’打得颇为激烈,佛光闪耀,妖气纵横,碰撞声不绝于耳。
气浪卷起周围尘土落叶,看起来惊险万分,光影效果十足。
方才臣抱着瑟瑟发抖,不敢睁眼的妻子,看得目瞪口呆。
心中既恐惧万分,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对那位突然出现的老人家充满了感激。
最终,在经过一番激烈的缠斗后,法慧拼着受伤,‘终于’寻得一个破绽。
一掌印在慧空胸口,将其“击退”。
慧空发出一声痛苦而不甘的咆哮,恶狠狠地瞪了法慧和方才臣一眼,吼道:“老不死的,算你狠!给老子等着!”
说罢,便化作一道浓郁的妖风,狼狈地遁入山林深处消失不见。
但在遁走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借着妖风的掩护,极其隐晦地朝着柳氏身上弹出了一缕细微如发丝的妖气印记,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柳氏体内。
“噗!”
与此同时,法慧突然毫无征兆地身体一震,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他身形晃了晃,露出一副元气大伤却强撑着的模样。
“大师!您没事吧?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方才臣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关切地问道。
语气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法慧摆摆手,一副虚弱却强撑的样子,气息急促地道:“无妨……降妖除魔,乃我辈本分……只可惜,修为未复,让那妖孽遁走了……唉!”
他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疑一声:“咦?女施主怎么了?”
方才臣这才慌忙看向妻子。
只见此时的柳氏,突然脸色发青,嘴唇乌紫,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很显然那缕隐入她体内的妖气印记正在悄然作祟,侵蚀她与胎儿的生机!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方才臣顿时慌了手脚,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占据。
法慧上前两步,仔细查看了一下柳氏的状况……
脸色随后变得无比凝重起来,沉痛道:“情况不太好,那妖孽阴毒无比,临走前竟将一缕极为歹毒的妖毒打入了女施主体内,已然危及胎儿!此毒甚是古怪霸道,绝非寻常郎中和普通丹药所能化解!”
“啊?那……那怎么办?求大师慈悲,救救我娘子!救救我的孩子!方才臣给您磕头了!”
方才臣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眼前这位得道高人身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法慧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得色与不耐烦,连忙伸手扶起方才臣,叹气道:
“唉,佛祖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既然遇上,岂能见死不救?女施主体内的妖毒,至阴至寒,需得以精纯佛法日夜温养,再配合贫僧洞府中的一口至阳灵泉,方能缓缓逼出。”
“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这逼毒过程需绝对安静,不能有丝毫外人在场干扰,否则佛法一乱,灵泉之气逆行,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立刻害了女施主性命!这……”
方才臣此刻心乱如麻,早已失了方寸。
闻言虽然觉得不让跟随有些不安,但救妻儿心切,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道:“只要能救娘子,一切但凭大师吩咐!需要我做什么,大师尽管说!”
“如此甚好。”
法慧点点头,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事不宜迟,妖毒攻心,耽搁不得,贫僧先带女施主回山救治,施主可先回家中等候,待女施主体内妖毒清除,身体无恙,贫僧自会亲自送她下山。”
“不能……不能让我跟着去吗?我就在洞外守着,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绝不打扰大师!”
方才臣心中那丝不安扩大,恳求道。
让他就这样与妻子分离,实在难以安心。
法慧断然拒绝,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严厉:“不可,万万不可,此非儿戏!逼毒过程凶险万分,心神一丝外扰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立刻害了女施主性命!施主莫非是不信贫僧?”
他顿了顿,又换上慈悲的口吻:“施主放心,贫僧乃出家……呃,修行之人,恪守清规,慈悲为怀,岂会妄语?定保尊夫人平安!”
方才臣被他一通半哄半吓,无奈之下,只得再三叮嘱。
看着法慧小心翼翼地扶起几乎陷入昏迷的妻子,身影迅速消失在山林小径的尽头,心中充满了担忧。
同时心中也涌现出一丝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他失魂落魄,一步三回头地回到镇上家中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繁星点点。
老母亲张氏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见他一人回来,衣衫沾土,神情恍惚,连忙上前问道:“才臣,怎么就你一个人?秀娘呢?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可不敢在外逗留啊!”
“最近镇子上……唉,隔壁镇也是,都在传闹妖怪,专门盯着有身孕的妇人下手,已经莫名其妙失踪了好几个了!人心惶惶啊!”
方才臣闻言,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
母亲的话让他想到了自己跟妻子傍晚的遭遇,还有那位大师的种种可疑之处……
“娘……娘……出……出事了!”
方才臣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发抖得不成样子。
“出什么事了?”老母亲张氏也暗道不妙。
儿媳妇肯定遇到危险了……
见傻儿子还在发呆,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呵斥:“还愣着干什么,问你话呢!”
