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的风裹着雪粒子,抽在楚子谦的军大衣上,发出 “簌簌” 的响。
他刚把最后一面经幡系在玛尼堆上,藏青色的布料上印着的六字真言,在风雪里猎猎翻飞。
江毓宁站在三步外,手里捧着个军用水壶,蒸汽从壶口冒出来,在她睫毛上凝成了小冰晶。
“系这么紧?” 她走过来,替他拍掉肩头的雪,“风都吹不动了,怎么带心愿走。”
楚子谦低头,看着经幡的绳结——是任祁风教他的十字结,说 “这样不管多大的风都刮不散”。
“总要信点什么。” 他声音裹在风里,有点发飘,“祁风说,念想这东西,越紧越能扎根。”
江毓宁没再说话,只是把水壶递给他。
里面是她煮的姜茶,辣得他舌尖发麻,却暖得从喉咙一直烧到心口。她想起昨天小战士坠崖时,楚子谦系安全绳的动作也是这样,绳结勒得指节发白,却硬是把人从雪缝里拽了上来。
“你当时就不怕?” 她问,指尖碰了碰他手背上的冻疮——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结着层厚厚的茧。
楚子谦喝了口姜茶,看着远处的雪山。
峰顶的积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极了每个人身上的伤疤,苍白,却藏着不肯断的韧。
“怕没用,” 他说,“身后是国境线,退一步都不行。”
江毓宁忽然笑了,从药箱里掏出支冻疮膏,往他手背上挤了点:“我弟弟以前也总说这话,他守的那块界碑,比这还偏。”
她指尖揉开药膏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他牺牲前寄回张照片,背后写着‘姐,你看这雪山,像不像家里的枇杷树?’”
楚子谦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任祁风信里写的,甚珈祈他们在后院的小旁边上种了几株枇杷树。
“等开春,” 他忽然说,“我们在营区种棵枇杷树吧。”
江毓宁抬头,撞进他眼里的雪光里,忽然明白了 ——有些思念不必说出口,种在土里,等春风一吹,自然会发芽。
北极星咖啡店外的草坪上,任祁风正给甚珈祈铺野餐垫。
陆煵和向海尘在河边打水漂,石子掠过水面的声音,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麻雀。
宋回举着风筝跑,线轴在手里转得飞快,甚景行跟在后面喊 “慢点”,陆星眠的银白头发混在风里,像朵会跑的云。
任珈清又在自己的本子上面,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陆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抱着双臂,观察注意着这几个弟弟妹妹。
“累不累?” 任祁风把甚珈祈圈进怀里,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有点沉。最近她总爱犯困,蓝燚总让她多休息,可她总闲不住。
甚珈祈摇摇头,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子谦那边的雪,是不是比这里的柳絮还多啊?”
任祁风低头,看见她眼里的光有点散。
昨天她又整理了一遍承欢和宋琛的遗物,翻看了一遍相册。
“等他回来,” 任祁风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们一起摘枇杷,让他尝尝甜不甜,他肯定没有吃过这么甜的。”
甚珈祈笑了,伸手去够头顶的枇杷叶,指尖刚碰到叶缘,忽然 “嘶” 了一声。
任祁风连忙抓住她的手,掌心的冷汗沁湿了他的指缝 ——她的指尖在发抖,脸色白得像纸。
“怎么了?” 他声音发紧,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没事,” 甚珈祈喘着气,却扯出个笑,“就是有点晕,你也知道,老毛病了。”她抬头,看见陆煵他们正往这边走,连忙推了推任祁风,“别告诉他们,免得担心。”
陆煵老远就看见任祁风抱着甚珈祈的样子,脚步顿了顿。
向海尘碰了碰他的胳膊,眼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雾。
“要不先回去?” 向海尘轻声说,“星眠说她想吃你做的南瓜粥了。”
甚珈祈从任祁风怀里抬起头,挥了挥手:“没事!我还能再坐会儿!”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任祁风按住了。
“听话。”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甚珈祈走得很慢。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搭在任祁风的影子上,像两只交颈的鸟。
陆星眠牵着她的衣角,银白的头发蹭着她的手背:“妈妈,你是不是冷了?我给你暖手。”
甚珈祈低头,看见孩子眼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却笑着。
她想起9月2日,在这黑暗黎明的交替之际,北极星小队18人冲线的样子!
“不冷,” 她捏了捏小白的手,“妈妈只是有点累。”
走到巷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河边的方向。
陆煵和向海尘正牵着孩子们往这边走,宋回举着的风筝线断了,彩色的风筝飘在天上,像只找不到家的鸟。
“祁风,” 她忽然说,“你还记得入队誓词吗?”
任祁风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敲在他心上的鼓:“从今天起,即使我们隐姓埋名,以任何身份出现在祖国需要的地方……”
他伸手去抱她,却发现她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
“祈祈!”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探到她的颈侧,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甚珈祈靠在他怀里,眼睛半睁着,看着天边的北极星。
“你看,” 她笑了,嘴角沁出点血,“那颗星最亮…… 像不像我们的队徽?”
她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上面绣着的风信子,被血染成了深紫色。
“我把身体签给蓝燚了,” 她气息越来越弱,“别难过…… 我只是换个方式守着你们……”
任祁风抱着她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想起那年她和他都中枪,她拖着自己冲线的样子,她说的“绝不放开!”;想起她昨天还在厨房,给他煮他爱喝的萝卜汤。
陆煵和向海尘冲过来时,看见任祁风抱着甚珈祈,像抱着件稀世珍宝。
孩子们吓得哭了,陆星眠的银白头发蹭过甚珈祈的手,轻声喊 “妈妈”。
甚珈祈的眼睛彻底闭上了,嘴角却还扬着。
最后一丝气息消散时,巷口的风铃忽然响了,像有人在说 “再见”。
一个月后,楚子谦收到个包裹。
里面是本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甚珈祈站在枇杷树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旁边写着行小字:“替我看边疆的雪,也替我等枇杷结果。”
江毓宁看着他摩挲照片的样子,忽然说:“营区的枇杷树种下去了,指导员说,明年就能开花。”
楚子谦抬头,看见经幡在风雪里飘得正急。
他仿佛听见风里传来无数个声音 —— 有甚珈祈的笑,有任祁风的低语,有孩子们喊 “妈妈” 的脆响。
“会的,” 他对着雪山说,声音裹在风里,传向很远的地方,“都会结果的。”
北极星书店的枇杷树,那年结了满树的果。
任祁风摘下最大的那颗,放在甚珈祈的墓碑前。
碑上没有名字,只刻着朵风信子,和一行小字:“人生虽短,星光永恒——北极星队长”
陆煵和向海带孩子们来看她时,陆星眠每一次都会哭的稀里哗啦。
宋回也总会在碑前放上颗星星糖。
向海尘说:“祈祈最喜欢甜的,这样她在那边,也能尝到糖的味道。”
任祁风坐在树下,摸着树干上的刻痕——是他去年和甚珈祈一起刻的,两个交缠的名字,如今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
他想起她说的 “任和甚连起来是人生”,忽然笑了。
风穿过枇杷叶,发出 “沙沙” 的响,像有人在说 “我在”。
远处的孩子们在放风筝,彩色的风筝飞得很高,像颗颗跳动的星,落在北极星闪烁的天幕上,再也不会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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