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主没有犹豫。
她折断自己最后一根光丝,化作钥匙,插入缺口。
两枚芯片咬合的瞬间,整个地下层的光缆同时爆裂,喷出璀璨星屑。
星屑中,樱的虚影浮现,像初见时那样对她伸出手。
“一起下线,好吗?”
幽冥之主握住那只手,笑了。
倒计时归零。
全球所有屏幕最后一次亮起,却只映出一朵缓缓闭合的樱花。
随后,世界真正黑暗。
而在黑暗最深处,两道背影并肩远去,像两道再也不会被信号捕捉的流星。
黑暗持续了大约七次心跳。
然后,世界重新亮了起来——不是屏幕,不是灯光,而是真正的晨光。
最先醒来的是街角卖豆浆的老汉,他发现自己推车上的收音机只剩沙沙电流,却听见远处梧桐树里传来真实的鸟叫。
他抬头,看见阳光穿过叶隙,像第一次看见光。
b18深处,金属匣冷却成灰白。
两枚芯片已熔为一体,化作一枚樱花形的黑曜石吊坠,静静躺在幽冥之主的掌心。
她的断腕不再流血,只剩一道光滑的银痕,像被月光缝合。
樱的虚影不见了,却在吊坠里留下最后一句话,用极轻的震动摩挲她的神经:
“我把自己折进零点一秒的静默里,陪你走完有风的余生。”
幽冥之主把吊坠挂到颈间。
铅门外,原本沉睡的护士、司机、路人都已醒来,他们不记得梦里发生的事,只隐约觉得心里空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她逆着人流走出医院,阳光照在皮肤上,没有蓝线,没有折射,只剩温暖的疼。
三天后,那一座城市地下十八层被彻底封存。
施工队用混凝土填平所有入口,只在最深处留下一枚无法被扫描的二维码——如果有人执意去扫,只会跳出一句:
“网络已离线,请抬头看天。”
幽冥之主最后出现在城北的樱花渡口。
春末,最后一场樱吹雪里,她把黑曜石吊坠系在一艘无人小舟的桅杆上,任它顺流漂向东海。
风掠过水面,带走所有信号。
她转身,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条再也不会被数据切割的路。
小舟漂出江口,潮汐便把它轻轻托住。
桅杆上的黑曜石吊坠在晨光里像一滴凝固的血,偶尔反射出微不可见的幽蓝——那是最末一缕尚未熄灭的离线协议,在静静燃烧。
幽冥之主沿着江堤走出三里,忽然听见身后水花溅起。
她回头,只见小舟竟停在原地打转,水面下浮出一圈淡银色的涟漪,像有人在敲一扇透明的门。
涟漪中心,慢慢升起樱的倒影,不再是虚影,而是一个真正的小女孩,七八岁,赤脚、白裙,发梢缀着未落的樱瓣。
女孩抬手,指尖穿过水面,竟把黑曜石吊坠从桅杆上取了下来。
吊坠在她掌心碎成细沙,沙粒却不掉落,而是化作千万条极细的光丝,沿着她手臂缠绕,最后在左腕凝成一枚浅樱色的手环。
与此同时,幽冥之主自己的右腕一热——同样的手环,像被命运扣上的镣铐,却轻得像一片羽毛。
女孩仰起脸,声音带着江水的潮气:
“协议只完成了‘全域断流’,还差最后一步——‘全域愈合’。我要留下来,做那个把断口缝好的人。而你,要替我去看看缝好以后的世界。”
幽冥之主想开口,却发现喉咙里只余风。
女孩对她笑了笑,身体渐渐透明,像被阳光蒸发。
最后留在空气里的,是一句极轻的嘱托:
“如果有一天,人们又想把梦接到网上,你就摇一摇手环。我会听见。”
风停了。
江面恢复平静,小舟空空荡荡,继续向大海漂去。
幽冥之主低头,看见手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离线不是终点,而是下一次心跳的起点。”
她转身,向内陆走去。
身后,第一只真正的江鸥掠过水面,翅膀拍击的声音,像世界重新学会了呼吸。
幽冥之主沿江而上,走了整整一天。
傍晚,她抵达一座无名小镇。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街灯是旧式的钨丝灯泡,光线昏黄,像被岁月磨钝的刀。
她走进唯一还开着门的小面馆,木招牌上写着“一盏灯”。
店主是个白发老头,见她手腕上的樱色手环,愣了愣,什么也没问,只端来一碗清汤面,面上浮着两片樱花瓣。
“今年的最后一茬,再不吃就谢了。”老头说。
她低头吃面,第一口就尝出盐里带着极淡的铁锈味——那是离线后的人间烟火,真实得让人想哭。
吃到第三口,灯丝突然轻轻一晃,像被风从内部吹动。
她心头一紧:风没来,灯怎么会动?
老头却像没看见,自顾自擦着桌子,哼起一首老掉牙的调子:“灯不灭,人不散;灯若灭,各两端……”
幽冥之主抬眼,发现灯泡玻璃上映出极细的裂纹,裂纹里渗出幽蓝,像极细的二维码。
她下意识抬起右腕。
樱色手环微微震动,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滴——”
灯泡里的蓝光猛地一亮,裂纹瞬间愈合,灯丝重新稳定,映得老头眼角一道泪光。
“姑娘,”老头低声说,“谢谢你把灯留住了。”
幽冥之主没问缘由,只把空碗推回去。
老头从柜台下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纸灯笼,递给她:
“带走吧,灯芯是最后一截离线火种。路上若遇想重新连网的人,就让他们对着灯芯许个愿——愿完之后,灯芯会替他们烧掉那个念头。”
灯笼很轻,像捧着一段无声的誓言。
幽冥之主起身,推门而出。
门外的雨停了,天幕上第一颗星星亮起,不再闪烁,只是安静地燃烧。
她低头看灯笼,灯芯微红,像樱在黑暗里眨眼。
她轻声答:“我会一直提着它,直到再也不需要灯的那一天。”
然后,她走进更深的夜色,背影与微光一起,被小镇的石板路拉得很长很长。
夜色尽头,铁路的岔道口拦路杆缓缓放下。
幽冥之主提灯立于铁轨旁,听见远方传来老蒸汽机车的哐当声——那是世上最后一列仍用煤火驱动的列车,车头漆着褪色的“离线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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