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当真好睡觉,顾遥知还在念叨师傅大人身为主帅,却不遵守军纪,纵着她在军营里喝酒,身子骨就越来越轻飘,连灼扛她去榻上,她糊乱拉被子一搭,师傅明天见
。
连灼在帐外站了一会,心里如她一般难受,夜色越深,越见惆怅。
与夜青时同出一门,如今已成敌我对立,下不下得去手都要狠下心肠,否则会有更多的人因他的心软而死在战场上。
顾遥知睡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梦境里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唤她,仔细一听,声音从身后传来,而还很熟悉,转身集中视线一看,果然是夜青时。
周围黑气涌动,似将她团在其中,而夜青时在黑气之外,大约离她十来米远的地方。
“非雪上神。”
夜青时略微低着容颜,她看不太清夜青时的表情,听声音来判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唤一位从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不是找我叙旧了吧。”
“哪有在梦境里叙旧的。”
她想起自己喝了酒,然后就睡着了。
“非雪上神,”夜青时朝她走近,说:“不要再站在我和梵生的中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南荒,天下那么大,不会没有你的安身之地。”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
她需要确定一点:“不是我梦见了你,是你进入了我的梦境,梦境与神识相通,你想通过梦境禁锢我的神识,让我醒不过来,对不对?!”
“你非要站在我与梵生的中间,那你就永远沉睡吧!”
“不,不要!” 黑气化成触手一般,又是缠住她的脚,又是拴住她的手,她强行控出法力,夜青时一个拂袖的动作,朝她拂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她的法力还往她脑门里一灌
,视线紧跟着明暗一闪,身子骨越来越僵硬,好似把她变成了雕像,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梵生……
清凉殿里,梵生突然惊醒,心脏跳得厉害,似要跳出胸口。
他好像听见了小妮子在唤他,在向他求救,他起身下榻,刚直起身子,一口疾血就涌进咽喉。
心脏骤然加快了跳动,乱了他的气血。
凌云子起得早,去九重天的灵泉取水回来给梵生熬药,路过寝殿觉得有点不对劲,推门进去就看见梵生吃力地忍着不让自己咳出声。 “君上,快躺下,”凌云子半点不敢大意,不管梵生愿不愿意,都先摁梵生躺下,说:“君上本就虚弱,又不肯节制,跟非雪上神……咳,老朽明白小别胜新婚的理,但
君上真不能再这般由着性子来。”
“不是这个原因……”
梵生试着解释,凌云子没往下听就打断说:“君上不要狡辩,老朽年岁不及君上,但老朽算得上是过来人,能体会君上独守空房的苦闷。”
“……”
“君上最好听老朽的,君上还想多精神些时日,就躺着多休息,要不然老朽马上回摘星崖,君上亲自来请,老朽都不来了。”
“……”
凌云子赢了,梵生心不甘情不愿也乖乖躺着,任由凌老给他把把脉,然后去备汤药。
小妮子应该没什么事吧,连灼传了竹语给他,说了要去看小妮子。
有连灼在,小妮子有事也不怕,而且他给小妮子改了命,虽然不能悉数参详她会遇哪些危险,但她的小命只有她自己才能结束。
连灼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去跟小徒弟辞行,小徒弟居然比他还懒,还在呼呼大睡。
虽然有里三层外三层结界,严严实实护着军营,但也不能睡得跟猪一样,抬去卖了都不晓得,他就摇摇小徒弟:“该起身了,遥知,遥知?”
怎么回事?
一连几声没唤醒小徒弟,摇了又摇也没有反应,连灼就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
他带来的酒绝对没有下药,小徒弟的酒量更不至醉一。夜了还不省人事,赶紧叫来方俞,方俞一把顾遥知的脉就吓了一大跳:“这……这……”
“这什么?你倒是说呀!”
“昨天给遥知把脉都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脉象就变得虚浮乏力。”
“遥知病了?”
“就脉象而言,很多种病症都会这样,但是结合病症的其他表症,又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难道……
连灼想到一种可能:“方俞,你来给护法,我进到遥知的神识看一看。”
“是,”方俞遵命,原因很有可能出在神识上。 结界落下,以免不必要的惊扰,连灼扶小徒弟靠近他怀里,又觉不太妥,毕尽男女有别,老凤凰的醋坛子说打翻就能打翻,他便放小徒弟躺着,自己站在榻边,即便
要消耗更多的法力,也将一缕神思凝聚进指尖的白光,弹落小徒弟眉心。
然后闭眼,感知,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小徒弟的神识世界,灰蒙蒙的一片,小徒弟沉睡般飘浮在半空中,整个人石化一样,遍布风化的裂纹。
‘连灼,我等你很久了。’
‘夜青时??’
