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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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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缩着身体,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胸口微微颤动,喷涌出更多的灰雾魂血。那张灰败透明的脸上,扭曲的畅快与刻骨的悲悯交织,最终都化为一种行将熄灭的灰烬感。

幽蓝的冷火无声跳跃,舔舐着粗陶酒坛的底部。坛中凛冽辛辣的酒气被寒气催逼得愈发浓郁刺鼻,那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锁。

我沉默地看着他咳血,看着他魂体加速逸散,看着他眼中最后那点奇异的光芒在痛苦中摇曳。胸口的戮魂匕如同冰锥,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提醒着我此刻的狼狈与真实。

许久,直到那剧烈的咳嗽平息,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喘息,我才缓缓伸出手,虚虚一招。

那悬于冷火之上的粗陶酒坛,带着温热的坛身,稳稳落入我的掌心。坛口热气蒸腾,凛冽的酒气直冲鼻腔,带着一种粗粝的、属于底层幽冥的、真实的味道。

没有玉杯金盏。我屈指在冰几上轻轻一划,玄冥真水之力涌动,凝结成两个粗糙的、带着冰茬的凹坑,权当酒杯。我提起酒坛,琥珀色、带着些微浑浊的酒液倾泻而下,注入两个冰坑之中。酒液在冰面上微微荡漾,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与冰几的寒意形成奇异的对抗。

我将其中一个冰杯推向平等王面前。酒液在冰坑中冒着细微的气泡。

“酒…温了。”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胸口的剧痛,却异常平静。

平等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烈酒上。他伸出那只枯瘦苍白、布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握住了冰冷的冰杯。指尖触碰冰面,激得他微微一颤,仿佛被这真实的触感拉回了现实。

他没有看我,只是死死盯着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捧起冰杯,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自己即将消散的魂魄,凑到干裂出血的唇边。

“咕咚…”

他猛地仰头,灌下了一大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

“咳…咳咳…咳咳咳——!!!”

烈酒入喉,如同烧红的刀子划过!瞬间引爆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魂体!他弓起身体,爆发出比之前更剧烈的咳嗽,大团大团灰黑色的魂雾混杂着暗红的魂血从他口鼻中狂喷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但他死死抓着冰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咳嗽稍稍平息,他抬起那张被魂血和灰雾糊满的脸,涣散的眼中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亮光!那是一种痛到极致后的清醒,一种濒死边缘的回光返照!

“够…够劲!”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如同砂轮摩擦,带着一种惨烈的快意,“还是…这个味儿!烧魂…穿肠…过瘾!哈哈哈…咳咳咳…”

他一边咳血一边笑,再次捧起冰杯,如同饮鸩止渴的囚徒,又狠狠灌了一口!

这一次,他似乎适应了些,虽然依旧咳得撕心裂肺,魂体逸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但他眼中的亮光却更盛了。他胡乱地用破烂的袖口抹去嘴角的血污和酒渍,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种奇异的…期待?

我看着他这副惨烈又癫狂的模样,胸口的剧痛似乎也麻木了。没有犹豫,我端起自己面前的冰杯。冰冷的杯壁刺痛掌心,杯中烈酒的气息灼烧着鼻腔。

一仰头。

“咕咚!”

一股滚烫、辛辣、带着浓重阴魂草苦涩和寒泉凛冽气息的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灌入喉管!所过之处,食道仿佛被灼穿!剧烈的痛楚伴随着一种野蛮的、原始的刺激感直冲天灵盖!眼前甚至瞬间黑了一下!

“嘶——!”我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灼痛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冰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这酒…比记忆中更烈!更凶!难怪叫烧魂酒!凡人饮之,魂魄立焚!阴魂饮之,亦如穿肠毒药!只有真正的底层亡魂,才需要这种近乎自残的刺激来对抗幽冥的湿寒与绝望。

“哈哈哈…咳咳…滋味如何?…我的…大帝陛下?”平等王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再次爆发出沙哑的狂笑,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快意。

我强忍着喉咙和胃部的灼烧感,以及胸口戮魂匕被酒气引动带来的加倍剧痛,重重地将冰杯顿在冰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冰屑飞溅。

“够烈。”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也燃起一丝被激起的火焰,“比朕在之前喝过的…更凶!”

