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道裂缝,露出海底古城的全貌。黑色礁石砌成的城墙在浪涛中若隐若现,墙缝里钻出的银白色纤维随波摆动,像无数条蛰伏的蛇。那座高耸的塔尤为扎眼,塔身布满螺旋状的凹槽,顶端的螺息珠泛着淡蓝色的光晕,将周围的海水染成片诡异的幽蓝。
“那是‘螺母塔’,传说螺神就沉睡在塔底。”青铜眼罩人影站在礁石上,黑袍被海浪溅起的水花打湿,紧贴在身上,“当年郑和船队的人就是被它吸引,才会在此沉没。”他指了指塔下的人影,“这些都是当年船员的后裔,世世代代守护着神殿,等待纯魂出现,开启塔门。”
少年握紧陈敬之的短刀,刀身在海风中微微颤动。他注意到那些人影的脚踝都缠着根透明的管子,直通海底的纤维丛——他们靠吸食种源能量存活,早已不是完整的人类。
“你以为凭这些废物就能拦住我?”少年的声音被海风撕得有些破碎,手心的纯魂印记却越来越烫,与塔顶的螺息珠产生了奇妙的共鸣。珠体突然闪烁了一下,塔底的人影瞬间躁动起来,纷纷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准了少年的方向。
“拦住你?”人影发出一阵刺耳的笑,“他们是来帮你的。”他突然抬手,掌心射出一道黑光,击中塔顶的螺息珠。珠体剧烈地摇晃起来,淡蓝色的光晕里渗出墨绿色的液体,像颗正在腐烂的果实。
“你在干什么?”少年厉声质问。他能感觉到,螺息珠里蕴含的能量正在被黑光污染,原本纯净的波动变得狂躁不安。
“当然是给螺神‘醒酒’。”人影的语气带着疯狂,“这颗珠子沉睡太久,需要点‘新鲜血液’激活。而你,就是最好的祭品。”
话音未落,海底的纤维突然集体向上攀升,像无数条银白色的绳索,朝着科考船的方向袭来。甲板上的实习生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往船舱里钻,却被纤维缠住脚踝,拖向船舷。
“救我!”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伸手去抓栏杆,手指刚碰到金属,就被纤维腐蚀出几个血洞。
少年顾不上多想,翻身跃过船舷,短刀在空中划出道寒光,斩断了缠向男生的纤维。被斩断的纤维在海水中扭动了几下,化作团银白色的泡沫,散发出刺鼻的腥甜味——和青螺坑暗河的味道一模一样。
“别碰它们的汁液!”林岚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传来,夹杂着电流的杂音,“里面含有高浓度的种源孢子,会通过皮肤渗透!”
少年赶紧缩回手,却已经晚了。刚才斩断纤维时溅到的几滴汁液,正顺着手腕往上爬,留下道淡金色的痕迹。他咬着牙用短刀的侧面刮去汁液,皮肤立刻红肿起来,像被烙铁烫过。
“纯魂也不是万能的。”人影的声音带着嘲弄,“没有清螺液,你撑不了多久。”
少年这才想起林岚给的药剂还在工作服口袋里。他刚想掏出来,海底的螺母塔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塔底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隐约能听到水流撞击岩壁的声音,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和青铜匣里的频率一模一样,只是更宏大,更古老。
“塔门开了。”人影的声音带着兴奋,“看来螺神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他纵身跃下礁石,黑袍在海水中展开,像只巨大的蝙蝠,朝着塔门的方向飞去。
那些海底人影也纷纷行动起来,推动着艘艘用贝壳和礁石制成的小船,围向科考船。船上摆着青铜匣,匣盖敞开着,里面的心脏在幽蓝的光线下跳动,吸引着更多的纤维从四面八方聚拢。
“必须阻止他们靠近!”少年对着通讯器大喊,“船上有炸药吗?”
“左舷仓库有三箱深水炸弹,是用来清理航道暗礁的!”林岚的声音急促起来,“我们的支援还有四十分钟才能到,你们必须撑住!”
少年转身冲向仓库,刚跑两步就被个熟悉的身影拦住——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他的脚踝已经被纤维缠住,眼神变得空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一起去见螺神吧……他会给我们永生……”
“醒醒!”少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短刀出鞘,斩断了缠在他脚踝上的纤维,“想想你的家人!他们还在等你回家!”
