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全市的市委常委,气氛颇为尴尬。会议桌后面一排坐着市委机关的几个干部,个个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刚才关于东投集团党委书记调整的议题卡了壳,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
于伟正书记坐在主位,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常委会上的激烈交锋并未发生。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地打破了沉寂:“同志们啊,东投集团的问题,刚才大家讨论得很充分,意见也很明确。既然时机还不成熟,那就按照常委会的意见办,暂时维持现状。”他目光落在组织部长李学武身上,“学武同志啊,既然大家谈到了要派工作组去,那关于向集团派驻工作组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派谁带队进驻比较合适啊?”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原本也不在这次常委会讨论的范围之内。李学武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人选。派个普通干部去,显然压不住东投集团那复杂的局面,更别说面对齐永林这样的老资格;派市委常委去,规格又太高,而且……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市长张庆合的方向。
“书记,”李学武斟酌着开口,声音带着谨慎,“东投集团虽然是市管正县级企业,但体量庞大,影响深远,齐永林同志又是老领导……我看,还是安排一位市政府的领导啊带队比较稳妥,再加上永林同志本身啊也是市政府的特别顾问,派个政府领导过去,也更能体现市委的重视程度。”
于伟正听了,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市政府的领导,从刚才大家的表态来看,市政府完全是支持齐永林的,于伟正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没有节奏的敲击几下。
“学武同志啊,考虑问题很周全。”于伟正的声音平和依旧,“不过,我看没必要拔高规格了嘛。东投集团再大,也是市管企业,级别摆在那里。工作组嘛,主要是去指导工作,帮助集团党委查找不足、改进提高,不是去督战,更不是去夺权。就按照正县级的规格来处理,安排‘三学办’的同志带队指导就好。”
他特意用了“指导”而非“督导”这个词,语气也显得温和许多。但在座的常委们都明白,这字眼的变化背后,是于伟正书记在常委会受挫后的一种策略性调整,也是一种无声的坚持——党对企业的领导不能放松,只是方式方法需要更讲究。
李学武看着于伟正平静的面容,心里却有些打鼓。派“三学办”的同志去?级别够吗?能镇得住场子吗?齐永林可不是好相处的角色。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书记,这个……人选方面,一时还真没想好特别合适的……”
于伟正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理解,也带着不容拖延的决断:“人选问题,下来你再好好思考一下,尽快拿出方案。这个事,咱们再议。”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庆合同志,瑞风同志啊,大家还有没有补充啊?”
见众人都摇头,于伟正说道:“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散会。”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挪动椅子和收拾文件的声音。常委们纷纷起身,但动作都显得格外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大家交换着眼神,表情各异,有凝重,有思索,也有的带着一丝不易言说的复杂情绪。
在座的干部们,刚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散会两字,大家的心情才放松下来。东原官场这些年,前任书记钟毅和齐永林搭班子时,私下里矛盾也不少,拍桌子瞪眼的事不是没有,但像今天这样,在常委会上公开讨论一个国企党委书记的去留,而且议题还卡住了,这在东原的历史上,恐怕还是头一遭。
于伟正率先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朝门口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履沉稳,但细心的人或许能察觉到,那步伐比平时似乎快了一丝,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与挫败感。他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于伟正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来到东原之后,就感觉东原处处有钟毅和平安干部的影子,本以为通过三学活动,把思想和行动都凝聚到了市委,没想到调整一个国有公司的党委书记竟然阻力这么大,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郭志远作为秘书长,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紧走几步,在于伟正走进办公室的瞬间,也闪身进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郭志远快步走到暖水壶旁,拿起于伟正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搪瓷缸,熟练地续上热水,恭敬地放到他面前。