“那是自然!”平等王得意地、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仿佛在炫耀一件得意之作,“此等劣酒…哈哈…咳咳咳…也就…也就我们几个…当年…能拿它当水喝…论英雄…”

提到“当年”,他眼中那疯狂的光芒黯淡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浓烈的怀念和悲怆取代。

我再次提起酒坛,给自己和他都重新满上。琥珀色的酒液在冰坑中翻滚着细小的气泡,如同沸腾的岩浆。

“论英雄?”我端起冰杯,任由那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目光穿透翻滚的幽冥死气,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往,“你说…什么样的人…才算英雄?”

平等王也端起杯,这一次,他小口地啜饮着,浑浊的眼睛望着昏暗的天空,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追忆:

“英雄?…嘿…成王败寇…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但…在我们当年看来…”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敢掀翻旧天地的…就是英雄!”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败…其志…可撼山河!”

“楚霸王…破釜沉舟…横扫暴秦…力拔山兮气盖世…乌江自刎…亦是绝唱!”

“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能屈能伸…终成帝业…是枭雄…亦是英雄!”

“唐太宗…玄武喋血…杀兄囚父…但他…开创了贞观盛世…功过…谁能定论?”

“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手段…未必光彩…但…结束了五代十国的乱世…给百姓…喘息之机…算不算英雄?”

他如数家珍,每一个名字都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那是他年轻时的信仰。每说一句,他就灌一口酒,咳嗽几声,魂体逸散得更快,但精神却诡异地亢奋着。

我默默地听着,也随着他提到的名字,饮下杯中烧魂的烈酒。灼痛感从喉管蔓延到四肢百骸,与戮魂匕的阴寒刺痛交织,形成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还有…岳飞…精忠报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却…死于莫须有…”平等王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愤,“风波亭…千古奇冤!…这…算不算英雄?!”

“算!”我斩钉截铁,冰杯重重一顿,“但…他忠于的…是那个腐朽的朝廷!是那个视他如草芥的皇帝!他的悲剧…在于…他的忠…用错了地方!”

平等王猛地抬头,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冰冷而锐利:

“还有于谦…北京保卫战…力挽狂澜…挽大明江山于既倒…最后…却落得…斩立决!抄家灭门!”

“他守护了京城百万生灵…守护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可他守护的…那个王朝…那个皇帝…值得吗?!”

“他们的忠…他们的义…感天动地!可他们的结局…何其讽刺?!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什么?不过是…为另一个腐朽的轮回…添砖加瓦!”

平等王沉默了。他握着冰杯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杯中的酒液晃荡出来,滴落在冰几上,发出细微的“嗤嗤”声,瞬间凝结。他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戳破幻想的痛苦和迷茫。

“所以…”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枯叶摩擦,“你掀天…不忠…不义?只为…你自己?”

“不忠?不义?”我冷笑一声,再次灌下一大口烧魂酒,灼痛感让我精神一振,“朕掀的,是压在万灵头顶的神权枷锁!是那视众生为刍狗的天庭!是那以信仰为囚笼的西天!是这地府万古积压的腐朽与不公!”

“朕要的,不是做谁的忠臣孝子!不是为哪个朝廷续命!朕要的,是砸碎这该死的棋盘!给这幽冥,给这三界,立下新的规矩!一个…天道轮回自有其法!不奉符诏!不尊佛旨!万灵…皆有其命的规矩!”

“这…算不算英雄?”

