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言根本没有察觉到,白夜天是如何出现!
没有气息波动,没有任何声响。
“白…夜天!”
他嘶声低吼。
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瞬间扭曲变形。
仅凭白夜天展现出来的气势,他便知道。
他所有的阴谋算计,都是笑话。
白夜天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唯有拼死一搏!
他猛地将那个疯狂震动的黑色陶罐,高高举起!
幽蓝的指甲,如同五柄淬毒的匕首。
狠狠刺向罐口的暗红符纸!
同时,他深陷的眼窝中。
那两点幽绿鬼火,陡然暴涨。
化作两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无尽怨毒与疯狂呓语的绿芒。
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蛟。
撕裂凝固的空气,直扑白夜天面门!
这是魔相宗传自《天魔策》的精神冲击秘术——“怨魂刺”!
专攻心神,能瞬间摧毁意志,破灭精神!
然而,就在那两道怨毒绿芒,即将触及白夜天的刹那。
白夜天动了。
只是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抬手,虚握。
没有刀光乍现,没有风雷激荡。
但就在他虚握的瞬间。
他身前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扭曲!
赵德言倾尽全力,射出的两道“怨魂刺”绿芒。
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黑洞。
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瞬间被那塌陷扭曲的空间吞噬、湮灭!
噗!
赵德言如遭重锤猛击,身躯剧震。
一口带着浓烈腥臭的黑血,狂喷而出!
秘术被强行破灭的反噬,瞬间重创了他的紫府精神海!
他眼中暴涨的幽绿鬼火,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灭。
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骇然。
“不可能…!”
赵德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充满了绝望的疯狂。
他双手死死抓住那个黑色陶罐。
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将其砸向脚下腐朽的地板!
他要放出罐中,那还未吸饱人心之血的“噬心蛊王”!
哪怕同归于尽!
陶罐碎裂!
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
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冲天而起!
黑气中心,一点猩红如血钻的微小光芒,骤然亮起。
散发出令人心神震颤的阴邪气息,闪电般射向白夜天。
与此同时,赵德言借着这最后的机会。
身形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毒蛇,猛地向后一缩。
就要化作一道灰影,遁入身后冰冷的湖水!
但他的所有动作,在白夜天眼中,都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面对那足以让寻常大宗师,手忙脚乱的怨毒蛊王。
白夜天虚握的手掌,终于落下。
这一次,不再是无形的空间扭曲。
一道光!
一道纯粹到极致、也简单到极致的刀光!
自他化作掌刀的手掌之上,骤然迸发!
没有浩大的声势。
只有一种万物归寂、因果断绝的绝对肃杀!
嗤——!
细微如裂帛,却又清晰得如同响彻在心神深处。
那道凝聚了赵德言无数心血、怨毒无匹的猩红蛊王。
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发出。
就在那纯粹的光线中,无声无息地湮灭。
连同它周围翻滚的怨毒黑气。
也在瞬间被净化、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刀光余势未歇,沿着赵德言遁逃的轨迹,轻轻一掠而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赵德言飞掠的身影,猛地僵在半空中。
还保持着遁逃的姿态。
他脸上疯狂、怨毒、惊骇的表情,彻底凝固。
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线。
自他的眉心笔直向下。
贯穿鼻梁、嘴唇、咽喉、胸膛…最终消失在腰腹之间。
噗通!
僵硬的身躯如同朽木般,摔落在水榭腐朽潮湿的地板上。
断成两截。
切口平滑如镜,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所有的生机,都在那道纯粹的刀光掠过时被彻底斩灭。
水榭内,只剩下陶罐碎裂的黑泥,和枯朽木板的味道。
那股浓烈的腥甜与怨毒,彻底消失。
白夜天缓缓收回了手。
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看也没看地上,赵德言断成两截的尸体。
目光投向水榭外,那片重新荡漾起微澜的湖面。
一道高挑窈窕,笼罩在朦胧黑纱中的身影。
如同融入暮色的水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湖畔的枯苇丛旁。
正是祝玉妍。
她深紫色的眼眸,隔着面纱。
静静地凝视着水榭内发生的一切,眼神复杂难明。
有震撼,有忌惮,更有一丝如愿以偿的幽光。
白夜天并未开口。
只是对着祝玉妍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衣袖。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凭空而生。
如同无形的大手。
将赵德言那两截冰冷僵硬的残躯,轻轻卷起。
抛向祝玉妍所在的岸边。
“魔相宗,”
白夜天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
平淡依旧,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归你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再次由实化虚。
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
彻底融入了暮色四合的扬州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玉妍看着滚落到自己脚边、切口平滑的残尸。
又望向白夜天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
寒风吹动她脸上的黑纱,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最终,她低低地、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声。
俯身提起那两截残躯,如同拾起两段枯柴。
身影一晃,也消失在愈发深沉的暮色之中。
..................
岭南,宋家山城。
这座雄踞于莽莽群山之中的巨城。
本身便是一座天然的要塞。
城墙依险峻山势而建,高耸入云。
巨石垒砌的墙面,布满了风霜雨雪和岁月刀兵留下的深刻痕迹。
透着一股沉凝如山、百世不易的厚重与威严。
山城之内,屋舍俨然,街巷纵横。
更有飞瀑流泉点缀其间。
于险峻之中,透出世家大族的底蕴与从容。
然而,真正令天下武者敬畏的,并非这座山城的险固。
而是位于山城最高处,俯视着整个岭南大地的所在——磨刀堂。
磨刀堂并非殿堂,而是一整座被削去尖顶的孤峰!
峰顶平台开阔,足有百丈方圆。
平台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建筑。
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块高达十丈、通体黝黑的巨大奇石。
奇石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有金属般的冷光流动。
这便是宋阀历代阀主磨砺刀意、印证武道的“磨刀石”。
平台边缘,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罡风呼啸,卷动着云雾,发出如同万千刀锋摩擦的锐响。
此刻,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磨刀堂平台之上,唯有清冷的星辉洒落。
在黝黑的磨刀石上流淌,更显孤寂苍凉。
一道身影,如亘古存在的磐石,静静矗立在磨刀石前。
他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
却丝毫掩不住那份渊渟岳峙。
仿佛与脚下孤峰,与这浩渺星空融为一体的磅礴气势。
他负手而立,微微仰头。
望着东方天际,那即将被晨曦染透的一线微光。
他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
线条刚硬而深刻,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沉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深邃得,如同蕴藏着整片星空。
此刻却倒映着,那磨刀石黝冷的微光。
仿佛有无形的锋芒在其中流转、凝聚。
天刀,宋缺。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三天三夜。
自从接到那份密报:
白夜天刀斩朱粲于万军,一言降杜伏威于帐中,弹指间令魔相宗主赵德言身首异处。
然后,便来到了这磨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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