男生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恐惧取代:“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它在叫我……”他指着塔顶的螺息珠,珠体已经彻底变成墨绿色,正不断地往下滴落粘稠的液体。
少年没时间犹豫,他将清螺液扔给男生:“往伤口上倒!能暂时压制它!”自己则冲进仓库,扛起一箱深水炸弹就往甲板跑。
此时的甲板已经成了纤维的海洋。银白色的丝状物从船舷的缝隙里钻进来,缠绕在栏杆上、仪器上,甚至人的皮肤上,将整个甲板变成了个巨大的茧。几个没来得及逃跑的船员被裹在茧里,只露出颗脑袋,眼睛瞪得滚圆,已经没了声息。
“把炸弹扔向塔门!”少年对着还能行动的几个实习生大喊,自己则拉开引线,用尽全身力气将炸弹掷向海底。
深水炸弹在靠近塔门的地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掀起滔天巨浪,将几艘贝壳船掀翻。纤维制成的船身遇水即化,里面的青铜匣沉入海底,激起阵阵墨绿色的涟漪。
“做得不错。”人影的声音从塔门里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可惜,这点威力还不够挠痒。”
随着他的话音,海底突然升起无数根粗壮的纤维,像喷泉般射向天空,然后猛地砸落,将科考船的甲板砸出一个个大洞。海水顺着洞口涌入船舱,船身开始倾斜,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弃船!”少年对着众人喊道,“去救生艇!”
他最后一个离开甲板,临走前将剩下的两箱深水炸弹捆在一起,设置了定时引爆,然后纵身跳进海里,朝着最近的一艘救生艇游去。
刚抓住救生艇的边缘,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少年低头一看,只见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正仰着脸看着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角挂着墨绿色的液体——他终究还是被种源彻底同化了。
“带我……一起走……”男生的手指深深掐进少年的皮肉里,指甲缝里渗出银白色的纤维。
少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在基地里,这个男生总爱炫耀自己的妹妹,说等科考结束就带她去游乐园。可现在,他却成了种源的傀儡。
“对不起。”少年闭上眼睛,短刀出鞘,干净利落地斩断了男生的手臂。被斩断的手臂在海水中化作团泡沫,男生的身体则被迅速涌来的纤维吞噬,只留下一声模糊的哭喊。
救生艇在浪涛中起伏,少年回头望去,科考船在一声巨响中四分五裂,爆炸产生的火焰在海雾中亮起短暂的红光,随即又被墨绿色的海水扑灭。海底的螺母塔在爆炸中纹丝不动,塔顶的螺息珠反而更加明亮,将周围的海水染成片妖异的绿色。
“还有三十分钟。”林岚的声音带着疲惫,“我们的潜水艇已经接近雾岛海域,但海雾太浓,定位不到你的位置。”
“我在塔门东北方向约一海里处。”少年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塔影,“人影已经进塔了,我必须跟上去。”
“不行!太危险了!”林岚的声音带着反对,“塔里面的种源浓度是外面的百倍,你的印记还没完全稳定,进去就是送死!”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检查着短刀。刀身上的“北斗”二字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寒光,让他想起陈敬之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螺神非神,亦非魔,不过是困在时间里的执念。”或许,那个青铜眼罩人影,那个被种源同化的男生,甚至那个沉睡在塔底的螺神,都只是被执念困住的可怜人。
“帮我个忙。”少年对着通讯器说,“如果我没能出来,告诉那些孩子,别学我。”
他挂断通讯,将救生艇的缆绳系在块礁石上,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墨绿色的海水。纯魂印记在手心亮起,形成层淡金色的屏障,隔绝了海水和纤维的侵蚀。他像条鱼般朝着螺母塔游去,塔门的黑影越来越近,里面传来的心脏跳动声也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刚靠近塔门,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少年赶紧用短刀插进旁边的礁石,才勉强稳住身体。他抬头望去,塔门内的通道两侧布满了壁画,画着些人鱼状的生物将青铜匣献给一个戴面具的祭司,祭司的手里拿着颗珠子,正是螺息珠。壁画的最后,画着祭司将珠子埋进海底,然后整个古城开始下沉,人鱼们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才是真相。”人影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螺息珠根本不是什么圣物,是用来镇压螺神的封印。当年的祭司发现螺神想吞噬整个海域,才会忍痛将它沉入海底,用自己的族人作为祭品,布下这座困龙阵。”
少年握紧短刀,一步步走进通道。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根盘龙柱,柱身上缠绕着银白色的纤维,顶端连接着一颗巨大的心脏——比青螺坑祭坛上的那颗大了十倍,表面覆盖着层透明的膜,无数根血管状的纤维从膜里伸出来,连接着四周的墙壁。
人影就站在心脏前,黑袍已经脱下,露出里面布满纤维的身体。他的青铜眼罩掉在地上,露出只墨绿色的眼睛,瞳孔里布满了螺蛳状的花纹:“你看,这才是螺神的真身——颗被种源污染的远古心脏。只要打破封印,它就能释放出足以吞噬世界的能量,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变成永恒的‘螺民’,再也没有痛苦,没有死亡。”
少年看着那颗心脏,突然明白了。所谓的螺神,不过是颗被种源寄生的心脏,而人影想做的,就是让它彻底失控。那些被同化的人,那些青铜匣里的心脏,都只是它的养料。
“你疯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愤怒,“那不是永恒,是毁灭!”
