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光涌入封闭已久的黑暗庙宇。
地面湿滑粘腻,近乎墨色的血液层层浸染,形成厚厚的一层胶质油膜。
墙壁上方,遍布喷溅状干涸血迹,如同扭曲的字符。
巨大的佛像坍倒角落,面孔粉碎,只剩半截躯干嵌满了凝固的黑色血块。
这一切却都盖不住庙宇中央的一处“奇景”。
那是一座“山”。
一座用虫尸人体堆砌而成的尸骸之山!
那些人骨尸骸大多呈灰败惨白之色,像在水中泡过后又被高温蒸干。
人们的肢体以各种角度折断、扭曲、交叠在一起。
断骨刺破皮肤,露出白森森茬口。
一些头颅被随意地摆在一旁,散布在尸堆边缘。
只是那些头颅,都没有了脸——
他们的脑袋上方,只有一个螺旋状的血色空洞,五官早已不见,只剩下深深的凹陷。
鲜血汇成细流,在尸堆下方蜿蜒。
内脏碎块混杂其间,被高温烤化又冷却凝结,形成一团团粘稠油亮的黄白混合物
尸丘散发的腐臭浓郁到了极点,其中嗡鸣声不断,大量的苍蝇及各色虫子在尸骸腐肉间产卵蠕动。
赤阳子站在庙门口,魁梧身躯僵硬如铁。
身上金色烈焰略有些不稳,发出嗤嗤的响声。
轰裂门扉时的巨响似乎还在山间回荡,庙宇内部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收回灵视,叶响已然将这座破败庙宇中的一切收进眼底。
整座庙宇,除了他与赤阳子以外,没有任何活口。
不见所谓“仙师”,也不存在任何生命的气息。
只有面前那一摊由凡人尸骨堆叠而成的景观,似是在嘲弄着他们。
紧接着,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尸丘边缘——那几具相对完好的尸体身上。
那是几个成年男性的尸体,他们身上的伤痕很怪,皆是肚脐破开,皮肉翻卷,露出森白肋骨断面和空荡荡腹腔!
肚子里面没了心肝肠肺,只剩下惨白的肋骨壁腔!
而在这些空洞敞开的腔洞之内,还能看到一些蠕动着的异样——
血液干涸的腔壁底部,似乎翻动着一些血红色的,巴掌大小的甲虫。
那几只甲虫正在不断啃食着腔室内所剩无几的血肉,尽管他们的背部已然肿胀到几乎透明。
血菩萨?!
叶响瞳孔骤然收缩!
莲印瞳孔瞬间锁定那些怪异的甲虫!
那些甲虫的背部都有着不自然的刻痕,刻痕深处还残留着浓重的血气!
问真!
血菩萨,还有这些熟悉的痕迹!
叶响绝对不会认错!定然是问真那老秃驴的手笔!
自长安城解决无攴祁后,叶响便猜想从玄阳教圣女手中脱逃的问真没死。
只是没想到,如今再见,这诡僧竟还在别处作恶,甚至比兴福寺更加阴狠!
随着各种信息在脑海中重合,叶响立刻意识到,这所谓能够给牵牛村带来甘霖的“仙师”,恐怕正是再度返魂归来的问真!
而那道属于玄阳虫的金线,也再度印证了叶响的猜想。
有人与他一样,启用了宿难经,用什么代价,从宿难神手中换回了玄阳虫!
而此刻玄阳虫,就在问真手里!
再度看向那些趴在尸堆中的血菩萨,叶响心中了然。
它们以怨念和精血为食,是问真用来收集“养分”的工具。
以凡人血肉为食,变相证明了问真还需要恢复。
而此刻这些残留下的血菩萨,也证明问真没有走远。
那家伙,应该就在潼关附近!
而其目的显而易见,恐怕问真也多半是奔着那传闻中的仙迹妖元而来!
咔嚓、咔嚓、咔嚓……
渊龙臂迅速探出,三两下碾碎了那些残留的血菩萨,叶响眼神转冷。
虫子,他必须夺回来。
而这返魂归来的“师父”,他也要彻底了结。
“嗬——叶兄…”一声粗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响猛地转头,只见赤阳子此刻站在庙宇的另一处角落,浑身金因情绪波动剧烈摇曳。
他铁铸般身躯没有动作,手掌紧攥握,指节爆响!
目光死死盯着面前,庙宇的一处不起眼角落——
那是一具穿着蓝色粗棉袄的女尸,她正蜷缩在断臂残肢间。
她的面孔相对还算完整,脸庞恰好对着庙门方向。
空洞的眼眶间,只剩两个被蛆虫占据、不断蠕动的血洞!
她的眼珠早已不见,却始终朝着门的方向。
似乎在断气前的最后,她还在挣扎着,向门外爬去。
最令人痛心的是,她的嘴巴被用一种黑色的活虫强行缝死!
双手反扣,一道道麻绳将这些尸首串联在一起,关死在设有禁制的庙门之后。
密密麻麻的虫足带着凝固黑血痂疤。
将女尸体痛苦的嘴唇牵引起来,缝成了一张狰狞扭曲的笑脸。
“赤阳!叶响!你们赶紧出来!那孩子……那孩子不行了!”
袁杨惊惶的呼喊声,如冰水泼在赤阳子头上,猛地将他从尸山血海的炼狱情景中拽回。
叶响的目光也从那些鼓胀的血菩萨身上移开。
玄阳虫的气息轨迹在此处彻底中断,如同被掐灭的烛火。
问真显然早已离开,只留下这血腥的屠宰场作为他滋养自身的祭坛。
潼关……以叶响对问真的了解,他肯定会为了妖元去往那里!
叶响心中不存犹豫,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兴福寺,还是此处破庙,他对问真的恨早已不局限于自身。
他要杀了问真,是因为这种如释永信一般的恶僧,本就该死!
他最后扫了一眼那片死寂的尸丘,转身大步走向庙门,心中决绝。
身旁的赤阳子喘息得愈发剧烈,周身光焰明灭不定,叶响能感觉到他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在掌心抠出血痕,似是总算稳住了心神,随着叶响一同离开了这座古刹。
庙外,尽管没有阳光,周围环境却依旧炽烈毒辣。
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并未散去,反而响起了少年令人心揪的微弱呻吟。
阿宝蜷缩在那块大岩石后方,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那些原本只长在他后颈的水泡,此刻已然如瘟疫般疯狂蔓延!
手臂、脸颊、胸膛、甚至大腿上,无数半透明的、鸽卵大小的水泡争先恐后地鼓胀起来!
每一个水泡里都翻滚着浑浊的黄色液体,在他身体越发高温的情况下冒着细小的气泡。
他的皮肤因严重脱水而变得紧绷、发亮,呈现出一种彻底的蜡黄。
袁杨跪在旁边,正拼命地将水囊口对着阿宝干裂的嘴唇灌水。
清澈的水灌入,却仿佛滴落在滚烫的沙漠,瞬间就被蒸发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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