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
最终,在平台边缘堪堪稳住。
他踉跄落地,以手抚胸。
又咳出几口鲜血,染红了胸前麻衣。
然而,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如同孤峰绝域中,那永不弯折的劲松。
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狼藉的战场,越过那裂成两半的巨大磨刀石。
落在白夜天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失败的颓丧,没有兵刃受损的心痛。
只有一种,历经极致碰撞后的明悟与澄澈。
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
“好一个…一力破万法。”
宋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未曾想到,阁下不止修为绝世,更有一身如此神力。”
他缓缓摇头,脸上竟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天问九刀》叩天问道,穷尽我心。”
“然人力有穷,天道难测…”
“今日方知,刀道之外,仍有天地。”
“此战…宋缺心服口服!”
他步履有些蹒跚。
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柄插在地上的水仙刀。
弯下腰,握住冰冷的刀柄,将之拔出。
手指拂过刀身上的裂痕。
动作轻柔,眼神复杂。
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深邃。
他不再看白夜天,而是转身。
面向东方那轮重新变得明亮、跃出云海的朝阳。
“阁下来此,是想彻底统一江南吧?”
白夜天看了看手中,同样裂纹遍布的宝刀。
收刀归鞘。
看着宋缺那依然挺拔的背影,微笑道:
“宋阀主果然不止武功超绝,一身智慧,亦是天下少有。”
“不错,如今江南诸地,都已归入少帅府掌控。”
“若得宋阀主支持,江南将真正一统。”
宋缺转身,目光平静而幽邃地看着白夜天。
半晌,方才开口道:
“三日之内,宋阀上下,归附少帅府。”
“这天下…的确该一统了。”
他说的,是天下,而非是江南。
言罢,他不再停留。
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步一步。
沿着那布满刀痕剑迹的古老石阶,缓缓走下磨刀堂。
那裂开的水仙刀,被他握在手中,刀尖斜指地面。
在晨光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背影萧索,却又带着一种刀锋归鞘般的沉寂。
还有,于鞘中蕴养翻腾的无上意志。
白夜天独立于一片狼藉的磨刀堂上。
看着宋缺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
他的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
唯有对这位绝世刀客的深深敬意。
以及对那裂开的水仙刀,以及那两半磨刀石的一丝怅然。
道之印证,必有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气血压下,目光转向南方。
江南归一,就在眼前。
宋缺走下磨刀堂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瞬间在宋阀之中,激起滔天巨浪。
山城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铅。
宋智、宋鲁、宋师道等核心人物齐聚。
当看到阀主宋缺苍白的面容、嘴角残留的血迹。
以及那柄赫然裂开一道,贯穿首尾的裂缝的水仙刀时。
所有人都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柄水仙刀,乃是宋缺的佩兵!
乃是“天下第一刀”象征!
它竟然……裂了?
“大哥!”
宋智声音发颤,抢上一步。
宋缺摆了摆手,阻止了众人的询问。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将裂开的水仙刀轻轻横置于膝上。
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担忧,甚至隐含愤怒的脸庞。
缓缓开口道:
“此战,我败了。”
宋缺的声音虽因内伤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五道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败了?!
无敌的天刀宋缺,竟会败?!
败在何人手下?!
这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爹,这天下间还有能在武功上胜过你之人?”
宋师道忍不住问道,眼中充满困惑。
宋缺看向自己颇为满意的儿子,出声道:
“天地之广大,人力难穷。”
“有人能胜过为父,并不奇怪。”
“不过,为父并非败于刀法,而是败在根基。”
宋缺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白夜天此人,其力…恐怕已真正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这四个字,让众人心头巨震,满脸惊骇。
宋缺不再解释,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败便是败,无需讳言。”
“宋缺一生,言出必践。”
“三日之内,宋阀上下,尽归少帅府。”
“什么?!”
宋鲁失声惊呼。
“大哥!这…这岂非将我宋阀基业拱手相让?”
“少帅府虽强,但我岭南.......”
“岭南?基业?”
宋缺打断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
“杨广已死,大隋名存实亡。”
“群雄逐鹿,中原板荡。”
“宇文阀挟幼帝号令关陇门阀,其势已成。”
“下一步必是整合北方,然后挥师南下!”
“关陇门阀底蕴之深,宇文伤武功之强,辅以靠山王杨林这等军中柱石,其势绝非一隅可挡!”
“我宋阀偏安岭南,不可能独善其身?”
“待其整合北方,挟倾国之力南下,岭南便是孤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头。
“白夜天,寇仲,徐子陵…此三人,便是变数!”
宋缺的目光投向厅外。
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看到了南方那个正在崛起的势力。
“寇仲有霸主之姿,徐子陵得长生诀真传,深不可测。”
“而那白夜天…更是身具无敌之力。”
“少帅府锐气正盛,生机勃发。”
“其势如江河奔涌,势不可挡!此乃天命所归之象!”
“与其坐等北方势力成型,被其各个击破。”
“不如趁其立足未稳,整合江南之力!”
宋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铁之音。
“以江南丰饶之资,少帅府新生之锐气,加上我宋阀之力。”
“足可与北方鼎足相抗,甚至…问鼎中原!”
他缓缓起身,目光灼灼地扫视着每一个人。
“归附少帅府,便是以另一种方式。”
“让宋阀的刀与血,在这乱世洪流中,刻下最深的印记!”
“让岭南的声音,响彻天下!”
“此乃存续之道,亦是进取之道!诸位,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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