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且说徐槐回家路上,正遇见一个故人,放眼望去,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同窗好友赵佫。徐槐便来与赵佫打个稽首道:“赵贤弟多年不见,不期却在这里遇着?”这人见了是徐槐,心下欢喜,也来回礼道:“不想却是学兄,别来无恙。”二人就此寒暄几句,徐槐便请赵佫入自家管待,赵佫也不见外,便随去了。二人到家,唤过家仆上茶、干果等物。两人坐定,吃了些茶水。徐槐问道:“不知贤弟哪里高就?”赵佫道:“我本在江南就学,忽闻四大寇纷纷作乱,便有心报国,但恐陛下忌惮家身,改名赵佮,就说祖是赵家宗派,细节处做了手脚,那些儿个官员都不用心,所以糊弄了事。此后在东京干办行走,凡事每每用心,后遇宿太尉,相谈甚欢,宿太尉便于天子前保奏,特差我上边临督兵马。做了个安抚之职。”徐槐闻言大喜,用指蘸茶在桌案上写个“佫”字道:“这是贤弟本名,有四通八达之意,兄弟如今改名,却是同音,不知是哪一个字?”赵佮也用手指蘸茶,写个“佮”字道:“便是这个字,有心齐人和之意。”徐槐闻言暗忖道:“如此天罡地煞都已人和,岂不是天意如此?”便来询问道:“不知贤弟认识宋江么?”赵佮道:“当年征辽国之时与宋先锋有过交集,此人心存忠义,麾下将士条条好汉,个个勇武,诸多才能,我每每相见,多有感慨,真个国家栋梁之材。”徐槐道:“原来你二人早就认识,我却在宋先锋处推荐你哩。”徐槐又道:“我如今在宿太尉府上做事,如今暂居此地,你我也可多来走动。”赵佮道:“如此你我弟兄相遇,又可以谈天说地,论足短长了。”如此二人相谈甚欢,徐槐便请赵佮对弈,赵佮也欢喜。
只说二人对弈之时,徐槐落子不定,引得赵佮询问道:“我看学兄落子不定,可是心中有事?”徐槐道:“却有心事。”赵佮来问其中缘由。徐槐望四下无人,便把宋江要另立贤君的备细说了。赵佮大惊道:“怎敢行谋逆之举?”徐槐道:“实不相瞒,我明在宿太尉做公,暗在与宋先锋行事,我方才说推举之事,正是推举你做新君。”赵佮道:“我何德何能,做得君王?”徐槐道:“贤弟祖是赵家宗派,八贤王嫡传,有天人之姿。且为人宽仁厚德,作事端方,文学出众。更兼宋公明忠义,愿效忠于你,如何不能成事?”又说些天子昏庸,奸臣弄权,天下难安,一番话把赵佮如同推入云端一般。赵佮自忖其中意味,动了心思道:“既如此,看看天命,这盘棋,学兄若能胜我,便遂学兄之愿。”徐槐拍案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言毕,便来钻研棋路。却不知是赵佮有意为之,还是天命如此。棋盘铺满黑白,算到头来,徐槐胜赵佮三子半。徐槐大喜,当即拜倒,口称天子。赵佮忙来搀扶。
当日看天色已晚,徐槐便留赵佮住下,此后二人又说了备细。次日送走赵佮,几天无事。忽一日,徐槐在宿太尉府上公干,宿太尉道:“近日圣上又说要整理宋江一军军机,想必有奸臣从中挑拨,不知如何是好?徐槐道:“小可闻听当年宋公明征辽之时,便举荐赵安抚监军,并无差池。如今可复用之。”宿太尉闻言大喜道:“此言甚妙,择日便禀陛下知,就举荐此人望宋江处监军,如此两边都好。”徐槐也姿暗喜,当夜就写了一封书信来寻赵佮。赵佮接着,两个说些公事,就把宿太尉举荐往江南监军之事也都说了。徐槐道:“兄弟此去江南,必当劳苦。”赵佮闻言,知道要说机密,便屏退左右。徐槐见四下无人,方取出书信,谓赵佮道:“兄弟,这信乃我亲笔,其中言明你的身份,务必要让宋公明亲启,届时真相大白,都好行事。”赵佮道:“学兄放心,天大的事,我自当小心。”收了心,便送徐槐出门,当夜无话。