“毁灭又如何?”人影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至少不用像我这样,活着承受被种源蚕食的痛苦!”他突然抓起一根纤维,狠狠扎进自己的胸口,“你以为我想这样?是陈敬之!是他把我当成实验品,才让我变成这副鬼样子!”
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射出一道墨绿色的光线,击中了人影的胸口。他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迅速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纤维,很快就变成了个巨大的纤维球,朝着少年的方向滚来。
少年赶紧躲闪,纤维球撞在盘龙柱上,柱身瞬间被腐蚀出个大洞。大厅开始剧烈摇晃,顶部落下无数碎石,显然封印已经松动。
“快阻止它!”林岚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焦急,“我们的潜水艇检测到心脏的能量正在指数级增长,再过十分钟就会爆炸!”
少年看向那颗心脏,它的跳动越来越快,表面的膜已经开始破裂,墨绿色的液体不断渗出,滴在地上就化作细小的纤维,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他知道,必须在爆炸前毁掉它,可短刀对它根本没用,纯魂印记的光芒也在被它的能量压制,越来越暗淡。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心脏表面的膜上有个小小的缺口,缺口处没有纤维,露出里面淡金色的内核——和螺核的残片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少年恍然大悟。那颗黑光残片根本不是在修复自己,是在与这颗心脏融合,准备彻底激活它!
他握紧短刀,朝着心脏冲去。人影变成的纤维球再次滚来,少年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纵身一跃,踩着纤维球的顶部跳了过去,短刀出鞘,狠狠刺向那个缺口!
“噗嗤”一声,短刀没入内核。心脏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墨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将少年浑身都浇透了。他感觉种源的能量正在疯狂地涌入体内,纯魂印记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快用清螺液!”林岚的声音几乎要喊破喉咙。
少年这才想起口袋里的药剂,他颤抖着拧开瓶盖,将整瓶清螺液都倒在短刀上。淡蓝色的药剂遇到墨绿色的液体,立刻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白色的烟雾。心脏的跳动突然变得紊乱,表面的纤维开始纷纷脱落,露出里面淡金色的内核。
人影的声音从纤维球里传来,带着绝望的哀嚎:“不——!我的永恒!”
纤维球突然炸开,无数根纤维朝着少年的方向射来。少年用短刀格挡,却被一根纤维射中肩膀,瞬间失去了力气,短刀从手里滑落,插进心脏的内核里。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表面的膜开始收缩,将内核和短刀一起包裹进去。大厅的摇晃渐渐停止,顶部的碎石也不再落下。少年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颗心脏慢慢恢复平静,表面的纤维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淡金色,像颗沉睡的太阳。
“成功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疲惫,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手心的纯魂印记正在发烫,与心脏的光芒遥相呼应,仿佛建立了某种新的联系。
就在这时,心脏突然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线,击中了大厅墙壁上的一块壁画。壁画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人影在招手。
少年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通道走去。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手心的印记还在发烫,远处的海雾里传来隐约的螺蜂振翅声,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警告。
故事,就随着少年走向通道的背影,在那颗渐渐平静的心脏旁,在通讯器里传来的林岚的呼喊声中,在通道尽头那模糊的招手人影里,继续朝着未知的深处延伸,永远没有尽头,永远藏着下一个需要解开的执念。
通道深处的光线越来越柔和,淡金色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光点,像被打碎的星星。少年扶着岩壁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纤维上——这些纤维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体温般的暖意,与之前接触的种源截然不同。
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半开的青铜匣,样式比青螺坑的更古老,匣盖上没有人脸图案,只有个简洁的螺蛳纹。匣子里没有心脏,只有一卷泛黄的帛书,用红色的丝线捆着,上面印着淡淡的螺气印记。
“这是……螺神教的创世经。”少年认出帛书边角的符号,和陈敬之笔记里临摹的一模一样。他解开丝线,帛书上的字迹渐渐浮现,是用某种银色的墨水写的,在光线下泛着微光。
开篇记载的不是祭祀仪式,而是段关于“螺神”的起源:远古时期,一颗陨石坠落在雾岛海域,带来了能吞噬灵魂的种源,被岛上的先民称为“螺祸”。有位祭司发现种源能与生物心脏融合,便牺牲自己,用心脏将种源封印在陨石核心,化作了最初的螺神。
“原来螺神不是神,是封印……”少年的手指抚过帛书上的祭司画像,画中人的眉眼竟与陈敬之有几分相似,“那位祭司,是你们的祖先?”
