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更加小心地运转灵力，牢牢护住识海，同时脸上维持着那种又爱又怕、笨拙尝试的表情，慢吞吞地用那骨瓶收集着飘散的源煞之气，嘴里还不忘抱怨：
“啧，这鬼东西吸收起来还挺费劲……灰蛇，这玩意儿吸收多了不会折寿吧？你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别到时候玩火自焚，把我的命也搭进去。”
他故意表现得像个贪财又惜命、满腹牢骚的邪修，一方面符合人设，另一方面也在持续试探。
灰蛇正与老妪血藤商讨加固封印的材料和法阵，闻言头也不回，冰冷道：“做好你的事，拿好你的报酬，不是你该打听的别打听。”
血藤老妪则发出一声嘶哑的嗤笑：“小辈，怕死就别接黑市的活儿，源煞之力岂是常人能驾驭？没那本事，趁早滚蛋。”她似乎对灰蛇分润好处给吕方有些不满。
镇狱依旧沉默，只是偶尔看向那不断逸散源煞之气的归墟之眼，枯槁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渴望。
吕方心中冷笑不再多言，专心表演他的收集工作。
他刻意控制着效率，显得进展缓慢，同时将大部分心神用于感知和记忆此地的细节：祭坛的结构、封印的薄弱点、源煞之气的特性、以及灰蛇等人透露的只言片语。
时间一点点过去。
祭坛暂时稳定，但归墟之眼深处那令人不安的死寂，以及仍在丝丝缕缕外溢的源煞之气，都表明危机只是被暂时压抑，远未解除。
就在这时，吕方注意到灰蛇取出了一枚闪烁着幽光的传讯玉符，似乎在接收什么信息，片刻后，灰蛇收起玉符，沉吟了一下，对血藤和镇狱道：
“阁内传讯，西南边境黑瘴泽附近，源煞泄露的影响已初步显现，多地妖兽异动频繁，有形成小规模兽潮的趋势，计划需提前了。”
血藤老妪眼中绿光一闪：“哦？比预想的要快，看来这次泄露的力度不小。”
镇狱也缓缓点头，肩上的棺椁轻微震动，似乎里面的东西也对这消息产生了反应。
灰蛇继续道：“我们需要更多的材料加速祭坛恢复，并加固封印同时，需有人前往黑瘴泽附近，引导和……扩大兽潮的规模，制造足够的混乱，以便我们趁乱收取更多的妖魂精血，并试验‘源煞’对生灵的实际影响效果。”
吕方心中剧震。
大鱼来了！他们的目的果然要主动制造灾难，黑瘴泽位于大陆西南，原来所谓的“源煞泄露影响”，根本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甚至要人为扩大！
灰蛇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了吕方身上。
“墨辛。”灰蛇开口道，“你既已接触源煞，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吕方心中狂喜，机会来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但脸上却立刻露出不情愿和警惕的表情：
“又是我？刚搞定这些材料回来，气儿还没喘匀呢，我刚可听见你说的了，去引导兽潮？这他妈是九死一生的活儿吧？不过，”吕方停顿了一下，
“要我去的话，加钱，必须加钱！还得给我保命的家伙事儿！”
灰蛇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淡淡道：“报酬翻倍，事成之后另有重赏，此乃引煞幡，可小范围引导和放大源煞之气，影响妖兽神智，凭此幡你也可驱使低阶妖群。”
他扔给吕方一杆尺许长的黑色小幡，幡面上绣着扭曲的暗红色符文，散发着与源煞同源的气息。
“此去你的任务有二：一，试验引煞幡效果，引导兽潮冲击黑瘴泽附近的人族据点和宗门，制造混乱，收集战死妖兽的精魂，”
他用另一个小葫芦装了些源煞之气交给吕方，“二，密切关注浪浪山方向的动静，若他们插手，记录其手段和实力，但不可主动交锋，若有机会……可伺机散布源煞之气，看看能否污染他们的灵田或水源。”
吕方接过引煞幡和收魂葫，心里已经把灰蛇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帮人真是坏得流脓，不仅要用兽潮杀人，还要搞生化攻击。
但他脸上却露出贪婪的笑容，搓着手道：“嘿嘿，这活儿虽然危险，但听起来油水更足，行，老子接了，不过说好了，要是情况不对，我可第一时间跑路，你们别指望我给你们卖命！”
“随你。”
灰蛇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忠诚度，只要他能完成任务就好，“即刻出发。”
吕方巴不得赶紧离开，将引煞幡和葫芦往怀里一揣，转身就朝着栈道方向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副要去大发横财的模样。
直到踏上那摇摇晃晃的骨桥，重新感受到熔岩湖的灼热，吕方才彻底放松下来，后背已然湿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深邃的归墟之眼入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暗影阁，源煞，兽潮……灾难的拼图已然清晰。
他不再耽搁，以最快速度沿着栈道向上疾行，远离一段距离后吕方来到一处僻静的岩缝，迅速确认四周安全，立刻集中精神，再次尝试触动储物戒上的传讯法器。
这一次，他传递的信息更加具体和危急：“暗影阁确为灾源，归墟之眼泄漏源煞（变异秽气），能侵蚀心智催化妖兽！灰蛇命我前往西南黑瘴泽，携‘引煞幡’主动引导扩大兽潮，并欲试探及污染浪浪山，危机将至，规模恐超预期，速做应对！”
信息发送完毕，吕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现在还不是下线的时机，他得先到黑瘴泽看看实地情况，而且接下来他必须继续扮演好“墨辛”这个角色，深入兽潮一线。
这不仅是为了获取更多情报，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有机会……将这杆该死的引煞幡用在它该用的地方。
浪浪山山脚。
科研小组花费重金建立起来的实验室中
一个负责监视吕方讯息的玩家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把旁边正在嗑瓜子的胡英俊撞个人仰马翻。
“我靠，吕哥又来信了！这次是加急红色预警！”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又来了另外几个人——负责情报分析的叶知秋、临时充当战斗指挥的郑俊、后勤总管钱平平，以及刚好过来送新装备清单的楚云。
