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陈阳,被欺负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些混混。而且,”她顿了顿,目光在他那张还残留着惊惧的脸上扫过,“你一点都不弱,只是还没找到发力点而已。”
发力点?陈阳茫然。他的学习,就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他连头绪都找不到。
第二天放学,当陈阳习惯性地又要背上书包冲出门时,手臂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拉住了。
林雪的手指微凉,触碰的时间很短,一瞬即收,却像带着电流,让陈阳僵在原地。
“从今天开始,放学后我给你补课。”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两小时。去图书馆自习室。”
陈阳彻底愣住了,猛地转头看她:“啊?不行不行,这太耽误你时间了!你……”你是年级第一,你的时间多宝贵啊。这话他没说出口,但眼神里写满了。
“我的时间我自己会安排。”林雪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书本,头也没抬,“还是说,你宁愿下次再被堵在巷子里,靠我拿着板砖去救?”
这话像根针,轻轻扎了一下陈阳的自尊心。他脸一热,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雷打不动的“补习时间”开始了。
最初的几天是艰难而痛苦的。陈阳的基础太差,很多初中甚至小学的知识点都是一片空白。林雪讲数学题,他从一开始就跟听天书一样,眼神发直。他觉得自己蠢透了,尤其是在林雪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的对比下,挫败感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对不起,我太笨了。”他无数次沮丧地垂下头,用笔尖狠狠戳着草稿纸。
林雪却从来没有流露过一丝不耐烦。她只是拿过他的草稿纸,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点点:“不是笨,是这里,和这里的逻辑链条断了。我们重新来,从最基本的公式开始。”
她的讲解清晰、有条理,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点点剖开那些缠绕混乱的知识点。她有一种奇特的能力,总能找到陈阳卡壳的那个最关键的地方,然后用最直白的方式给他打通。
更重要的是,她给他制定了一份详尽到近乎苛刻的学习计划。从每天几点起床背单词,到课间十分钟复习哪个知识点,再到晚自习每个时间段主攻哪一科,都列得清清楚楚。她甚至监督他的执行情况,每天检查他的计划本。
“计划不是用来欣赏的,是用来执行的。”当他某天偷懒没完成英语阅读任务,试图蒙混过关时,林雪的表情会很严肃,那双平时温和的眼睛会眯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今日事,今日毕。陈阳,你答应过我的。”
在她的“高压”政策下,陈阳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改变。以往用来发呆、看漫画、打游戏的时间,被一个个需要攻克的知识点填满。他开始在清晨五点半的闹铃中挣扎爬起,对着窗外微亮的天光背诵古文和英语范文;他会在课间抓住碎片时间,回忆上节课老师讲的重点;晚自习的每一分钟都被精确分配。
过程无疑是痛苦的。无数次,他面对复杂的物理电路图头皮发麻,盯着英语长难句恨不得把书撕掉,在历史的年代事件里晕头转向。肌肉记忆叫嚣着要放松,惰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想要把他拖回过去那个轻松却颓废的状态。
但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眼前总会闪过那条昏暗的巷子,闪过林雪拎着板砖、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强装镇定的样子,闪过她说“你只是还没找到发力点”时那双认真的眼睛。
他不能辜负她。更不能辜负那个……或许有可能变得更好的自己。
慢慢的,量变开始引发质变。以前看到就头大的数学公式,似乎变得有脉络可循;那些杂乱无章的英语单词,通过词根词缀法渐渐形成了网络;物理题里的受力分析,也能一步步拆解清楚了。偶尔,在课堂上,他能跟上老师的思路,甚至能抢答一两个简单的问题。当数学老师第一次对着他微微点头,当英语老师在全班面前表扬他课文背诵流利时,那种久违的、微小的成就感,像火星一样溅落在他干涸的心田。
期中考试,他的名次艰难地前进了十五名。不算多,但对他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进步。他拿着成绩单,手有些抖,第一次主动看向林雪,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林雪看了看他的分数和排名,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欣慰。“不错,入门了。”她点点头,“但别松懈,基础还不牢,尤其是化学,接下来要多花时间。”
没有过多的夸奖,只有对下一阶段清晰的规划。陈阳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骄傲小火苗,被她冷静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压了下去,转而燃起了更旺盛的斗志。
时间在成摞的试卷、写空的笔芯和图书馆窗外的昼夜交替中悄然流逝。高二文理分科,陈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和林雪依旧同班,依旧是同桌。这似乎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他们的补习从未间断,内容也从单纯的知识点梳理,扩展到解题技巧的归纳、考试时间的分配、甚至心态的调整。
陈阳发现自己看待学习的态度完全变了。它不再是一项被迫完成的无聊任务,而变成了一场需要策略和毅力的闯关游戏。他开始主动寻找自己的知识漏洞,会追着老师问问题直到完全弄懂,会和林雪为了某道题的另一种解法争论得面红耳赤。他的世界里,不再只有分数和名次带来的焦虑,更多了一种攻克难关的智力上的乐趣和满足感。
林雪于他,亦师亦友。是她,在他最灰暗的时刻,用最彪悍又最温柔的方式,为他撬开了一条缝隙,让光透了进来。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是整个学年最难的一次,据说是为了打击学生的骄气。考场里一片愁云惨雾,考完后哀鸿遍野。陈阳感觉自己考得还行,但具体如何,心里也没底。
成绩公布那天,是个闷热的下午。窗外的知了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着,教室里风扇呼呼地转着,却吹不散空气里黏稠的紧张。
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他照例从班级第一名开始公布。
“林雪,总分695,年级第一。”
教室里响起一阵理所当然的赞叹声。林雪平静地站起身,走过去拿回自己的成绩单。
接着,老师念了第二名的名字,不是往常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老师顿了一下,扶了扶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靠窗的某个位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惊,清晰地传遍了鸦雀无声的教室:
“陈阳,总分689,年级第二。”
“嗡”的一声,陈阳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老师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荡。他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教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惊愕地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能听见的,只有窗外聒噪的蝉鸣,和身边同学因为极度惊讶而变得清晰的呼吸声。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机械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林雪。
她也正看着他。那双总是沉静如秋水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巨大的喜悦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她微微歪着头,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无比明媚而温暖的弧度,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看,我早就知道你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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