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知昏睡几天醒来,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疼~
屋里没人,就她自己在榻上躺着,榻边的小方桌上煨着粥,两药罐里咕嘟熬着药,苦涩的药味在淌进窗口的风里扩散。
她试着撑坐起来,微一动弹就疼得更厉害,哎哟着乖乖躺回去,问如意说:“宝贝你在吗?”
【嗯嗯,如意在。】
【宿主昏睡的这几天如意挂机了,但是有留意宿主的数据哦。】
【宿主现在体温正常,血压正常,精神状态正常。】
“……精神不正常我不就成精神病了么?”
【嘻嘻,宿主醒了,如意高兴。】
“我师傅呢?”
【上神那天和九霄琉璃打完架,就去凡间喝酒了。】
【六皇子和白小鱼也去了。】
【这几天是九霄琉璃在照顾宿主。】
那么……顾遥知缓缓低下视线,把被子揭开一条缝,往里一瞅,心惊肉跳。
身上有衣裳,但不是从北海回来的那身!
【正是九霄琉璃给宿主换的衣裳。】
【伤口结痂后,九霄琉璃还抱宿主去洗了个澡,洗掉宿主身上的血渍,然后又给宿主换了衣裳。】
“我岂不是被梵生看光了?”
【嗯,不过九霄琉璃没有乱摸宿主,宿主不相信的话,如意可以申请提取数据,做成3D视频播放给宿主看。】
“不用了!”宁肯当作不知道。
【九霄琉璃这会在丹房给宿主炼丹,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回来,宿主再睡会吧。】
顾遥知睡不着,想看看伤口,如意买了面镜子放在乾坤袋里,乾坤袋又被梵生搁在妆台上,拿不着。
按说她有几年的修为,虽然有伤在身,但使一点点小法力隔空取物,三四米的距离应该能够办到。 她就凝思定神,控出法力像轻风一样卷起乾坤袋,乾坤袋微弱动了动,复又停在妆台上,略略加大法力,身上又像碎裂开来,疼得她呛出一口血,躺榻上有气无力地
呻/吟。
“本君一会儿不在,你就不安分了。”
梵生走进来说,拿上乾坤袋抛在她枕头边,顾遥知想起自己被梵生看光了,还摸……咳,咳咳咳……
她又呛血了,狼狈地抓扯被子擦拭。
梵生扶她起来,推些仙气给她,帮她平复气血,然后说:“这次你能活下来是本君救了你,你要比以前更加珍惜你自己的性命,你这条命是本君给的。”
“谢谢君上。”
顾遥知内心是尴尬又凌乱的,便想找些话来说。
“君上不是在丹房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梵生看了看她,眼瞳里闪过细微到她没察觉的狐疑,她怎么知道他在丹房?
但梵生没有问出口,炼好的丹药递给她:“很久没有炼药了,以为要耽误很久,炼了才晓得比本君想象中容易,就提前炼成了。”
“这是?”
“你经脉重创,这药能帮你早些恢复,并且不影响你日后修仙。”
【宿主,这药九霄琉璃琢磨好几日了,之前一直在拿捏药材分量,一一把需要的药材写在竹简上,还反复推敲。】
【九霄琉璃还给宿主把了好多次脉,把一次就调整一次分量。】 药罐里的汤药熬好了,梵生倒了小半碗,凉一凉,让顾遥知就着丹药服下,丹药一共有七粒,他说:“隔一日服一粒,汤药的方子压在书房的砚台下,本君差灵鸟给连
灼送了信,让他今日回山,本君还有别的事要忙,先走一步,就不等连灼回来了。”
“君上这就走?”
“是的。”
“我……” 顾遥知舍不得梵生走,她才醒来一会,都没好好看看他,可又说不出口,他在回避她不舍的目光,跟她说话的时候都看着窗外流淌的溪水,服完药就扶她躺着,拉被
子给她搭好,然后理平他衣裳上的皱褶就准备离开。 送信灵鸟回来,爪子拎着一壶酒,系着酒壶的麻绳上挂有指头大小的翠色竹节,顾遥知仔细看了看,竹节上划了三条线,表示十万火急,梵生以为连灼遇到了意外,
打开竹节一听,脸色越渐阴沉,不但捏碎了竹节,酒壶还啪一声砸碎在屋外的空地上。
可恶!
连灼要他爬上栖渺最高的山峰,大喊三遍:‘我梵生就是一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老凤凰!’
否则,顾遥知没有痊愈之前,不止连灼不回来,南兮和白小鱼也不会回来。
简直过分到极点!
