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仪式中心的人群暂时稳定下来。
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已经彻底崩解成一滩血肉,没有留下任何生命的痕迹。
而坚持到最后的人数量不少。人们站在那里,有些身上还紧紧贴着先前穿的可变形面料的服装,内里却已截然不同,像是刚刚从另一个世界脱壳而出的全新物种。
“我们……”
其中一个开口,声音低哑模糊,被不属于人类的频率所扰乱,带着颤音与回响。
“……真的成功了?”
思奇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已不再是手,而是一条满布裂口与肉刺的触肢,沿着她的手臂蜿蜒盘绕,末端甚至还有蠕动的器官。
她的眼睛——或者说原本眼睛的位置——闪出狂喜的光,像是望见了她毕生追求的奇迹。
“……祂回应我们了!真的!我们成功了!”
周围的人也开始审视自己,继而是笑声——高声、尖锐、欢悦。
她们跳起来,彼此缠绕拥抱,用长着眼球、羽毛、利齿的肢体挤在一起,彼此庆贺。
真诚的、由衷的喜悦。
星榆的目光越过这些形体各异的怪物。
有的如蜷曲的蛛胎,背后生出六只骨质肢爪;有的躯干翻折,胸膛里蜿蜒着一颗颗睁眼的心脏。
可她们自己……却毫无察觉。
没有恐慌,没有质疑,没有一丝不适。
所有人狂喜地谈论自己的“升华”,谈论刚才在“梦”中的感应,庆幸“终于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认知被重塑,语言被篡改。
她们仍然认为、相信自己是人类,一如既往。实际上已与“人”无关。
甚至有的人看到在地上因身体变形而撕碎的衣物碎片时,也只是恍惚了一瞬,当成自己发狂时的撕扯。
“我……开始感觉到周围的灵质了,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也是。”另一个人附和着,“但还不稳,像隔着什么东西。”
“一次仪式可能还不够,我们应该找机会再试一次……”
星榆目光落在地面的那根‘探针’上。
黑色的装置半嵌在土壤中,上方悬浮着一层极细的干扰场。
她有一个莫名的想法——蹲下,指尖轻轻触碰其表面。
嗡——
一道极细的回震顺着她的神经跳动了一下。
碰得到。
从Aeris-5的话语中,她得知这种物品的作用是锚定空间,防止……“空间逃逸”?
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的作用,让她居然第一次和剧场中的事物发生了实质的碰触。
星榆刚要松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怎么在这?”
她回头。
是思奇。
青白色的、凹凸不平的、满是裂痕的面孔。
不是第一次见到。
星榆从中读出了不带敌意的“疑惑”。
“…………你说我?”
星榆沉默许久才回答。
“是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都没看到你。快回去吧,不要离主的梦境核心太远。”
思奇答得无比自然。她对星榆为何在此、和她的形态没有任何怀疑,只把她当成一个走得太远的同伴。
“我出来透口气,”星榆站起来随口应道,整理好衣袍,“那你呢?怎么也在外围?”
“我和主连接得更深,有时候会听到模糊的谕令。必须安静下来,仔细聆听才能分辨出意思。”
“你能听到什么内容?什么形式?”
思奇没想到面前的人穷追不舍,顿了顿回答:“呃……一般都是我们主动问出的疑惑。主会为我们降下回答,还有指引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你先回去吧,等我收到更清晰的内容的时候会告诉大家的。”
星榆点点头,从林中走出,走向安炀所在的小团体方向。
她刚靠近,就有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着热烈的讨论。
不是偶然。
所有人都能看见她。
这是“探针”的作用,还是……
一团庞大的异形伏在地表,盘绕的前肢微微抬起,末端宛如钩爪般裂开数节,露出内层湿润而细腻的肌肉结构。
那曾是安炀。
裂痕蠕动了一下,从中传出一道声音,语调高昂而激动:“我刚才梦见自己把皮脱下来了,里面不是我……但那感觉太好了!就像是,终于扔掉了被塞进身体里的垃圾……终于……终于出来了……我是我真正的样子了!”
“我也是。”坐他右侧的一人的喉咙已经变得不再适合发音,“我看见自己被剖开……意识和内脏一起,一缕一缕流出来,被主接住,拥抱,缠绕起来。”
语音是断续的,但群体却无障碍地理解。
“我只记得坠落,像是在被一条看不见的血脉拖向深渊……但我没有害怕,只有安宁。”
“刚开始很痛……真的痛。”
“对,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后来……”
众人纷纷叙述刚才自己在梦中所见。
所有人都在梦里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撕裂、抽搐、溶解、剥离。
灵魂如粘稠液体被缓缓从身体中拽出,化为柔软的丝带,被裹起、擦净、收纳入某个温暖又空洞的地方。
在此之后,痛苦不见了,死亡的恐惧也从记忆中被剥除。
所有人都回忆中,只剩下不可言说的“被包裹”、“被接纳”、“被拆解”与重生的幸福感。
安炀看着自己的爪子,裂口还在滴血,像是打开后还未关闭的锁孔:“一点也不疼,反而,太美妙了……像是在……持续向主献上自己的一部分。”
人们的语气一如既往,但不再是刚才那些胆怯、迷惘、偶尔还会自嘲的普通人。
所有人已然认定,“追奉司夜之主”是唯一的正确,唯一的道路,唯一的未来。
这种忠诚未必来自原生的信仰,更像是来自意识被篡改后的自然归属感,是被吞噬后的依恋。
星榆只是沉默。
在这个充满触须、脊刺、鳞面与螺壳的群体之中,倒是她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仍是唯一保持人类轮廓的异类。
就在这时,某个声音不知从哪团体块中传出,问向星榆:
“你呢?”
“……我?”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在旁观都能被点名。
“是啊。”声波再次轻柔地扩散,携带着一种温柔的邀请,“我们每个人在梦中感受到的都不一样。你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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