巨大的显示屏上，吕方传递回来的信息被解码呈现，然后一段信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暗影阁确为灾源，归墟之眼泄漏源煞（变异秽气），能侵蚀心智催化妖兽，灰蛇命我前往西南黑瘴泽，携‘引煞幡’主动引导扩大兽潮，并欲试探及污染浪浪山，危机将至，规模恐超预期，速做应对！”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源煞……引煞幡……主动引导兽潮……还要污染我们？”叶知秋反复看着这几句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是见过浪浪山那一场兽潮的人，从现在的角度看，当时那场妖兽动乱其实不算什么，但显然，这次暗影阁要引导的兽潮跟之前浪浪山那次肯定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帮暗影阁的杂碎。”
“黑瘴泽…西南方向…”叶知秋迅速调出天玄大陆的巨大地图，手指点在西南区域，“那里确实密布着大量妖兽聚集地，而且环境复杂，瘴气弥漫，如果兽潮从那里爆发，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冲击的第一个重镇就是苍牙城，那里有几十万Npc……还有我们好几个资源点。”
钱平平眉头紧皱：“规模恐超预期……吕哥用的是超预期，他之前看到妖王和祭坛都没用这么重的词，而且他们还想用那劳什子源煞污染我们的灵田和水源？断我们根基？他们要兵分两路？还是咱们是顺带的。”
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不再是普通的突发事件，而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手段极其恶毒的生态灾难。
“我们需要立刻启动最高警戒！”郑俊皱着眉头朝着手上的灵机下令，从上面的得到的信息中，郑俊知道一些情况，所以对于这种大灾害的苗头，还是捻灭了比较好。
“通知所有在线战斗人员停止一切非必要活动，立刻到各自军团报到，后勤部，清点所有战备物资，尤其是解毒丹、净化符箓、大型防御阵盘，情报部，立刻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侦察小队，目标黑瘴泽方向，我要知道那里的妖兽异动到了什么程度。”
这时，一直沉默着、脸色同样凝重的楚云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用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困惑的语气喃喃自语：
“西南……黑瘴泽……大规模兽潮……污染……”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眼神飘忽，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楚小哥，怎么了？”细心的钱平平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
楚云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表情严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听到吕方说的这些，我总觉得……非常非常不安。心里突突的跳，好像……好像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一定要发生一样。”
他不能直接说“我前世记忆里就有这场浩劫”，只能借助自己刚刚突破元婴、灵感提升的由头，以及那玄乎的“预感”来暗示。
“而且，”他继续加重语气，目光扫过地图上黑瘴泽的方向，“你们不觉得……暗影阁搞出这么大动静，目标真的只是黑石城或者给我们添堵吗？用源煞污染灵田水源……这种手段，阴毒得不像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更像是在……测试？或者……为某种更大的动作做准备？”
他这番话，立刻将众人的思路从“应对一场大规模袭击”引向了“这可能是某个更可怕阴谋的开端”。
叶知秋猛地一拍桌子：“楚云说得对，暗影阁那帮人肯定没憋好屁，这绝对有问题，他们不是不想惹我们嘛，我们还没完全出招，他们就先有动作了，肯定有问题。”
钱平平也若有所思：“源煞之气，吕哥说可能是变异的秽气，如果他们测试成功，是否意味着他们将来可以在任何他们想要的地方，人为制造这种灾难？甚至……用源煞大规模污染整个区域的灵脉？”
楚云见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又添上了最后一把火，他指着黑瘴泽的方向，语气沉重：
“我的预感很不好……非常不好。我觉得，这次兽潮，恐怕会比我们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要糟糕。它可能不仅仅是一场灾难，更是一个……信号，或者说，一个开始。我们必须用尽全力去应对，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最好……能通知一下苍牙城城和他们周边的宗门势力。”
“通知Npc？”钱平平有些犹豫，“怎么跟他们说？说我们收到了卧底线报？他们能信吗？”
“不需要说得太细！”
楚云立刻道，“我们可以以浪浪山商会的名义发布预警，就说我们派往西南方向的商队遭遇大规模妖兽异常聚集，迹象极不寻常，疑似有形成超大型兽潮的风险，提醒各方提高警惕，加强防御，至于信不信，由他们自己决定，但我们做到了提醒的义务。”
“好！就这么办！”
钱平平一锤定音，“那楚小哥，麻烦你以商会名义起草预警公文，用最快的方式发往苍牙城及周边所有友好或中立势力，这是我的印章。”
楚云看着忙碌起来的众人，悄悄松了口气，他能做的暗示都已经做了，已经成功将吕方情报的警示级别提到了最高，并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他走到窗边，望向西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黑瘴弥漫、妖兽开始躁动不安的城池。
前世记忆里那场生灵涂炭的浩劫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一次，因为吕方的卧底，他们提前知道了灾难的源头和敌人的阴谋，他们不再是懵然无知、被动承受的玩家，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既然这里是真实的世界，那伤亡能减小一点总归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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