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默。
单灵灵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立在原地，心口像是被重锤砸中，呼吸都骤然滞住。
怀孕？
菠萝怀孕了？
她怀上了谁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
到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单灵灵脑海里轰鸣，几乎将她的理智击碎。
菠萝的手颤抖着按在自己小腹上，低垂着头，泪水一滴滴滚落，打湿了衣襟，她刚才喊出那句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你怀了他的孩子？”
凝固的空气终于被打破，烛洺赫的声音沉沉落下，沉重而冰冷。
菠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泪水纵横，默默点头。
这一点头，彻底压垮了她的心神。
烛洺赫垂下眼帘，沉默了两瞬，才再次开口。
“你知道后果吗？”
菠萝的身体轻轻一颤，眼神中闪过恐惧，却依旧不言，只是摇了摇头，随即又逼迫自己点了点头。
烛洺赫的声音低沉，缓慢而冷冽，一字一顿，仿佛在为她宣读命运的判决。
“九阴并非凡人，他身具腾蛇血脉。哪怕以凡人肉身承载，他的魂魄中仍旧蕴藏着神力。”
“而你，作为凡人，承受了神裔之血脉，必然反噬。”
“肉体会被吞噬，生命力会被榨干，没有逆转的可能。”
“到最后，你连尸骨都不会留下，只会被彻底……”
“……我知道！”
菠萝猛地打断了烛洺赫的话，声嘶力竭，泪水却止不住地流，她哽咽着，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跪倒下去：“我都知道！”
她捂着小腹，哭到声音破碎。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九阴，他是我爱的人！是我下定决心要嫁的人！”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目光死死盯住烛洺赫。
“烛洺赫，你才是那个最该理解我的人！你明明比谁都懂……”
“原本死在你面前的爱人，突然活生生地站在你眼前，笑着和你说话，伸手去触碰你……”
“你能拒绝吗？你能狠下心推开吗？”
菠萝的声音嘶哑，吼声撕裂了嗓子：“你做不到！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你……”
烛洺赫神色未动，冷冷截断她的话。
“本尊和你不同。”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执着于一张皮囊，不是他，更不可能是他的本质。”
“就算灵儿换了一副容貌重生在这世间，本尊依旧能一眼认出她，并且依旧会爱上她。”
“因为她就是她，与外貌无关，与身份无关。”
烛洺赫的声音低沉冷冽，目光凌厉如刀，直逼菠萝的心口。
“而你呢？”
“你爱上的，不过是一个顶着你丈夫面孔的陌生人。”
“更何况。”
烛洺赫的声音陡然加重：“他并非无害之人，而是一个妄图搅乱天地秩序的存在。”
“你难道不清楚，他背负了多少条命？”
“凡人的，腾蛇的。”
“你明知如此，仍为这样的存在敞开身体，背弃誓言，背弃他人……”
“小九。”
单灵灵终于伸手，轻轻捏住烛洺赫的手掌，声音不大，却足以打断他继续下去。
她微微仰头，望着他的眼，轻叹一口气：“不要再说了。”
烛洺赫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顺从下来，将剩下的话咽回喉间。
那双锋锐如刃的眼眸暗了下去，只留下深沉的冷意。
捡回了所有记忆的单灵灵心中很清楚，烛洺赫从不是嘴下留情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必然会这样开口。
他从来不会留情，也从来不会给人退路。
而此刻，菠萝终于被他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呼吸一下一下急促得要将整个人撕裂。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唇颤抖着张开，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呜咽。
那是彻底的溃败。
她的伪装，她的倔强，她自欺欺人的一切幻想，在烛洺赫冷厉的话语下轰然崩塌。
再无回旋余地。
“菠萝，一切都还不晚。”
单灵灵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并未显怀，按时间推算，从王子村到现在，最多不过数月。
“我们可以帮你……放弃这个孩子，你不会死的。”
她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转过头看向烛洺赫：“是吧，小九？”
烛洺赫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你看，没有问题的，菠萝，一切都还来得……”
“你不要再说了！”
菠萝猛然打断，眼泪彻底决堤，她的声音沙哑嘶哑：“灵灵，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不懂！”
单灵灵一怔，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你想要的，一直都能得到。不论是家人，还是爱人，你什么都有！”
“而我呢？”菠萝的哭声几近崩溃，“我原本也是有的！”
“有宠着我、护着我的父母和妹妹，有那个我以为能相守一生的男人。”
“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可他们都离开了！在那个晚上，他们全都离开我了！”
“单灵灵，你有没有想过？你唾手可得的一切，正是我用尽所有办法都抓不住的东西！”
菠萝死死盯着单灵灵，眼泪与恨意交织：“你别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用救我的名义劝我！”
“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菠萝猛地抬手，用力抹去满脸泪水，泪痕却越抹越乱，她咬着牙，眼神几近癫狂：“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唯一的！”
“菠萝，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不是这个意思？”菠萝苦笑，眼泪与笑声交织得让人心碎，“是啊，你只是个旁观者。”
“要不然我们换一换，让你来经历我所经历过的？！”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单灵灵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轻的弧度。
那个笑容很冷，却带着不可言说的沉痛。
“好啊。”
单灵灵轻声开口，字字如铁。
“换吧，你也来体会一下，我所经历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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