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生在院门口站了一夜,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怎么了,等他晓得的时候她已经在他身下,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活了几十万年,他的枕边没有睡过别人。 他原本想着相安无事对付一夜,想要她的被子和枕头实属无奈,顾平给他们准备的被子和枕头虽然已经是顾平家最好的,但他还是觉得粗糙,怎么也不舒服,越躺越
难以入眠,而且被子太小了,盖得住肩膀就盖不住脚,枕头是一块木头,硌得他头皮疼。
她大可再变一套出来,没得争抢不就行了吗?至于跟他斤斤计较,骑在他身上撒野。
霸占卧榻,他没把她丢出去就不错了!
天亮,顾平煨了锅鱼汤,他没喝,因为不想跟顾遥知坐一起,等她喝得差不多就催促她说:“该走了。”
顾平包了些新煎的肉馍馍:“顾姑娘,带着路上吃吧。”
顾遥知婉言谢绝了,实在用不上,以梵生的驾云的速度,不大一会就到九重天。
孩子们依依不舍,跟顾遥知一起走到院门口,昨天唤梵生哥哥的孩子拽着梵生的衣角不肯松,说:“哥哥还来玩吗?” 梵生揉揉孩子的小脑门,然后挨个揉了揉其他几个孩子,说:“你们要好好念书,头顶的这边片天上住着神仙,其中有一位叫九霄琉璃的,他最喜欢读书用功的孩子,
只要你们努力,他就会保佑你们,将来长大了成为麒麟之材,国之栋梁,女孩儿会嫁一个如意郎君,非富则贵,让你们的父母可以安享晚年。” 几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叫梵生哥哥的孩子松开衣角,他刚才看见梵生哥哥的掌心有红光,在摸他们额头的时候,不过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梵生哥哥无声示意他
保密。
“梵先生,谢您吉言。”顾平说,他大字不识,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孩子们能有一个好的出路。
“告辞了。”
“梵先生,顾姑娘,一路平安,保重。”
梵生点了下头,算是与这家人有缘,他会知会执掌凡人命数的仙官,从此以后,这家人将迎来截然不同的人生。
延着山路走到无人处,梵生招来云团,顾遥知爬上去坐好,不招惹他,他也不搭理她。
梵生回到九重天就去梧桐树上补瞌睡,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连灼被松翁挡了下来,去找顾遥知,刚想问昨天她和梵生去哪了?怎么一夜没有回来,顾遥知就抓起换洗的衣服,借口要沐浴把他往外请。
连灼昨天傍晚就回了九重天,南兮醉到现在都没醒,连灼就说:“要点你的解酒药。”
她让如意买好,双手递给连灼:“君上在休息,上神有事的话,晚一点再来。”
“你晓得我想问什么吧。”
“嗯。”
“不肯告诉我?”
“上神还是问君上好一些。” 挖出一坛酒,连灼一边喝一边等梵生,顾遥知拿好换洗衣裳去沐浴,华桐宫有婢女们专们沐浴的温泉池,她升级成为梵生的贴身婢女后,温泉池的管事特意给她安排
了专用单间。
沐浴完,顾遥知没有回清凉殿,去锦秀那坐坐,有意避开连灼。 连灼喝了会酒,解酒药送去南兮的宫里,然后回园子里继续喝,问不出个所以然绝不放弃,梵生有事外出耽误几天不回来很正常,也有耽误几个月几年的,但是带着
女人一起,在他记忆中还没有出现过。
梵生睡到下午四五点钟,刚进清凉殿就被连灼叫住:“老凤凰,来,喝几杯。”
“不想喝,你自己喝吧,”梵生拒绝,才不上连灼这个当。
“我一个人喝没劲。”
“叫南兮来陪你,这段时间我允准南兮在华桐宫随意走动,就是为了随时陪你喝酒。”
“南兮不行,服了遥知的解酒药才好了一些,昨天喝多了。”
“你呢?你昨天喝了多少?”
“没多少,三分酒醉,七分清醒。”
“呵,”梵生轻哼,青楼里坐那么近都没发现他,还敢说只有三分酒醉?
连灼过来拦住往寝殿里走的梵生:“昨天你带遥知去哪里了?”
“仙不舍取泉水。”
“昨天不是取水的日子。”
“取回来泡茶,没那么多讲究。”
“可也不用整夜不归吧?”
“回来路上碰见几位仙友,下了一夜的棋。”
“哪几位?”
“你不认识。”
“不认识可以现在就去认识。”
“他们不在九重天。”
“没事,我不嫌远,凭我的修为,一去一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费这功夫还不如去青楼接着喝酒,反正你也喜欢,喝到四皇子大婚那天再回来都行。”
“不去,我就想去拜访不认识的仙友,遥知跟我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我要弄清楚你们俩谁在说谎。”
“她说什么了?”