“书记,喝口热水,润润嗓子。”郭志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恭敬,“常委会嘛,讨论问题有不同意见很正常。我看啊,有些同志是出于私心,没有完全站在市委大局的角度考虑问题,特别是对齐永林同志……”
走进办公室之后,市委秘书长郭志远紧跟着走了进来,走了两步就关上了门。
市委秘书长可以说在市委大院里风光无限,但如果市委秘书长得不到主要领导的信任,那就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郭志远如今在市委的处境非常微妙,自己和于伟正差不了几岁,又服务过钟毅,钟毅临走人事冻结,自己这个秘书长没有下一步的安排就尴尬了。走,肯定是要走的,只是市委班子里位置并不宽敞,如今市委副书记的位置空缺,自己就不想市委副书记了,但是市委政法委书记的位置还是可以努力一把。
于伟正没有立刻去碰茶杯,他在办公桌前,背对着郭志远,望着窗外市委大院里刚刚抽出嫩芽的梧桐树。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仔细复盘刚才在会议室里每个干部的表现。自己已经和张庆合谈过一次话,谈到了东投集团的问题,言语间已经谈到了东投集团要换党委书记的问题,没想到张庆合这次竟然出面反对。于伟正本想强行通过议题,但是王瑞凤、林华西、张庆合都表态反对,这是自己没想到的。
一个市长、一个常务副市长王瑞凤、再加上纪委书记和常委副市长的分量,于伟正必须要掂量清楚,再看这边支持自己的常委就是秘书长、宣传部长、军分区的司令员再加上总工会的主席,真正有分量的只有组织部长李学武了。分量重的常委基本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于伟正自然不敢强行通过议题,就算勉强通过也是得罪了一大批人,特别是张庆合与王瑞凤他不得不考虑。于伟正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自嘲的笑意。
“志远啊,话不能这么说。同志们发表不同意见,是职责所在嘛,也是党内民主的体现。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班长,会前沟通不够充分,没有把思想统一好。让大家在会上争论,责任在我嘛。”
郭志远听到齐永林这样说,心里顿时觉得这于伟正的胸襟和格局确实不小。
于伟正慢慢坐下,拿起钢笔,无意识地在面前的信笺纸上划拉着,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墨迹,最终写下了四个力透纸背的字——“韬光养晦”。
郭志远看着那四个字,心头一震,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他明白,书记这是把不甘和锋芒暂时收了起来。
“书记,您这是……”郭志远试探着问。
于伟正摆摆手,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沉静:“没什么。工作嘛,急不得。有些事,时机不到,强求反而坏事。东投集团的问题,根子深,牵扯广,不是开一次常委会就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他放下笔,抬头看向郭志远,眼神深邃:“志远啊,你去请一下白鸽同志过来。”
“好的,书记!”郭志远连忙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白鸽敲门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呢子外套,透露着果断与干练。
“书记,您找我?”白鸽的声音清脆。
“白鸽同志来了,坐。”于伟正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仿佛刚才常委会上的风波从未发生,“省里的记者团在东洪采访,进展怎么样?还顺利吧?”
白鸽在椅子上坐下,双腿并拢仪态端庄大方,认真地汇报:“书记啊,进展总体顺利。昨天在县委那边,媒体记者团对东洪县非常人认可,特别是民营企业家上党校授课的事,他们都很感兴趣。至于县公安局那边,采访效果应该还不错。下午应该去光明区了。”
于伟正点点头,像是随口问道:“嗯,不能用应当啊,白鸽同志,没有依据的话,可不能讲啊。”
白鸽知道于伟正最为注重工作上的细节,就说道谢谢书记指点!
“行程安排我记得接下来是去光明区和几个市直单位,最后采访市‘三学办’和我,对吧?”
“是的,书记。”白鸽点头确认。
于伟正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白鸽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东投集团……这次采访安排里,有没有涉及啊?”