方才臣这才断断续续地将傍晚如何遇到妖怪,又如何被一位大师所救,以及大师以逼毒为名带走了妻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母亲张氏听完,身形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她一把死死抓住方才臣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凄厉而绝望:“儿啊!你糊涂啊!你被骗了啊!”
“那大师救你媳妇,为什么偏偏不让你跟着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听说,那些失踪的孕妇,家里人最开始都是说被什么云游的和尚、道士给救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尸骨无存啊!”
“什么?!!”
方才臣大脑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了一般,彻底懵了。
无边的恐惧、悔恨、愤怒瞬间将他吞噬。
他想起大师拒绝他跟随时,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还有想起妻子被带走时那不正常的昏迷……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明阳山!他说他在明阳普度寺!”
方才臣猛地站起来,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抓起桌上一把裁纸的钝刀,“我要去救秀娘!我现在就去!我跟他们拼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老母亲虽然也心急如焚,肝肠寸断,但尚存一丝理智,她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拉住儿子,呵斥道: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了能干什么?送死吗?那妖僧既然敢这么做,定然不是善茬,必有妖法在身!你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秀娘她……她……”
方才臣痛苦地抱住了头,泪水从脸上滑落,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力感。
老母亲张氏一咬牙,混浊的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决然道:“去城里!去求神仙!我白天去城里卖绣品时,看到城里新建了一座好气派好威严的‘凌霄宝殿’,香火旺得很!”
“人们都说里面供奉的昊天仙帝非常灵验,是真正救苦救难,诛杀妖邪的仙家!比原来那些骗钱害人的和尚庙灵验多了,我们去求仙帝救命!”
“凌霄宝殿?昊天仙帝?”
方才臣愣了一下,他这几日闭门苦读,准备科考,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城中的巨大变化。
“对!听说仙帝陛下神通广大,专杀妖魔鬼怪!非常灵验!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老母亲语气笃定,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道:“你在家等着,我让老王赶紧套车,我现在就去城里求仙帝,跪死在那里也要请来仙家!”
“不!娘,您年纪大了,夜里山路奔波不安全!我去明阳山找秀娘,您去城里求仙帝!”
方才臣此刻反而被巨大的危机刺激得冷静了一些,眼中闪过一抹读书人特有的执拗和急智,道:
“那妖僧的洞府我大概记得方向,我偷偷去找,就算救不出秀娘,也要找到确切位置,等仙师来了也好指引。”
“娘,您快去城里,这是最快的办法!”
说罢,他不等母亲再反对,方才臣猛地挣脱,抓起墙角的柴刀,转身就冲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朝着明阳山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才臣!儿啊!你小心啊!一定要躲好,等着仙师来啊!”
老母亲追出门口,看着儿子瘦弱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路上,老泪纵横。
她知道拦不住这救妻心切的儿子,只能跺跺脚,连忙颤巍巍地唤来老仆老王,套上家里唯一的破旧马车,连夜朝着城池方向疾驰而去,心中一遍遍向所有知道的神佛祈祷。
……
与此同时,陈默一行人东行,天色渐晚,恰好来到了这座名为安澜的城池。
城中的凌霄宝殿虽新建不久,但规模宏大,香火已然颇为兴旺。
驻守此地的道观观主早已接到宗门谕令,知晓仙帝可能途经此地。
恰好此刻见到陈默等人御风而至,更是激动万分,以最高规格接待。
言辞极其恭敬,直言“道主有令,见仙帝如见道祖亲临,但有吩咐,无敢不从”。
随后一番简单安顿后,陈默正在大殿后院中与秦雨柔说着无忧子的事,忽然听到前殿传来一阵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和喧哗声……打破了道观的清静。
“仙帝老爷!青天大老爷!求求您显显灵吧!救救我儿子和儿媳妇吧!”
“有没有管事的仙家啊!救命啊!出人命了啊!”
声音苍老而悲切,充满了无尽的恐慌。
陈默眉头微蹙,对秦雨柔道:“去看看。”
“好!”
秦雨柔重重地点头。
齐天大圣跟刘玄风以及猿鸿连忙跟上。
几人来到前殿,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衣衫朴素,满脸风霜之色老妇人,正跪在代表昊天仙帝的神像前,不顾一切地磕头哭诉。
额头上已见血迹,涕泪横流,周围几个道童正在努力安抚,却无济于事。
陈默示意其他人不运过来,独自一人走上前,声音温和中,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道:“老人家,何事如此惊慌?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介意的话……可否慢慢说与我听。”
那老妇人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陈默气度超凡脱俗,周身仿佛有仙光缭绕。
加上看到周围那些道童都对他毕恭毕敬,顿时知道今天可能遇到高人了。
于是她抓住机会,连忙将儿子儿媳如何遭遇斗笠大妖,儿媳如何被妖僧骗走,以及儿子独自去闯妖僧洞府的事情,哭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语无伦次,但却又字字泣血。
“老身知道你们都是高人,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快去救救我儿子和儿媳妇吧!”