石室的阴影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件褪色的黑袍,袖口绣着磨损的螺蛳纹——是之前在海底人影中没见过的装束,更像是某种守护者的服饰。
“陈敬之是我的曾孙。”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当年他父亲不肯继承守护者的职责,带着家族秘辛离开了雾岛,才有了后来的纠葛。”他指了指帛书的后半部分,“你该看看这个。”
少年翻到帛书中间,上面画着幅复杂的星图,标注着七颗亮星的位置,旁边写着“螺核七宿”。每颗星下面都对应着一个地名,青螺坑、龙脊坡、雾岛……都是他们之前去过的地方。
“种源的能量来自这七处‘宿点’,当年祭司用心脏封印时,故意将能量分散在七宿,就是怕被人一次性激活。”老人咳嗽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铜铃,铃舌是用半块罗盘碎片做的,“青铜眼罩那人只知道雾岛的主宿,却不知道要彻底释放种源,必须同时点燃七宿的火种。”
少年的心猛地一跳:“你的意思是,他失败了?”
“暂时是的。”老人摇了摇铜铃,铃声清越,石室里的光点突然开始旋转,组成个微型的星图,“但他带走了主宿的火种——那颗被污染的螺息珠,只要找到其他六宿的火种,还是能完成仪式。”他指着星图上未被点亮的六颗星,“下一处是‘落雁峡’,那里藏着第二宿的火种,由‘影螺’守护。”
“影螺?”
“种源与影子融合的变异体。”老人的眼神变得凝重,“它能模仿任何人的形态,包括声音和记忆,当年郑和船队的人就是被它迷惑,才会迷失在雾岛。”他将铜铃递给少年,“这是‘定螺铃’,能让影螺显形,你拿着它,或许能应付。”
少年接过铜铃,铃身冰凉,罗盘碎片做的铃舌上刻着个“陈”字——是陈家的信物。他突然想起陈默被抓时的情景,如果当时有这东西,或许能早点发现敌人的伪装。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少年看着老人,“你明明可以让这一切继续沉睡。”
“因为你是纯魂,也是唯一能平衡种源的人。”老人指了指他手心的印记,“纯魂的血能净化种源,也能滋养它,就像那位祭司,用自己的灵魂平衡着封印。现在七宿松动,只有你能重新稳定它们,既不让种源毁灭世界,也不让它彻底消失。”
少年愣住了。他一直以为目标是彻底消灭种源,却没想过平衡——就像生态链,少了任何一环都会崩塌。那些被种源同化的人,那些依赖种源生存的海底人影,或许也是这平衡的一部分。
“林岚他们不会同意的。”少年想起北斗组织的宗旨,他们要的是彻底清除种源。
“所以需要你去说服他们。”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陈敬之当年就是因为太执着于消灭,才会酿成大错。你不同,你见过被同化的吴迪,救过被寄生的孩子,你知道种源并非全是恶。”他指了指石室的另一扇门,“从这里走能回到海面,你的同伴应该在外面等你了。”
少年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老人已经回到阴影里,石台上的青铜匣缓缓合上,帛书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墙壁的壁画中,只留下那个简洁的螺蛳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走出通道时,海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林岚带着几个北斗队员正站在潜水艇的甲板上,看到少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没事太好了!我们检测到螺母塔的能量已经稳定,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少年笑了笑,将定螺铃和帛书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平衡种源的部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林岚接过定螺铃,看到上面的“陈”字,眼神复杂:“这是陈家的传家宝,据说能克制所有螺属生物。你爷爷……也就是陈教授,当年就是靠它才从落雁峡活着出来的。”
“落雁峡?”少年的心一动,“你们知道那个地方?”