白鸽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书记是对东投集团有意见,想避开,连忙说道:“书记,原本计划里没有专门安排采访东投集团。只是在东洪县的水库和水厂项目点,有东投集团合资建设的背景,现场有他们的宣传标语。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和记者沟通,淡化处理或者删除相关表述。”
出乎白鸽意料,于伟正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道:“不用刻意删除。东投集团参与建设是事实,该体现还是要体现。我们搞宣传,尊重事实是第一位的。不能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分歧,就否定人家在具体项目上做出的贡献。”
于伟正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调整策略了,如果继续坚持调整东投集团,必然是授人以口舌。于伟正目光变得深远:“白鸽同志啊,领导干部看问题,要有格局,有胸怀。东投集团为东原经济发展是做出了贡献的,这一点,市委市政府是充分肯定的。工作上有分歧,是工作方法问题,不能因此就抹杀成绩啊,甚至影响正常的宣传报道。一切都要实事求是。”
白鸽听着这番话,看着于伟正平静而坦诚的面容,心里涌起一股由衷的敬佩。她原本以为书记会因为常委会的事迁怒东投,没想到书记的胸襟如此开阔,格局如此之大。
“书记,您说得太对了!”白鸽由衷地说道,“您这种尊重事实、顾全大局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我一定叮嘱记者团,在报道中客观反映东投集团在相关项目中的积极作用。”
于伟正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不是什么态度问题,是原则问题。领导干部要尊重规律,尊重事实,而不是凭个人好恶意气用事。这次东投集团的事,是我有些操之过急了。万物的发展运动都有其规律啊,时机不到,强扭的瓜不甜啊。”
他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一种总结和展望的意味:“白部长啊,我现在看到的问题,别人没有看到,或者认识不一致,那就说明时机还不够成熟。那就等一等,让实践来检验,让时间来证明。说不定,等市委工作组进驻东投集团,加强指导帮助后,他们自己就能逐步认识到问题,主动改进提高。这就像一个人得了病啊,可以选择中医和西医,但是改革开放啊是学习西方,西医啊还是更加管用些,但无论中医和西医,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嘛。”
白鸽认真地听着,只觉得书记这番话既有理论高度,又充满辩证法,更体现了一个基层成熟政治家的智慧和定力。她郑重地点头:“书记,我明白了。您放心,宣传口一定把握好方向,为全市改革发展稳定营造良好氛围。”
与此同时,在市长张庆合的办公室里,气氛则同样有些沉闷。
组织部长李学武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眉头紧锁。他吐出一口烟圈,看向坐在对面的张庆合,压低声音问道:“市长,事前……于书记真的没跟您详细通过气?关于齐永林书记的事?”
张庆合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立刻回答。他喝了一口茶,才缓缓放下杯子,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坦诚:“学武啊,伟正书记之前是跟我提过一次,说东投集团党委作用发挥不够,要加强,他一次性啊点了七八家单位。我当时以为他就是谈谈想法,交换一下意见,没想到……他直接在常委会上提出来要免职调整。齐永林是什么人?东投集团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在集团内部威望极高。更重要的是,他的资历摆在那里,当过市长,现在在座的常委,包括你我,当年谁没在他手下干过?你现在安排一个普通干部去当党委书记,去‘领导’齐永林?这工作还怎么开展?东投集团不乱套才怪!”