只说又数日,天子下诏命赵佮领三万新军,赍颁圣旨,望江南宋先锋处督军。赵安抚接了圣旨,叩谢天恩,整顿兵马足备,便上路南行。一路上晓行夜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难免风餐露宿。一路无话,便到杭州。刘光世、耿参谋引宋江等正将都来城外恭迎,大家接着,都来施礼。把大军驻扎城外,只把赵安抚并五个偏将引入城中,都到伪太子殿上。赵安抚于诏书匣内取出诏书,度与耿参谋。刘光世赞礼,众将拜罢。耿参谋展开诏书,高声读道: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之心未尝少怠,爱民之心未尝少洽。博施济众,欲与天地均同;体道行仁,咸使黎民蒙庇。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先锋使宋江,素怀忠义,不施暴虐。虽有造次,所由护军,观卿所言情恳。朕今特差安抚使赵佮,赍捧诏书,亲到江南监军。赦书到日,莫负朕心,剿除南贼,早早得胜还朝,必当定功升迁。故兹诏敕,想宜悉知。
宣和五年孟夏四月十七日诏示。”
耿参谋读罢丹诏,刘光世及宋江等山呼万岁,再拜谢恩已毕。赵安抚便来与刘光世等叙言,又谓宋江道:“陛下看罢宿太尉与宋先锋奏疏,深知宋先锋爱军如兄弟,以此心宽。”宋江道:“深感宿太尉保奏之恩,他日回京,定当面拜谢。”赵安抚道:“虽不责宋先锋违旨之罪,但有高俅等人奏陛下言你等再有反心,因此教我来监军。”宋江闻言一怔,道:“宋某兄弟万不敢反叛大宋,请赵安抚安心。”赵安抚心知肚明,笑道:“想三年前一同伐辽时,我便知先锋心地,誓死不背大宋。”宋江道是,两个又谈论些征辽往事。当夜设宴,与赵安抚接风洗尘。
只说三五日后,有紫髯伯皇甫端来报宋江道:“小弟近日发觉战马困顿无力,便视察料草、饮水等物,观井水不澈,恐有瘟疫肆虐,特来报知兄长。”宋江闻言,一拍脑门,大惊道:“愚兄只顾大胜庆功,若不是贤弟前来提醒愚兄,却险些儿误了这一等天大的要事!”于是就请神医安道全到此。安神医奉命入内行礼,宋江急忙道:“当时梦中有兆,杭州或起瘟疫。如今皇甫医士初勘井水有异,便烦特请神医想法医治则个。”安道全道:“若知病理,便有法医治。”宋江闻言大喜,忙叫二位医士主理此事。
且说安道全、皇甫端二人自去处理,只把自家两营随军医师拨分下去,城中每一口井都要登记造册,盛水验视,果然有腐水气味。二位医士又来谈论备细,皇甫端道:“我观此象,恐早有人染疾,应速分离制之。”安道全深以为然,又思虑一番道:“治病需治根,就把药草装入麻袋,沉入井中,每日更换,再看效果如何。”二人商议定了,皇甫端一营医士都来管治病患,都隔在城北,派人轮换熬煮汤药,进行医治。安道全则命一营医士教装裹药包,都投放井中,不漏一口。二人就如此行事,不觉迅速光阴,早过了十数日。只见城内瘟疫并未大肆,尽皆遏止,二人大喜。
是日,安道全、皇甫端都来宋江处报喜说:“城内人、兽等瘟疫尽除。”宋江闻言大喜,叫人重赏二位头领并所领随军医士,如此尽皆欢喜。次日,张招讨差人赍文书来,催趱先锋进兵。宋江与吴用请卢俊义、朱武商议:“此去睦州,沿江直抵贼巢。此去歙州,却从昱岭关小路而去。今从此处分兵征剿,不知贤弟兵取何处?”卢俊义道:“那日梦中早有分教,如今兄弟不损一个,只需于要紧处小心谨慎,同样安排便好。”宋江道:“虽然如此,兄弟小心。”于是就按旧制,卢俊义往歙州。宋江道:“方腊贼巢,正在清溪县帮源洞中。贤弟取了歙州,可屯住军马,申文飞报知会,约日同攻清溪贼洞。”宋、卢两个约量分调将佐军校,计开:
先锋使宋江,军师吴用领关胜、徐宁、宣赞、郝思文。林冲、董平、欧鹏、邓飞。史进、刘唐、陈达、杨春。花荣、孙立、马麟、燕顺。鲁智深、武松、李忠、周通。张清、黄信、龚旺、丁得孙。李俊、童威、童猛。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孔明、孔亮、郁保四、白胜。汤逢士、元兴、张韬、严勇、李玉。共正副将佐四十三员,攻取睦州并乌龙岭。