“你猜。”
“懒得猜,爱说不说随便。”
拂开连灼往寝殿里去,想诈他的话,回栖渺山再修炼几万年。
晓得被梵生识破,连灼不死心,跟进寝殿说:“遥知是冰清玉洁的大姑娘,你少拐别人出去彻夜不归。”
“她是本君的贴身婢女,跟本君出去走动走动,时间晚了就没有回来,不行吗?”
“嗯,不行,你以前也没有带哪个女人出去过。”
“那是因为本君一直没有用贴身婢女,她又为什么会成为本君的贴身侍女你是知道的。”
被连灼没完没了的追问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言多必失,梵生就接着说:“瑾蕊已经离开十多万年了,放下吧,瑾蕊不会再回来。” 上官瑾蕊,十几万年前是凡间上官将军府的大小姐,随父南征北战,巾帼不让须眉,连灼一次偶然遇见,颇为倾佩,后来上官瑾蕊离世,连灼帮忙让上官瑾蕊投了仙
胎,再后来连灼接掌司战之职,将上官瑾蕊一步步培养成副将,也是连灼这半生唯一的女副将。 上官瑾蕊对连灼渐生情意,连灼当时也有心思跟上官瑾蕊成亲,只等上官瑾蕊出征归来就向天帝请旨赐婚,但是上官瑾蕊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妖魔吞掉了上官瑾
蕊的元神还焚尸祭旗。
这是上官瑾蕊的命数,此后,连灼再也不培养女副将,军中青一色铁血男儿。
也是从那之后,连灼开始去青楼喝酒。
事情隔了十几万年,梵生一直没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也以为连灼放下了,直到昨日实在找不出连灼喜欢去青楼喝酒的原因,细细回想连灼这半生,他才明白过来。
连灼想念上官瑾蕊,又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就去青楼卖醉,一醉解千愁。 “老凤凰,”连灼不愿意承认,说:“瑾蕊的仇我报了,能帮瑾蕊活过来的法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试了个遍,就在你这清凉殿的门前,我跪着求你帮瑾蕊
续命,跪到被抬回栖渺山,我真的尽力了,相信瑾蕊不会怪我。”
“瑾蕊当然不会怪你,但你还在怪你自己。” 那场残酷的厮杀,连灼兵分四路,妖魔大军背水一战,挑了瑾蕊所在的关口突围,连灼带人赶过去增援,又还是晚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连灼眼看着瑾蕊重伤后
被擒,然后用瑾蕊的命威胁,迫使连灼退兵。
见此情形,瑾蕊就选择了自尽。
连灼当时疯了一般,单枪匹马杀进敌营,结局又是那么的无奈和疼痛,这一战,连灼不仅失去了爱将,还失去了爱人。 梵生说:“我还记得你在清凉殿门前跪了多久,也记得我那天把不能改命不能续命的原因暗示了你,粉碎了你最后的希望,所以,放下吧,你还要怪你自己,等同把执
着变成了执念,瑾蕊在天有灵会难过的,她也不愿意看到你在青楼卖醉。”
连灼沉默了几秒:“你故意的吧,不想跟我说你带遥知去了哪里,就拿这事儿打岔。”
梵生又万年不改的说:“昨天我就是带顾遥知去仙不舍取泉水,跟几位仙友下了一夜的棋。”
“真是这样的话,遥知为什么不愿跟我说?”
“因为我下棋输了,这么丢脸的事,我不准她说出来。”
连灼半信半疑,听见顾遥知回来的脚步声,想要去问问顾遥知,梵生拉住他说:“收顾遥知为徒,你好好考虑一下。” 连灼立马就要拒绝,梵生又说:“顾遥知不会是第二个澜若衣,相信她也不会是第二个上官瑾蕊,如果说,你还能为瑾蕊做点什么,那就是让人看见顾遥知便想起瑾蕊
的名字,想起你麾下曾有一位女副将,为了九重天的安宁,为了凡间的太平,大义舍身。”
连灼又沉默了,出去拿上一壶酒,飞身落入云头。 顾遥知去收拾连灼之前喝空的酒壶,梵生过去跟她说:“不要问为什么,本君怎么说你就怎么记住,连灼任何时候问起,你都告诉他昨天随本君去仙不舍取水,本君和
几位仙友下棋输了,你随本君去青楼看连灼喝酒的事,永远烂在你肚子里。” 顾遥知听了梵生的,不问为什么,梵生在跟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有些红,似要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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