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朝廷圣旨便到了。旨意是由二十个羽林卫兵士护送,为首的是一个羽林卫统制,日行五百里送达。随圣旨一同到的,还有许多御赐财帛。
钦差日夜不停奔波,早已疲累不堪,陈封遣人安顿羽林卫众人歇息,随即入帐拆看圣旨。那圣旨只一封文书,不过书首书尾钤有御玺而已。陈封燃起香烛,拜了三拜,便即拆看。
旨意是授陈封以河北经略安抚使之职,总领河北军政、民政诸事,自河北刺史、河北转运使、河北招讨使以降,军民人等,悉听从节制。授陈封假节钺,四品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又命陈封即刻率天璇卫北上,收复霸州。
看毕圣旨,陈封又对香案叩谢圣恩,才看随圣旨同来的一份文书。那文书正是霸州兵败之时,李允呈报政事堂的军报,政事堂一字不改,誊抄一份直送陈封军前。
圣旨不能传阅,陈封看了军报,只将军报递与程备、乐籍同看,又将圣旨大略说了。李允军报之中虽有些不尽不实,然他三人都是经年行伍,只粗略商议,便已猜想出战事大略经过。
原来燕军以前将军,南庭都部署使慕容不离为主将,在涿州集结兵马。涿州距安肃只百余里,距霸州却有五百余里,因此李允全未防备霸州,只命安肃紧闭城门,严加防范,又调拨兵马至安肃后方为援。
细作只探得燕军集结五万兵马,却不想燕人不知在何处竟又集起一万骑兵,于腊月初一骤起进袭信安。骑兵马快,待信安守军知觉之时,已被燕军将城池团团围住。随即燕国大军开到,一番强攻之下,只不足一个时辰,信安便即失守,满城官军,竟未逃出一个。
李允不知信安丢失,被燕军长驱直入,直抵霸州城下。霸州猝不及防,城防准备不足。腊月初二,燕军马步军齐至,由北城一齐攻城。只因守城器械不足,守城将士亦张皇失措,不到半日,霸州城门便被攻破,燕国马军直趋城内;城墙亦失守,燕国步军登上城墙,郑军抵挡不住,全军退却。霸州陷于敌手。
李允率军逃出霸州,退守雄州。一路之上收拾残军,到霸州时又聚起万余兵马。然这一战,霸州、信安两处共折损禁军四千余,厢军三千余,全城百姓亦陷于敌手,可谓惨败。
如今李允退守雄州,雄州计有兵马两万余,遂分出三千兵马驻守归信。莫州原有兵马三千,李允将原定州兵马三千调往莫州,又从保州兵马之中调出四千驻守莫州、三千驻守长丰镇。保州剩余三千兵马,李允命其弃了保州,移防至红城寨。
至此,李允在霸州西方筑起一道防线,但东、南两路却无重兵把守,燕军若要南下,便是一片通途。
彼时千灵卫兵马尚未至北疆,如此一来,河北边疆兵马便是霸州两万,莫州一万,红城寨、归信、长丰镇各有三千余,安肃三千余,安肃后方之容城三千余,共计四万七千兵马。若再添上千灵卫两万余兵马,便是近七万大军。
见他二人都已看完军报,陈封道:“如此看来,北疆尚未糜烂至不可收拾,李允虽损了些兵马,却仍有五七万大军,防线也已构筑,千灵卫兵马再赶到,便可挽回军心士气,霸州未必不能收复,朝廷却为何定要我去?”
程备道:“李克让兵败,人心慌乱,只怕几位宰辅也难免忧虑过甚。再者霸州丢失,河间、清州、沧州几处州府便尽在燕人兵锋之下,李克让又未在那里派驻大军,朝廷自然担心燕人长驱直入,危及大河。然此事却并非都司亲至不可,以如今北疆兵马排布,纵然都司到了,只怕也难阻燕人南下,却为何朝廷仓促授都司专阃河北之权,竟不惜弃井陉于不顾?那便只有一说可解。”
程备看着陈封,一字一字道:“都司,朝廷之中,上至天子,下至相公,皆已不信李克让能反败为胜。能救河北于水火之人,唯都司一人而已。此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陈封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道:“这又何喜之有?无患也说纵是我去也未必能阻燕人南下,这担子未免过重了些。这一战若不能取胜,我声名俱失,担些罪责事小,河北生灵涂炭事大。若再累及河东,陈封便是我郑国千古罪人。这又有何可贺?”
程备呵呵笑道:“都司不过受些小小挫磨,怎的便没了昔日雄心?我军与燕骑对阵,井陉未失,我军便未败。如今我弃井陉而走,也并非是败于燕贼之手,都司何必灰心?此间燕骑不去说他,北疆燕军不过区区六万,都司率天璇卫北上,麾下便有近十万大军,纵然不能必胜,也万不致兵败。此战只须守住城池,不放燕人南下,便是都司之功。若能寻机收复霸州,则我大郑第一武将便非都司莫属。如此岂非可喜可贺?”
此时乐籍早已看完军报,他不去看地图,只在心中默默对照,便已一一明了。闻听此言忽道:“如今我郑国兵马尽在霸州之西,燕人若要南下,再调兵阻拦必已不及。若再等都司赶到雄州,只怕为时晚矣。此战若要取胜,只怕难如程指挥使所言那般轻易。”
程备道:“燕人若要南下,我等自然不及阻拦,然乐将军久经战阵,岂能不知大军深入,必要保粮道通畅?清州距霸州甚近,两城可前后相应,因此难断他粮道,但沧州距清州却远。河北乃是平原,地势开阔,不同于蜀地,沧州与清州相距五百余里,其间又无险可守,燕人若孤军入我沧州,纵然他留重兵把守霸州、清州,我十万大军要断他粮道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因此我料燕军必不敢轻易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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