副先锋卢俊义,军师朱武领秦明、索超、单廷圭、魏定国。呼延灼、杨志、韩滔、彭玘。焦挺、李云、石勇。穆弘、李逵、项充、李衮。朱仝、雷横、郑天寿、薛永。解珍、解宝、邹渊、邹润。王英、扈三娘、杨林、鲍旭。施恩、李立、朱贵、穆春、陶宗旺。吕方、郭盛、段景住。冷恭、张道原、薛斗南、苟正、昌盛、崔彧。管领正副将佐四十三员,收取歙州并昱岭关。
依旧由李应、蒋敬、杜兴率领剩余将佐管理后军粮草辎重、往来运送等事宜。宋江恐赵安抚有失,便请赵安抚在李应处安歇看顾,赵安抚欣然同意,如此分兵定了,不得有误。
且说卢先锋部领正副将佐四十四员,随行军兵三万人马,其中二万余都是经战老兵,还有九千余为刘都督转进新兵。再有额外士卒三千人,是赵安抚所领监军,由一个姓杨名涛的牙将看顾,不受卢俊义节制。卢俊义择日辞了刘都督,别了宋江,引兵望杭州取山路,经过临安县进发,登程去了,暂不提及。
却说宋江等整顿船只军马,分拨正副将校四十四员,随行军兵三万人马,再有额外士卒三千人,由一个姓方名顺的牙将看顾,亦不受宋江节制。宋江选日祭旗出师,水陆并进,船骑相迎,取路沿江望富阳县进发。时有方天定携刘赟、邓元觉、金圣叹、徐方、张威、郭世广、苏泾、晁中、贝应夔十人,引了败残军马,守住富阳县关隘,却使人来睦州求救。右丞相祖士远,当差两员亲军指挥使,引一万军马前来策应。正指挥白钦,副指挥景德,两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来到富阳县,和太子等合兵一处,占住山头。宋江等大队军马已到七里湾,水军引着马军,一发前进。
那里邓元觉见了,引一批步兵,舞一条银蟒,离了富阳县山头,来迎宋江。关胜正欲出马,鲁智深叫道:“关胜将军少停,洒家曾在公明哥哥那里讨过军令,定要亲手生擒这秃驴。”宋江在门旗影里看时,鲁智深也舞一条霜龙,大步流星,直取邓元觉。那邓元觉使混铁禅杖相迎。两个斗到五十合,正斗到至深处,南边方天定急鸣锣收军。原来见大江里战船乘着顺风,都上滩来,却来傍岸。怕他两处夹攻,因此鸣锣收军。宋江见敌军都退,只把鞭梢一指,直杀过富阳山岭。方天定军马于路屯扎不住,直到桐庐县界内。宋江连夜进兵,过白蜂岭下寨。当夜差遣鲁智深、孔明、孔亮、张韬取东路,武松、李忠、周通、元兴取西路,各带一千步军,去桐庐县劫寨。江里却教李俊、三阮、二童、李玉七人取水路进兵。
且说鲁智深等引着军兵杀到桐庐县时,已是三更天气。方天定正和邓元觉等计议军务,猛听的喊杀声响,众人上马不迭,急看时,三路火起。诸将跟着方天定,只顾逃命,哪里敢来迎敌。三路军马,横冲直撞杀将来。贝应夔因有箭伤,上得马迟,便望小路而走,正撞着张韬。张韬道:“就来受降,免你皮肉之苦。”贝应夔大惊,正要回身。张韬早一步赶上,用枪柄打翻,左右上来捆了个结结实实。武松、李忠、周通、元兴四个头领,只顾在县里杀散贼兵。宋江见报,催趱军兵拔寨都起,直到桐庐县屯驻军马。张韬献贝应夔请功。宋江赏赐张韬,又来说降贝应夔。贝应夔甘愿投降,如此尽皆大喜,不在话下。
次日,宋江调兵,水陆并进,直到乌龙岭下。过岭便是睦州。此时,方天定引着众将,都到上岭去把关隘,屯驻军马。那乌龙关隘正靠长江,山峻水急,上立关防,下排战舰。宋江军马近岭下屯驻,扎了寨栅,商议如何攻岭。吴用道:“需先熟悉地形,画作舆图,方知进兵之道。”众将闻言都来自荐,说去探路。有一员将领道:“无需各位探路,我知其中道路,都说出来便好。”众人看时,原来是他。正是:大军将合又分离,舆图画尽再用兵。若知此人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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