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伎首次出现的地方,是瀛海市郊外一家名为“东亚制钢所”的轧钢厂。
这里是沦陷区,巨大的车间轰鸣震耳,华人苦力如同麻木的工蚁,在蒸汽与火星中佝偻搬运。
车间一角的“监工休息区”却灯火通明,几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日本监工和低级军官,正围着矮桌大声喧哗,撕扯着烧鸡,清酒瓶滚了一地。
“哈哈哈!支那猪,干活!快快滴!”一个络腮胡监工一脚踹翻旁边路过的苦力,引来同伙更放肆的笑声。
突然。
咕噜噜......
一个喝得半醉、眼神迷离的年轻军官,手中的清酒瓶滚落在地。
他茫然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休息区油腻的矮桌,看向不远处一条被惨白月光照亮的小路。
小路上,一袭身着和服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无声无息地向前走着。
“なに......? 芸者? 花姑娘?”(什么......?艺妓?女人?)他含糊地嘟囔,带着醉意的轻浮和一丝困惑,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女人的白脸吸引。
“喂,风间君,看什么呢?喝酒啊!”旁边一个络腮胡监工顺着他的目光随意瞥了一眼那个方向,也看到了月光下缓步前行的身影。
“哈?芸者?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
下一秒,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眼球暴凸!
“呜哇——!救命!怪物啊——!”
凄厉的日语惨叫撕裂了车间的轰鸣。
但叫声在喉咙里就变成了干涩的漏气声。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红润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灰败、塌陷、龟裂,头发瞬间枯白脱落。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八嘎,开枪!”另一个军官反应极快,酒意全消,惊恐地拔出了腰间的南部手枪,指向光柱中静立的身影。
他身边的监工也嚎叫着去抓墙边的步枪。
然而,就在他们拔枪、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那张惨白红唇面孔的刹那——
“呃…...!”
“ぎゃあ——!”
数声短促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拔枪的军官,抓步枪的监工,华人苦力劳工,甚至旁边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文书......
所有视线触及那张白脸的人,身体都在同一时间剧烈抽搐、僵硬!
皮肤在众目睽睽之下飞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粗糙的灰纸,紧紧包裹住迅速凸显的骨骼轮廓。
“噗通!”
“噗通!”
干枯尸骸接二连三地栽倒在休息区油腻的地面上,轧钢厂在短暂的喧嚣过后,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艺伎缓缓抬起木屐,在月华铺成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远处,瀛海市中心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
......
来文青和林玖颜被带到了特务科内一片巨大的操场上。
巨大的探照灯顶在头上,将中央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四周的阴影却更加浓重深邃。
集合的人群比预想的更杂。
有高桥武雄的心腹、此次比武大会的主办方,方有为。
后勤科的赵金水脸色发白,和身旁几人互相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甚至就连一直帮高桥武雄抓捕实验体的伪警察局处长马德贵也在,他站在人群中昂首挺胸,脸上的表情就四个大字:
问心无愧。
加上来文青和林玖颜,一共有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站着,彼此间隔着微妙的距离,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和夜风穿过高墙电网的呜咽。
林洪矗立在队伍最前方,面对众人。
正当特务科的众人以为他要开始询问时......
林洪走进人群中,转个了身,完美融入队伍。
原来他也在高桥武雄的怀疑名单上。
“这下真是全明星阵容了。”来文青心说。
林玖颜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和同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连林大小姐都被硬拽来了,看来今晚是真要动真格的了。
她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骄纵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慌。
来文青则刻意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紧挨着惶恐的林玖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却如同雷达般扫视着整个操场。
岗哨的位置、宪兵的数量、林洪的站位、大楼的入口......每一个细节都疯狂地印入脑海,与那个冰冷的S级任务提示疯狂交织。
他的身体看似放松,实则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无名......选择......这任务的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祥的预示。
“嗒......嗒......嗒......”
那沉重而带着奇异拖沓感的脚步声,再次从大楼深处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
来了!
所有的目光,瞬间被死死钉在那扇吞噬光线的门洞上。操场上的空气彻底冻结。
脚步声停在了门内的阴影边缘。
接着,一个身影,缓缓踱了出来,踏入了惨白的光圈之中。
高桥武雄。
佐官服依旧笔挺,但右臂的袖管空空荡荡,他的脸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颧骨高耸,眼神冰冷。
“诸君......”
“请把你们的配枪、武器、一切可以伤人的东西......”
“全部,卸下来。”
“放在地上。”
命令已经下达,所有人只能照做,但凡表露出一点犹豫,等同于承认自己是内鬼。
林洪面无表情,第一个解下配枪,干脆利落地扔下。
方有为、赵金水、马德贵等人也紧随其后,动作或快或慢,但都完成了缴械。
来文青默默摘下腰间从不离身的手枪,轻轻放在地上。
林玖颜颤抖着手解下小巧的女式手枪,像扔掉烙铁一样丢开。
高桥武雄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挥了挥。
两名如狼似虎的宪兵,立刻从大楼的阴影里拖出一个身影,粗暴地扔在了操场中央,武器坟堆的前方。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浸透暗红血迹的破布条,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鞭痕、烙铁的印记和深浅不一的淤青。
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另一只勉强睁着,他双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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