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终魂山巅炸响。胸口的戮魂匕随着激动而剧痛,帝袍上的鲜血在寒风中凝固成暗红的冰渣。

平等王呆呆地看着我,手中的冰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几上,残余的酒液迅速冻结。他灰败的脸上,表情剧烈地变幻着,震惊、茫然、一丝微弱的认同、以及更深的绝望…最终,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释然的叹息。

“呵…呵呵…咳咳…”他惨笑着,身体软软地靠回冰冷的冰几,“李安如…你…你比我们…狠…比我们…看得远…也…更狂妄…”

“砸碎棋盘…立新规矩…好大的气魄…好大的…野心…”

“可惜…可惜啊…”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魂体透明的速度陡然加快,声音低微得如同耳语,“我们…当年…只想着…掀翻地府这张小桌子…换自己…坐上去…却忘了…桌子上面…还有更大的天…”

“你…你看到了天…想掀翻它…但…棋盘…岂是那么容易掀的?…代价…你付得起吗?…你自己…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那双曾经阴鸷刻薄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对未来的…洞悉与悲悯。

我看着他加速逸散的魂体,看着他眼中最后的光芒即将熄灭,心中那坛烧魂酒带来的灼热与胸口的剧痛、神魂的撕裂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我再次提起酒坛,将两个冰杯重新注满。琥珀色的酒液在冰坑中,映照着幽冥昏暗的天光,也映照着两个浑身浴血、濒临绝境的敌人…或者说,两个在理想泥沼中挣扎的…故人。

“付不付得起…”我端起冰杯,声音低沉而决绝,“总要…试过才知道。”

“至于变成什么样子…”我看着杯中自己模糊而狼狈的倒影,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至少…此刻…朕还认得…自己是谁。”

“来!”我将冰杯举向平等王,“为…这该死的世道!为…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掀桌人!”

平等王涣散的瞳孔似乎凝聚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那冰冷的酒杯。指尖触碰冰面,激起细微的冰屑,却终究无力将其捧起。他只能徒劳地、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将涣散的目光投向那杯酒,投向举杯的我。

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但口型依稀可辨:

“…干…”

随即,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了一下,并未彻底熄灭,反而像是被某种执念强行拉住,定格在一种极其疲惫、却又带着奇异清醒的状态。

他没有消散。

只是身体更加透明,靠着冰冷的冰几,仿佛一尊即将融化的冰雕。魂血的逸散变得极其缓慢,如同涓涓细流。

我举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仰头,将杯中那冰冷刺骨、灼烧感却依旧残留的烈酒,一饮而尽!滚烫与冰寒在腹中交织,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胸口的戮魂匕随之剧痛。我重重地将空杯顿在冰几上。

“咳…咳咳…”平等王发出极其微弱的咳嗽,嘴角又渗出一丝灰雾,“好…好酒…可惜…不够…不够热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山巅的寒风似乎永无止息,卷动着污秽的佛光残余和终魂殿飘来的硝烟气息。幽冥的“夜”,漫长而压抑。

“想…看点…别的吗?”我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平等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向我,带着一丝询问。

我没有解释。缓缓抬起那只未持剑的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体内磅礴的帝气本源与人道愿力悄然涌动,混合着一丝来自禹王鼎人皇气的温暖气息。同时,一缕极其精纯的、来自共工血晶深处、象征着天地初开时水之本源的古老力量被小心翼翼地引动。

三种性质迥异、却又在某种层面上同源的力量,在我神识精妙到极致的操控下,于掌心上方缓缓汇聚、压缩、融合…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

只有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纯粹、无比温暖的光点,在掌心上方悄然诞生!那光点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原始的渴望与温暖,瞬间驱散了掌心附近的阴寒!

光点缓缓上升,悬停在终魂山巅上空。

然后,如同种子萌芽,又如水滴入湖。

一点微光,晕染开去。

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光晕,温暖而柔和。光晕不断扩散,颜色从最初的淡金,逐渐染上旭日初升时的橙红。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幽冥永恒阴霾的力量,无声地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终魂山巅。

光晕继续扩大,颜色愈发纯粹、温暖。惨淡昏黄的幽冥“天幕”被这温暖的光芒映照、驱散,露出了…一片纯净而温暖的“晨曦”!

一轮并不巨大、却无比真实、散发着融融暖意的“朝阳”,悬在了终魂山巅的正上方!金色的光芒如同最温柔的纱幔,穿透了终年不散的幽冥阴云,洒落在嶙峋的怪石上,洒落在冰冷的冰几上,洒落在我染血的帝袍上,也…洒落在平等王那张灰败透明、濒临消散的脸上。

阳光!