梵生凝上一团红光在掌心,指尖勾划,在红光里织起封印,随他松手一抛,红光蔓延,直至将整个栖渺山笼罩。
不回来是吧?那就不要回来了!
【宿……宿主……】
如意的声音在红光蔓延中变得断断续续。
【九霄琉璃……布下……的结界干扰到……到了信号连接。】
【宿主……】
【宿……主……主……】
杂乱的电流声后,顾遥知就听不到如意的声音了,她两眼一闭,只剩叹气。
梵生去丹房搜刮连灼的丹药和上等药材,一股脑装进她的乾坤袋,说:“不许还给连灼,只许留着卖钱,卖得越便宜越好,还有这个,一并卖了。”
一只巴掌大的药臼,款式很普通,但材质非同一般,正是用一整块月寒石掏空打磨而成。
顾遥知可不敢卖,小心翼翼替师傅保管着。
梵生去连灼存酒的山洞挑了坛最好的酒,灌满一壶在溪水边喝。 顾遥知强迫自己睡觉,这种时候,她只能睡觉,结果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梵生不晓得上哪去了,在她躺着的视线里,烛火跳动着照亮屋子里的漆暗,而又看
不到他的人影。
“君上?”
她试着唤他一声,一会过去也没有听见他答应,也没见他走近来。
外面黑漆漆的,看样子已经夜深,他应该找地方休息了吧,她睡不着,就试着运转内息疗伤,虽然作用不大,但比躺着浪费时间好。
梵生其实哪里都没有去,就在竹楼的屋顶躺着,双手交织当枕头,望着漆空中若隐若现的繁星,这几天夜里,他都是这样过的。
刚才他有听见她叫他,却又当作没听见,她已经没有大碍,按时服用他的药,几天就能下榻走动。
冉影剑收在他的乾坤境里,他在考虑,还要不要把冉影剑给她。
冉影剑很适合她用,交给连灼转赠之前,特意把冉影剑再炼了炼,冉影剑越发锐利而又充满灵性,她使用得越久,越能与她心神相通,意念相融。
嗯?
不好!
梵生听到顾遥知难受地咳了一声,一个翻身从屋顶跃下来,从窗口看进去,橘红的烛光下,顾遥知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渍。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梵生数落她说,扶她起来坐好,推点内息给她,不把脉都晓得她在运功疗伤,又想起别的事跑了神,以至气血逆转。
她还挺委屈似的,略微缓过劲来就对他说:“我消停一下午了,再消停下去,我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你几天前就跟死人没区别,如果你觉得这样挺好,本君可以成全你。”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君上,你成全我吧。”
“好。”
梵生定声回,抬手一掌似乎要把她拍死,顾遥知赶紧缩起脖子,投降说:“君上,开个玩笑,我没事了,君上去休息吧,我保证,再也不运功疗伤。”
“凡事量力而行,这句话别让本君再跟你说第二次。”
他为伤了她而自责,他也着实为她心疼,但她不该拦进他和连灼中间,他那天失了理智,但不至非要连灼死,顶多半死不活。 顾遥知窝被子里点点头,闭上眼睛装睡,梵生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说:“顾遥知,不要听你师傅的,早点把竹楼外的桃花拔了,本君不喜欢,
也不适合你。”
她知道她应该管住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又管不住,捂被窝里小小声说:“这里是栖渺山,又不是华桐宫,种棵桃花有什么不可以。” 梵生听见,站在门口说:“你是连灼的徒弟,他日位列仙班,多得是神仙为你倾倒,你有属意的男子,本君也可以以翊天君的身份为你赐婚,不管你属意的男子是谁,本君都有办法让他娶你,你没有必要拿大好年华陪本君蹉跎,本君才像是一个死人,为本君洒酒黄土,遥寄所思,都比守着这棵桃花树开花结果要好,这五年过去,桃花
树又可曾结果?结了满枝丫的桃花泪而已。”
“结桃花泪又怎么了?桃花泪可以吃,可以入药,有清热止渴、止痛镇痛、养颜、抗衰老的功效。”
“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你没好处。”
“我又没有当饭吃。”
“听不懂本君的意思是不是?”
“不啊,听得懂。”
“那你还执意?”
“我执意我的,跟君上有什么关系?”
“什么?”
“我执意我的,跟君上有什么关系?!”
他再问,她还可以再重复给他听,直到他一个字一个字听清楚了为止,但是梵生没有问,夜风中化成红光,转眼不在她视线里。 这棵桃花树她非种不可,他又狠不下心连枝带杆劈断,他就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她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漆空下望着繁星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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