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辆青篷马车碾过满地残红。
傅清霜掀开车帘,指尖还沾着风尘仆仆的细沙。向前眺望,远方浮现恢弘城池的寥廓,快了快了。
东厂的人已经将那日之事告诉她,傅清霜恨的牙齿咬碎,恨不得化作鸽子飞回宫阙,替陛下将那些嗜主的狗打死。
五百里加急,连夜风尘仆仆地赶回,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行到宫门,她将腰牌掷给守门侍卫。
一辆小轿早早在门口候着,
傅清霜环望肃穆宏大的宫殿,最后看向陛下安睡的地方。
这次,除非她死,才会离宫。
泰安宫,龙涎香混着药香在空气中浮动。
楚璁半倚在鎏金龙纹榻上,素白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青丝铺陈,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那日,她吹了一夜冷风。
然后病了。
前朝臣子假惺惺上了几道折子问安,后宫男人们提着食篮探病,楚璁此刻觉得所有人巴不得她一病不起。
她不喝药,生怕被做了手脚。整个宫中,已经没了信任的人。
踏进殿内,看见如此憔悴的皇上,
傅清霜瞪大眼睛,随即心头一怒。
她不在,这些人就是这样照顾皇上的!
案头的药碗已经凉透,碗底沉淀着褐色的药渣。
傅清霜三步并两步走到龙榻前停下,单膝跪地,\"陛下!奴才回来了!\"
她就知道陛下舍不得她。那些人都是喂不熟的狼,只有她才是忠诚的狗。
听见声音,楚璁缓缓睁开眼,看清来人,她又惊又喜,漆黑的眸子在烛光下泛着水色。
\"是清霜啊。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未开口说话。
傅清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璁,似乎要把她看个够。
片刻,她低下头,声音压抑,
“陛下,您受苦了。”
楚璁笑的无力,“清霜,你说是不是朕没用,我怎么就失了分寸,造成这种后果。”
“如果让母皇知道,她恐怕恨不得废了朕。朕都想到她要骂什么了,荒淫、蠢笨、无事生非、昏君……”
傅清霜连忙打断楚璁,
“陛下,别这样说。若是先帝有灵,也只会站在您这边。”
“是她们欺主太甚。”
楚璁抬眼看她,罕见地露出一种凄凉的苦笑。
“这宫里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清霜,你不会背叛我吧?”
傅清霜向前膝行一步,
“就算是天崩地裂,奴才都不会背叛主子!”
楚璁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朕的好奴才,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她们那天,哈,你没看见,她们是如何逼迫朕的。刘长微首鼠两端,不拿朕的命令当事。高观澜更是喂不熟的狼。原来朕经营的朝堂,朕才是那个外人。”
“真是可笑啊!”
陛下从未对她说这么多……也从未如此袒露过脆弱。
傅清霜知道皇上
是被伤透了,她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陡然提高,
\"这些叛徒都该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陛下放心,奴才不会让主子白白被欺负!”
“哦?”,
楚璁嘴角勾起,期待地看着她,“好奴才,那你要怎么做?说给朕听听。”
傅清霜冷哼:“高观澜小辫子一堆,竟然还敢跳这么欢。陛下且等着奴才将她的头颅奉上!\"
如此,楚璁紧皱的终于舒展些许。
清霜终究和刘长微那种外来的狗是不同的。她知道护主。
楚璁坐起,一扫病容。
她让傅清霜靠近,仔细端详她的脸。
手指划过冷硬的眉骨,在晒脱皮的脸颊上顿了顿,
楚璁蹙眉,语气似心疼似嫌弃,\"本来就难看,如今又黑了瘦了。\"
“吃了不少苦吧?”
那手指扫过的感觉酥酥麻麻,还带着好闻的龙涎香,尊贵又遥不可及。
“……”
傅清霜像被蛊惑一般,她突然握住那只手贴在自己额头,
\"这些苦,都是奴才活该。奴才还是第一次离开皇上这么久,求陛下以后不要再赶奴才走了好吗?\"
“奴才离不开陛下。”
她额头抵着帝王手背,眼下还有泪珠滴落。
被那双粗糙的铁掌抓住,楚璁忍住想扇她巴掌的暴戾,转而摸上了她的脸。
她轻声道:“好奴才。都多大的人了,说哭就哭。”
“让你那些干女儿看见了岂不笑话?”
“庄重些。”
傅清霜连忙低头跪正,她伸出袖子擦了擦脸。
\"奴才一直盼着回来的这一天,我就知道主子还念着我。\"
楚璁轻笑一声,从食指上褪下一枚羊脂玉戒指。她执起傅清霜的手,将戒指缓缓套进她的食指,
“赏你的。”
“以后行事小心些,别再让她们逮到小辫子。”
*
一个月后。
张府内,暮色沉沉。
晚膳摆了一桌,却几乎未动。张安仁坐在桌边,指尖轻轻敲着碗沿,神色倦怠。
\"怎么不吃?\"张之焕皱眉,目光落在女儿消瘦的脸颊上,\"你最近瘦了不少。\"
张安仁摇头:\"没胃口。\"
张之焕放下筷子,语气不容置疑:\"找个医士来看看。\"
张安仁沉默片刻,想到自己月事已两月未至,终是点头。
\"宣镇收复,董汝昌立了大功。皇上应该会在京城给她留个好位置。\"
张之焕的声音平静得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
张安仁闻言微微颔首,手中的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汤羹。
汤面上漂浮的葱花打着旋儿,就像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前日在朱雀大街前,一个地方官高举的状纸跪在都察院门前,状告高观澜。
如今案子还在审理。
\"高观澜她……\"张安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蹙起眉头。
张之焕的筷子\"嗒\"地一声搁在了青玉筷枕上。
\"这次咱们也救不得她。\"
\"为官之道,在于清廉刚正。顾阁老那样的人,那位将她视为眼中钉,但这么多年愣是寻不出错处。\"
她端起茶盏,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茶梗沉沉浮浮,\"高观澜这次难了。\"
\"有的事不上秤,就没事。但如今有人铁了心要追究,证据又是板上钉钉。\"
张安仁叹气,不再多言。
如今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江,相互都帮不得。
皇上将傅清霜召回,那宦竖阴险毒辣,像条鬣狗般帮着她清洗朝堂。
凡是那日站出来请辞的人,全都被他用放大镜审查了一遍又一遍。
东厂特务无孔不入,官员在家中说的几句闲话,都被记录在案,成了定罪的证据。
周纪元已下了大狱,罪名是写\"反诗\"。
这斤斤计较的文字狱,不知何时就会变成一把锁,将她们全部锁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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