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良久,云落抬眸望向苍茫虚空,眸底映着流转的时光碎影,轻声喃喃:
“最后去见一面吧,了却此事,便专心炼化本源。”
话音落时,他神魂深处的时序天晷骤然迸发金芒,周身空间泛起如水涟漪。
下一秒,云落的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坠入脚下奔腾的时间长河,消失无踪。
沧渊星,南域。
一道身影自虚空中踏出,云落稳稳立于葬魂山脉的边缘,周身天道法则隐而不发,与周遭的山林气息完美相融。
这一次,他未再选择转世轮回,而是以完整本体降临。
神魂之力探出,抬眼望去,却见天空下着丝丝缕缕的小雨,他轻咦一声,嘴角却勾起抹淡笑:
“倒比预想中,来晚了几个时辰。”
话音未落,他一步跨出,瞬间便出现在一处断墙之后。
墙后,一个约莫十余岁的小家伙正踮着脚,睁大眼睛,悄悄盯着远处荒原上的激烈斗法——
两位修士正持剑结印,与一条鳞甲泛着黑纹的妖蛇缠斗,剑光法力交织,声势惊人。
云落与小家伙并肩立在断墙后,目光含笑望向远方斗法的动静,气息却如融入空气般无形无迹——
身旁的小家伙浑然未觉,依旧踮着脚,眼神紧紧黏在荒原上的灵光与蛇影间。
云落能借时序天晷穿梭时间长河,在过去的光阴里反复轮回。
可他过往的转世,皆以凡人之躯行事,无论登临帝位,扫平乱世留名青史;或是立教传法,受一国百姓供奉香火。
即便这些人生掀起过惊天波澜,可终究是凡人所为,所结下的因果却如天地间的一粒微尘,在浩瀚宇宙中轻得不值一提,掀不起半分涟漪。
可修士的因果截然不同。
若他在时光回溯中,不慎触动某位修士的因果线,那点看似微小的变动,极可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层层扩散成滔天巨浪,牵连出一位又一位强大修士。
到最后,甚至可能扭曲过去与现世的时空脉络,造成难以逆转的因果之乱。
而这份因果动荡之重,别说如今只是真仙境界的云落,即便是凌驾众生的仙王,也未必能承受其反噬!
因此云落只能隐匿自己的气息,不让自己在这方空间之中留下任何一丝的变动!
很快,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的场景再度在云落眼前浮现,李逸飞二人斩杀妖蛇,“云落”被两人带回紫辰宗。
云落却并未去往紫辰宗,而是一直在酒馆之中默默陪着老掌柜。
云落收敛了属于真仙的浩瀚气息,将自己彻底化入这方凡尘角落的尘埃里。
他像一抹影子,只是静静陪伴着老掌柜,却从未现身。
看他清晨擦拭桌椅板凳,动作日渐迟缓;午后坐在门边晒太阳,打盹的时间越来越长;
傍晚盘点微薄的酒水收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对生计的忧虑,也偶尔会忧虑远走星空的自己。
云落无法言语,不能触碰,只能用一种超越凡尘的沉寂守护着这最后的时光。
他看着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干涸大地的沟壑般加深,看着他的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如同不堪岁月重负的枯枝。
终于,那一天还是来了。
浓重的暮色带着冬日的寒意浸透了小酒馆。
老掌柜躺在里间窄小的床铺上,单薄的被子盖着他枯瘦的身躯。
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只够勉强照亮床头,映着他灰败枯槁的面容和艰难起伏的胸膛。
生命的气息正迅速地从这具苍老的躯壳中剥离,房间里只剩下沉重而断续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艰难鼓动。
就在这气息即将彻底断绝的前一刻。
空气中泛起一丝极其细微、凡人绝无可能察觉的涟漪。
下一刻,昏黄的灯光下,身影由虚化实。
云落无声地出现在床前,周身气息依旧如月光般温和,将老掌柜最后弥留的气息温柔地笼罩其中。
老人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如同破旧的柳笛在风声里呜咽。
他的嘴唇翕动着,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云落身上,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你......云......”
云落俯下身,指尖流淌出一缕青色灵气,轻轻搭上老掌柜布满老人斑、枯瘦如柴的手背。
一股精纯平和的木属性法力注入其中,悄无声息地浸润而入,挽留住他最后一缕生命气息,
“是我,老掌柜。”
云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历经万载沧桑后的温柔与郑重,“我来晚了!”
老人凹陷的眼窝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彩,如同行将熄灭的火星被重新吹燃。
他反手紧紧攥住了云落的手,那力度之大,几乎不像一个油尽灯枯的垂死老人。
“真是...你?你师傅不是说你回不来吗?”
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滑过他深刻如沟壑般的皱纹,“你...这些年...可好?我......”
“我好,我很好。”
云落握紧老人的手,眼角一滴泪水流下,声音轻柔,“对不起,这些年您辛苦了!”
老人微微摇头,也不再多言,目光慈祥的望着云落,笑着开口:
“和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好!”
云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自己八百余年成仙,之后又进入时间长河转世轮回之事全部讲给了老人听。
“原来我已经死去很久了吗?”
听完云落的讲述,老人惊诧万分,“你是从未来而来?”
“嗯!”
云落死死攥着老人的手,“当年您去世之时我没有赶到,对不起!”
“你过的好就好啊!我的云儿有出息了,都能从过去跑这里来看我了!”
老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都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欣慰和轻松熨平了。
攥着云落的手,也仿佛耗尽了毕生最后一丝气力,缓缓松开了。
“爷爷!”
云落跪倒在地重重磕头,“走好!”
老人笑着盯着云落,再无任何遗憾,如同秋日里安详飘落的枫叶,安然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清晨。
自紫辰宗匆匆赶来的白朝南,将老人葬在魂山脉边缘之处,一处小山丘之上。
云落默默看着白朝南做完这一切,他神魂深处的时序天晷微微一亮,柔和而神圣的金芒流淌开来,瞬间覆盖全身。
他最后回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与时光的阻隔,凝望了那座已与自己相隔了漫长时光的小镇山岗。
再见了,爷爷!
一阵金光闪过,云落消失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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