“那明阳山的妖僧害了好多孕妇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啊!我儿子他一个人去了,就是送死啊!”老妇人说完,又要拼命磕头。
陈默伸手虚托,一股柔和而无形的力量轻轻阻止了她。
他眼神微凝,神念微动,已然明了事情大概,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远方山中传来的那丝微弱却顽固的邪气与血腥味。
“悟空!”
陈默开口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师父!俺老孙在呢!”
孙悟空早就急的不行了,火眼金睛中金光闪烁,战意盎然道:“可是有架要打?有妖怪要收拾?”
“你随我去一趟老人家所说的明阳山……雨柔,玄风,猿鸿,你们留在此地照看,以防万一或有其他变故。”
陈默迅速安排道。
“是,师父(夫君、仙帝)!”几人齐声应道。
陈默对那几乎要虚脱的老妇人道:“老人家,带我们去你家,指明方向即可。”
老妇人闻言,惊喜交加,几乎要晕过去,连忙道谢。
陈默袖袍一卷,一道清风柔和地托起老妇人,与孙悟空二人瞬间从殿中消失。
下一刻。
便已出现在溪草镇方才臣那简陋的家院之中。
张氏心惊不已,知道这可能不是高人,或许就是仙家也说不定。
随后,张氏指出明阳山的具体方位,和那“普度寺”的大致方向。
而陈默则让老妇人在家安心等候即可。
随即便与孙悟空化作两道流光,一金一青,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直射阴森幽暗的明阳山而去!
速度之快,远超凡人想象!
……
而此时,明阳山深处,那座挂着“明阳普度寺”牌匾的简陋寺庙外。
书生方才臣,凭借着傍晚模糊的记忆,以及一股救妻心切的惊人毅力,沿途仔细辨认着蛛丝马迹,竟然真的在黑暗中被他摸到了这里。
他看着那在惨淡月光下透着寂静与诡异气息的寺庙,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心中又恨又怕。
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但救妻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他鼓起残存的所有勇气,用力拍打着那扇破旧的寺门,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带着几分颤音道:“开门!快开门!妖僧!快把我娘子还给我!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这时。
寺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慧空那张凶悍狰狞的脸。
他看到门外竟是这个不知死活的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残忍的狞笑:“嘿?你这酸臭书生,命倒是挺大,竟然自己找到这里送死来了!”
方才臣先是一愣,旋即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傍晚那个戴斗笠的“妖物”。
虽然换了衣服,但那凶戾的眼神和令人作呕的气息绝不会错。
他厉声道:“是你!妖怪!我娘子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快放了她!”
慧空刚想直接动手捏死这个烦人的蝼蚁,但身后却传来了法慧那故作沉稳:“慧空,不得无礼。”
法慧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强装着那副伪善的慈祥表情。
对着方才臣单手作揖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如此冲动,找到这荒山野岭来了?莫要惊慌,尊夫人正在内室接受治疗,妖毒已逼出大半,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再静养一两日便可痊愈。”
方才臣根本不信,怒火烧尽了恐惧,怒斥道:“治疗?屁话!我看你们就是害人的妖僧!快放了我娘子!我要带她去城里的凌霄宝殿求救!仙帝陛下一定会收了你们这些邪魔!”
“凌霄宝殿”四个字一出,如同最尖锐的刺,瞬间扎破了法慧所有的伪装。
他脸上的慈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阴沉,怨毒和一丝被揭穿老底的惊怒!
“凌霄宝殿?!”
法慧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就是那帮该死的伪神邪魔,毁我佛寺,夺我信众,断我传承!你竟然想去求他们?真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他彻底撕下了伪装,眼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本来还想留你多活几日,等取完灵引再处理,既然你自寻死路,还敢提及凌霄宝殿,那就怪不得贫僧今日就超度了你!”
“慧空,送他上路,处理干净点!”
慧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狞笑一声,伸出蒲扇般,覆盖着黑毛的大手,直接抓向方才臣的脖子……
他试图捏碎这书生的喉咙!
方才臣脸色煞白,吓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秀娘……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整个明阳山的上空。
也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法慧和慧空的神魂深处:“邪僧妖孽,残害生灵,亵渎生命……尔等的路,走到头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言出法随的恐怖力量,让慧空抓出的巨手猛地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法慧更是脸色剧变,骇然望向夜空。
只见夜空中,两道身影缓缓降临,一位青衣飘渺,面容平静却威压如海。
另一位则是毛脸雷公嘴,眼中金光灿灿,手持铁棒,煞气冲天!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默与齐天大圣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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