李学武深深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叹了口气,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复杂:“唉,市长,您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我当时在会上支持调整,也是没办法啊。我是‘三学办’的负责人,东投集团的问题又是督导反馈的重点。如果连我都不支持书记的意见,那书记的脸面往哪搁?班子的团结还要不要?只是……这次确实让书记的面子上不太好看。”
他话没说完,但张庆合明白他的顾虑。学武的儿媳妇赵文静还在平安县工作,如果彻底得罪了于伟正,赵文静的前途难免会受影响。这是人之常情。
张庆合理解地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学武,你的难处我明白。不过,常委会上意见不一致很正常,但也不能让书记心里一直存着疙瘩。这样,”他看了看手表,“一会儿我抽个空,去伟正书记办公室坐坐,沟通一下思想。都是为了工作,把话说开就好。”
而在东洪县,省记者团的采访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却也遇到了一点小波折。
上午在县公安局的采访点,局长田嘉明一身笔挺的警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显得精神抖擞,硬朗的胡茬更添几分阳刚之气。平日里在局里讲话声若洪钟、气势十足的他,此刻站在摄像机镜头和一群记者面前,却像是换了个人。
他手里捏着那份精心准备的稿子,手心全是汗。明明背了好几遍,滚瓜烂熟,可当省电视台那个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他,当省报胡主任那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我们……东洪县公安局……在县委县政府和……上级公安机关的坚强领导下……呃……深入开展‘三学’活动……这个……坚持学以致用……呃……”田嘉明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镜头。
旁边的摄影记者忍不住小声提醒:“田局长,放松点,别紧张,就像平时说话一样,别死记硬背……”
可越提醒,田嘉明越紧张。又试了几次,效果更差。省电视台的记者看着手里快耗尽的备用电池,脸上也露出了无奈和焦躁的神色。
宣传部长刘志坤急得不行,悄悄捅了捅站在一旁的我,低声道:“县长,要不……您上吧?田局长这状态……”
我摇摇头,语气平静:“这是公安系统的采访,主角是他们。我上去不合适。”我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政委万金勇身上,“让万政委试试。”
万金勇被推到了镜头前。这位老政工干部,脸上带着温和而沉稳的笑容,没有丝毫怯场。他没有看稿子,目光坦然地看着记者,声音平和有力:“各位记者朋友,我们东洪县公安局开展‘三学’活动,核心是解决‘为了谁、依靠谁’的问题。学习南巡讲话精神,让我们更加坚定了‘发展是硬道理’的认识,也更加明确了公安机关在服务发展、保障民生中的职责定位。学习特区经验,我们重点在服务招商上下功夫,比如建立重点企业联系制度,严厉打击侵害企业权益的违法犯罪活动。学习先进典型,我们内部也选树了扎根基层、服务群众的标兵,用身边事教育身边人。总之一句话,就是要把学习成果,转化为保一方平安、促一方发展的实际行动,让群众和企业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获得感。”
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既有理论高度,又紧密结合公安工作实际,还举了几个生动的例子。记者们听得频频点头,摄像机也顺畅地记录着。
旁边的田嘉明总算松了口气,悄悄抹了把汗,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县长啊,以后这种露脸的活儿,可千万别再安排给我们公安局了,太折磨人了!”
看着万金勇应对自如,采访顺利进行,我和旁边的周海英、焦杨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周海英踱步到田嘉明身边,两人走到一旁树荫下。周海英掏出精致的烟盒,递给田嘉明一支,自己也点上,吐出一口烟圈,低声笑道:“嘉明啊,看你这点出息。不过也好,万政委讲得不错,给咱们东洪争光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家电专卖部那边,开业这几天生意火爆得很啊,彩电出了几十台,洗衣机和冰箱也走了不少货。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路子走得通。”
田嘉明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顾虑,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周会长,生意好是好事。不过……你看,我光跟着沾光分钱,也没出什么力,这……不太合适吧?要不,我这边也投点钱进去?这样心里也踏实点。”
周海英哈哈一笑,拍了拍田嘉明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你太见外”的亲昵:“嘉明书记啊,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之间,谈什么钱不钱的?你帮我们专卖部协调场地、维持秩序,这就是最大的支持!”
两人又谈到了二期项目,周海英淡然的道: “二期项目的事,你放心,龙投建筑公司肯定能拿下,到时候公安局的集资房,包在我们身上!你就等着住新房吧!”