真正的,带着暖意的,属于人间清晨的阳光!

平等王涣散空洞的瞳孔,在接触到那温暖光芒的瞬间,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贪婪的光芒!他灰败透明的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抽动着,仿佛在感受着那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触感。

“光…”他极其艰难地、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阳光…”

他涣散的目光死死地追随着那轮悬浮的“朝阳”,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的幻影。那温暖的光芒落在他脸上,仿佛为他冰冷的魂体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枯瘦的手,似乎想要去触摸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光。

“千…千百年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追忆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上次…见到…真正的…朝阳…还是在…江南…春日的…河堤上…柳絮…飘飞…暖风…熏人…”

他闭上眼,仿佛沉浸在那早已模糊的回忆里,灰败的脸上,竟然极其短暂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安宁的浅笑。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和虚弱取代。

我和他,就这样坐在终魂山巅。一个胸口插着戮魂匕,浑身浴血,操控着这虚假却温暖的“朝阳”。一个魂体濒临崩溃,贪婪地汲取着这幻象中的光芒。

时间,在金色的晨曦中无声流淌。从“深夜”到“黎明”,再到“清晨”。

我们沉默地喝着酒。我一次次提起酒坛,将两个冰杯注满。平等王已经无法自己拿起酒杯,我便将冰杯凑到他干裂的唇边。他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啜饮着,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烈的魂体颤抖和灰雾逸散。烧魂酒的凛冽辛辣气息混合着阳光的暖意,在这孤绝的山巅弥漫。

他的话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如同蚊蚋。

“…好暖…”

“…像…那时候…”

“…真…好…”

当那轮“朝阳”的光芒攀升到最盛,将整个山巅照耀得一片金黄,温暖得甚至有些灼人时,平等王再次艰难地睁开了眼。金色的阳光落在他透明的脸上,映照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我。阳光落在他脸上,也落在我脸上。我们都在光里。

“光…”他看着我,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色的光点,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光返照般的清晰和向往,“…看到…就感觉…有希望…”

“我…我好像…现在…都能…重新站起来了…”

他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试图做出一个笑容,“带着他们的遗志...推翻你…继续…我的…未竟之业…”

我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是端起自己的冰杯,抿了一口滚烫的烧魂酒,任由那灼痛感在喉咙里蔓延。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朕…目前不同意。”

“这位置…”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仿佛在指整个幽冥,“朕还没坐够呢。哪能…让你起来享受?”

平等王那试图扬起的嘴角僵住了,随即,极其微弱地、却真真切切地…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其短促,带着浓重的痰音和虚弱,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看透世事的讥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呵…贪图…享乐…之辈…”他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最后的力气。

“呸!”我啐了一口,不知是啐酒还是啐他。端起他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酒,再次凑到他唇边,“少废话!喝!”

冰杯触碰着他冰冷的、干裂的嘴唇。

没有回应。

没有吞咽的动作。

那双倒映着金色阳光的瞳孔,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在温暖的晨曦中…无声地、彻底地…熄灭了。

他试图触碰阳光的手,早已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冰几上。

此刻,他靠在那里,头微微歪向一边,脸上最后那点灰败和痛苦似乎被阳光抚平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安详。金色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他变得更加透明的魂体,在他身后的冰面上投下一个模糊而虚幻的影子。

冰杯从我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冰几上,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瞬间冻结成一片金色的冰晶。

我举着冰杯的手,僵在半空。杯中残余的酒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终魂山巅,一片死寂。

只有那轮人造的、温暖的“朝阳”,依旧无声地悬浮着,散发着融融暖意,照耀着冰几上那杯冻结的残酒,照耀着对面那具在阳光下迅速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化作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在暖风中无声飘散的…空无。

以及,山崖边,那个胸口插着戮魂匕,浑身浴血,举杯僵立,在虚假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孤峭而冰冷的…酆都大帝。

寒风呜咽,卷起几缕残留的灰烬,掠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阳光也无法驱散的…彻骨寒意。

我僵在半空的手,终于缓缓落下。将杯中冰冷的残酒,一饮而尽。

酒,早已没了温度。

这位置…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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