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直接作答。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又望向院外那间忙碌的医馆，随即抬手一挥，掌心竟浮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医馆与后院。
小到一砖一瓦，大到往来的病人与正在忙碌的黑牛，皆如镜像复刻，只是按比例缩小了许多，精巧得如同微缩景观。
“你以为，天命留着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太上指尖轻点那微缩医馆，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的肉身是鸿蒙之身，你的道果是洪荒道果，这等体质与道果，几百万年来从未有过。
你，本就是他眼中最好的容器。”
“他是不是告诉你，要让你看着他的‘杰作’，在无尽痛苦中挣扎，直至等待死亡？”
太上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你可别忘了，天命亦有三法之身——真身、道身、法身。
如今他的道身，早已被彻底困在幽冥古殿之中。而你，便是他道身重见天日最好的容器，百万年来独一份的容器。”
“如今他将你雪藏，我不得已才从幕后走到台前。青龙背后之人是谁，贫道也说不清，但料想其能力不在你我与天命之下。
你我之间的因果，便是此刻我要将你彻底藏起，让你成为天命眼中的‘不可能’。”
太上继续说道，“我会留在台前，替你牵制天命。至于青龙那边，态度尚不明朗，贫道没打算与之联手对敌，却也不愿无故交恶。”
楚一凡听罢，目光瞬间投向院外正忙着给病人抓药的黑牛，眼神复杂。
太上看在眼里，微笑道：“他于你而言，是道念的延续吧？你想将他培养成另一个你，再以斩道斩身之法恢复实力——这确实是一条路，只是能否成功，连贫道也说不准。”
楚一凡心中一黯，他清楚，在太上这等存在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徒劳。
弱小，便只能被拿捏、被搓揉，甚至被肆意蹂躏……此刻他心中的执念，早已不是恢复境界。
道法之身“无我”早已失去感应，当日那等反噬之烈，他不信有人能扛下来，即便是天命、太上，或是师父逍遥，恐怕也难幸免。
至于法身楚无霄，最后那一丝灵魂牵连也断了，是生出灵智后自行脱离，还是敖须子已然弃他不顾，都已无从知晓。
与天命相争？那早已是奢望。即便恢复了巅峰实力，又能如何？
他心中唯一的执念，是那些逝去的人——爷爷、二爷爷、哥哥楚凌天，还有楚门的族亲、朋友、属下……
“噗通”一声，楚一凡直挺挺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哽咽：“晚辈已知错。如今唯一想做的，是弥补……让我的亲人、朋友、属下得以复生。
晚辈知道太上您法力通天，还请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帮我这一次！”
太上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天道盟陨落之人中，有我的徒子徒孙，有我道门的传承火种，有我道家的铮铮铁骨。
可轮回不可逆，虚无不可转啊。该入轮回的，自会循着天道轮回而去；堕入虚无的，便只能归于尘埃。贫道，并无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之法。”
“天地有定时，四季有常序，轮回自有道。花开自有花谢，月圆自有月缺，此乃自然之理。”
太上话锋稍缓，“楚门虽已消散，但火种未绝，总有重燃之日。”
说罢，太上大袖一挥，楚一凡与院外的黑牛瞬间消失无踪。
而他掌心那座微缩的医馆与后院，却如活过来一般，缓缓融入现实，与原本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宇宙虚空深处，幽冥裂缝附近，一块毫不起眼的陨石上，楚一凡与黑牛正静静躺着，陨石大小恰好容纳二人。
他们睡得深沉，眉宇间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脑海中，一幕幕梦境正在上演，依旧是医馆里人来人往、问诊抓药的日常。
道在无形中延续，梦也在混沌中流转。楚一凡的呼吸平稳悠长，黑牛的呼吸却略显急躁，似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太上取下随身拂尘，轻轻置于二人头顶，拂尘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如月华般笼罩着他们。
片刻后，黑牛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梦中的他，依旧守着那间医馆，看着络绎不绝的病人，而拂尘光晕散逸的丝丝能量，正被他在一呼一吸间悄然吸纳。
不过盏茶功夫，他的修为竟一路飙升，直接突破至金丹期，气息稳固而凝实。
太上目光转向楚一凡，剑指轻轻点在他的眉间，口中低吟：“我以自然之道，引阴阳二气，召混沌之精，唤鸿蒙之元……”
话音未落，指尖光芒连闪，楚一凡那原本干瘪黯淡的道果，骤然爆发出万丈霞光。
一股属于他本真的洪荒道果光罩缓缓浮现，将他与身旁的黑牛一同笼罩其中。
当太上看清那洪荒道果的光芒与光罩时，脸色骤然大变，竟不自觉地连连后退了数步，失声惊呼：“融、融合后的道果！！！”
“这……这怎么可能？”他满脸难以置信，随即却又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激动与释然，“既然如此，贫道舍些道行又何妨？便是毁了这具新道身，也值了！”
只见他一手剑指猛地点向自己眉心，另一手剑指稳稳按在那层光罩之上。
霎时间，阴阳道韵如流水般流转，七彩光芒熠熠生辉，光芒深处，隐约可见天地初开、阴阳分化的大道虚影在缓缓转动。
听玄的气息开始剧烈波动，境界明显不稳，却丝毫没有停止输送道韵的意思。
转瞬间，他道八境巅峰的修为便如退潮般跌落——道八境初期、道七境、道六境……一路下滑，毫无阻滞。
三个月时光悄然流逝。
此时的听玄，已是形容枯槁，手指皮肤褶皱如老树皮，双眼浑浊得看不清神采，头发也从花白褪成了一片雪白，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万载。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心中清楚，这具道身已然废了，没有数万年的温养，绝无恢复可能。
但他不后悔。因为在他眼底深处，看见了一缕光——一缕足以支撑他耗尽一切的光。这缕光，未来或许真能照亮三天四地的黑暗。
终于，他的境界停留在了元婴期左右。就在此时，一股宇宙虚空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狠狠压在他身上，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眼看就要被这股压力碾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一凡的道果光芒忽然一闪，将听玄轻轻笼罩其中。
听玄正惊愕不已，那道果光芒却如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
“完了！”
这是听玄在极度虚弱中失去意识前，心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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