另一边,焦杨拿着那个沉甸甸的大哥大,一直在前后左右地协调联络,电话一个接一个。直到采访告一段落,记者们开始收拾设备准备转场,她才得空放下电话,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不自觉地朝我这边靠拢过来。
“县长,”焦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笑容依旧明媚,“您把我派到市‘三学办’搞协调,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太忙了!最近连家都没顾上回。”
我和她并肩站在初春的阳光下,看着省报记者围着万金勇还在做补充采访,省台记者在检查拍摄素材,场面有序而忙碌。
“工作嘛,临时有点变化很正常。”我语气平和,“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跟记者团沟通一下,中午就在县里用餐?也省得来回奔波。”
焦杨看着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县长,您今天这身打扮才该上镜头呢,沉稳干练,特有领导范儿。”她说着,又自然地靠近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亲昵,“在市委‘三学办’天天加班,于书记要求太高了,理论水平深,对稿子抠得特别细,还经常批示报纸让我们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周围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这边。我低声提醒道:“焦杨同志,在市委机关工作,说话要注意场合和分寸。抱怨领导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焦杨撇了撇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不就跟您才说说嘛,跟别人我才懒得提呢。县长,您什么时候把我调回来啊?还是跟着您干省心。”
这时,公安局的采访总算圆满结束。省报的胡主任收拾好笔记本,主动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李县长,这次采访收获很大,特别是你们关于粮食‘双轨制’改革的思考和探索与让民营企业家上讲台的事情啊,很有新闻价值。希望以后咱们能多联系,多交流。”
“一定一定!欢迎胡主任常来东洪指导工作!”我热情地和他握手。
刘志坤也适时地跟记者团的成员们一一握手道别,手里拿着早已准备好的信封,按照规矩,给每位记者递上了一份润笔费。
车门关闭,引擎发动。焦杨摇下车窗,探出头,朝着送行的人群用力挥了挥手,脸上洋溢着笑容:“县长,刘部长,各位,我们先去光明区了!”
车队缓缓驶离县公安局大院,扬起一阵轻尘。万金勇走到我身边,看着远去的车队,苦笑着摇摇头:“县长啊,这个月局里的接待费可是严重超支了。以后这种‘露脸’的活儿,能不能……尽量少安排点给我们公安局?实在是扛不住啊。”
我理解地点点头,心里也是一阵感慨。这股迎来送往、接待采访的风气,在官场普遍存在,东洪县这个贫困县,也难独善其身。改变,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第二天下午,我带着县人大主任刘进京、政协主席刘超英、常务副县长曹伟兵和副县长杨明瑞,专程驱车前往市农业局,拜访主持工作的党组副书记黄修国。
黄修国得知“娘家人”来了,激动得早早就在办公楼门口等候。一见面,就紧紧握住我的手,眼圈都有些发红:“县长!刘主任!刘主席!曹县长!杨县长!你们可算来看我了!快请进,快请进!”
在市农业局的小会议室里,市政府工作组组长晓阳也在。她代表工作组,市农业局几位副局长、科长,和我们东洪县一行人分坐两边。场面话说完,气氛融洽后,曹伟兵适时地提出了此行的关键问题。
“修国同志啊,”曹伟兵语气诚恳,“魏昌全出了问题,那是他个人的事,咎由自取。但他之前代表市农业局,到我们东洪调研,现场拍板支持我们搞西关西瓜种植基地建设,答应配套的平价化肥指标和技术支持,这个……应该还算数吧?不能因为他人跑了,就把之前组织上定的支持政策也一笔勾销啊?我们基地的农户可都眼巴巴等着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黄修国身上。黄修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晓阳。晓阳面色平静,微微颔首。
黄修国心里有了底,转向曹伟兵,语气肯定地说:“伟兵县长,您放心啊!魏昌全的问题主要在农业开发总公司那边,他个人违法犯罪,不代表他之前在市农业局岗位上代表组织做出的决策无效嘛!西关西瓜基地建设是好事,是调整农业结构、促进农民增收的好项目,我之前啊在县里的时候,也是一直在抓,这事我知道,市农业局之前定下的支持政策,包括配套的平价肥指标和技术指导,保证落实到位!我印象中,我印象中昌全当初给的支持是……”
看黄修国在思考,我马上说道:“黄书记,贵人多忘事了,昌全可是答应给东洪县100万补贴,但这个金额啊是魏昌全定的,既然算数,我们心里就踏实啊。修国同志啊,你是东洪县出来的干部,大家眼里都看着那,当干部就是要公允,东洪和其他县一样,不享受特殊待遇,一分钱也不能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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