‘没想到是我的吧。’
‘委实没想到,遥知曾你是唯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真心实意的那种朋友。’
‘她是非雪上神,九霄琉璃的妻,你司战之神的徒弟。’
‘但遥知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可她总是横在我和梵生的恩怨中间。’
‘你与梵生压根就不是恩怨,从开始到现在,祸害你的人是澜若衣,附在沁身上已是魔魂的澜若衣!你的儿子是澜若衣害死的!’
厚重的云层下,缓缓显现出夜青时的身影,手里握着通体深红如血的长剑。
连灼暗吃一惊,这是用血凝成的弑天剑,血不尽,剑不残,唯有炼元心法能办到,很多年前,他偶尔听老凤凰提过一次。
‘夜青时,’连灼护到小徒弟的神识前:‘如果这是你给我设的局,你大可放了遥知,我陪你打个痛快,是死是活都奉陪到底。’
夜青时轻笑:‘杀你?早了些,我只是想用你试试弑天剑的厉害,够不够威力与梵生的盘魂剑一较高下。’
‘你我在遥知的神识里动手,微有偏差就会伤到遥知。’
‘伤到就伤到了,她又不是徒弟,事到如今,莫非你认为我还会顾及她?’ 连灼回以夜青时一味苍凉的笑:‘也对,炼元心法,断情绝念,现在你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对任何人都没有一星半点情感,你心里充斥的只有仇恨和报复。但是,你连
脑子也没有了吗?为什么就是不信澜若衣附在沁身上身。’
‘你让我怎么信?非雪上神那日拿手里的镜子吗?’
‘那是华光玄晶炼成的法器。’
‘何人所炼?梵生对不对?他杀了我儿子,你却让我拿他炼的法器去照跟了阿凌多年的贴身婢子,连灼,换成是你,你会信那面镜子吗?’
‘你不信梵生炼的法器,那么你自己的眼睛呢?’
连灼问完便知问了也没有用,澜若衣随时可以离开沁心,等夜青时探完了再附回去。
夜青时仿若逮到破绽一般:‘连灼,你无话可说了吧,那日你们师徒离开九重城,我就反复多次探过沁心的元神,可我从没来没有探出澜若衣的存在。’
‘如此,我还真是无话可说,这么多年过去,澜若衣越来越狡猾,而你,越来越蠢,一直都算计不过澜若衣,这样的你,我又还能说什么?’
夜青时拿剑尖指向连灼:‘既然已经言尽,那就来给弑天剑染上第一抹血!’ 连灼随之唤出诛邪剑,一连近百个回下来,连灼每出一剑都格外小心,可是夜青时不管不顾,听凭剑气乱窜,顾遥知的神识世界渐渐泛起血一样的鲜红,一但鲜红之
色从最浓到慢慢减淡去,神识世界就会跟着一起消失,没了神识,顾遥知就再也醒不过来。
但!
她醒了,强烈的红光从她身体里散出来,驱散石化,重新青丝如瀑,白衣缥缈。
夜青时惊大了眼睛,在红光里依稀看见几许凤尾状的流光,先以为梵生进到了她的神识世界,再一细想又无比确定并非如此。
以她的修为,他与连灼同时进入,来回过了这么多招,已是她的神识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梵生若再进来便再难负荷,倾刻就会崩塌。
‘遥知!’
她听见师傅在唤她的名字,一睁眼,看见师傅咳出一口血,吓得方俞慌忙把连灼扶去桌边坐,她翻身下榻,递手绢给师傅擦血。 手绢又推还给她,连灼不要紧地摇摇手,然后合着衣袖把血渍擦掉,说:“为师不要紧,要紧的是夜青时,他在你神识的世界里呆得比为师久,你此般醒来,夜青时必
在法术反噬之下遭到重创。”
“我记得夜青时进了我的梦境,他想禁锢我的神识。”
“嗯,为师跟他在你的神识世界里打了一架,还好你醒得及时,为师怕伤着你,放不开手脚,越打越处于下风。”
“师傅,我没事。”
“没事就好。”
她像是饱饱睡了一觉,混身上下透着精神,但她有点不明白:“师傅,我都被夜青时困住了,又怎么醒了过来呢?” 连灼心尖一紧,小徒弟发现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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