“不仅知道,还在那里损失了不少人手。”林岚调出卫星地图,指着西北方向的一片峡谷,“三年前我们追踪影螺到过那里,结果队员接二连三地失踪,最后只剩下我和老张。”她的声音带着后怕,“那东西太邪门了,能变成你最亲近的人的样子,让你防不胜防。”
少年想起老人的话,突然明白影螺的可怕之处——它攻击的不是身体,是信任。就像青铜眼罩人影利用陈敬之的研究,利用吴迪的牺牲,都是在摧毁别人的信念。
“我们必须去落雁峡。”少年的语气很坚定,“影螺手里的火种一旦被激活,后果不堪设想。”
林岚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我让基地准备装备,三天后出发。不过这次要听指挥,不许再擅自行动。”她看着少年手腕上未消的淡金色痕迹,“你的印记需要进一步测试,我联系了基地的老中医,他或许有办法让它稳定下来。”
回基地的路上,少年总觉得铜铃在发烫。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落雁峡的峡谷里飘着无数个影子,每个影子都长着熟悉的脸——吴迪、陈默、老陈、戴眼镜的男生……他们都朝着他伸出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像在邀请他加入。
“别信它们!”一个声音突然在梦里响起,是吴迪的声音,“影螺会读心,它知道你最想念谁!”
少年猛地惊醒,发现手心的印记正在闪烁,与铜铃的光芒相互呼应。他拿起铜铃,铃舌上的罗盘碎片突然映出个模糊的影子,贴在墙壁上,像个没有五官的人,正缓缓地朝着他的方向移动。
“定!”少年下意识地摇了摇铜铃。铃声响起的瞬间,影子发出一声尖啸,化作团黑烟消散了。
冷汗浸湿了后背。他这才意识到,影螺或许早就盯上他了,甚至可能已经潜入了基地,只是在等待时机。那个模糊的影子,会是基地里的谁?是林岚?是老张?还是那些刚刚康复的孩子?
三天后,前往落雁峡的直升机准时起飞。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下方不断缩小的基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铜铃一直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清螺液,瓶身已经有些变形,不知道是被谁碰过。
林岚坐在他旁边,正在检查武器,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少年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看向铜铃时,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墨绿色——和被影螺模仿的人一模一样。
“怎么了?”林岚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笑,“是不是担心影螺不好对付?放心,这次我们带了足够的电磁脉冲弹,能干扰它的形态变化。”
少年点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他悄悄拿起铜铃,假装不经意地摇了一下。铃声很轻,林岚的身体却瞬间僵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像个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
就在这时,直升机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警报声刺耳地响起。驾驶舱传来机长的惊呼:“引擎失灵了!我们要坠毁了!”
少年看向窗外,只见螺旋桨上缠着无数根透明的纤维,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缠住了。而林岚的脸上,正缓缓浮现出个没有五官的影子,与螺旋桨上的纤维遥相呼应。
“抓到你了。”影子的声音带着无数人的腔调,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终汇成青铜眼罩人影的冷笑,“落雁峡见,纯魂。”
直升机开始失控下坠,朝着下方的峡谷坠去。少年握紧铜铃,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落雁峡,峡谷里飘着浓密的白雾,隐约能看到无数个影子在雾中晃动,像在跳舞,又像在等待猎物的降临。
故事,就随着失控下坠的直升机,在林岚脸上浮现的影子里,在铜铃急促的预警声中,在落雁峡白雾里晃动的无数人影中,继续朝着未知的峡谷延伸,永远没有尽头,永远藏着下一个需要识破的伪装。
直升机的警报声像濒死的哀鸣,在峡谷上空回荡。少年被剧烈的颠簸甩到舱壁上,额头磕出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掌心的纯魂印记上。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与铜铃产生强烈的共鸣,“叮铃”一声脆响,缠在螺旋桨上的透明纤维瞬间断裂,化作漫天飞絮。
“抓住机会!”驾驶舱传来机长嘶哑的吼声。直升机在失控边缘猛地拉升,虽然右侧引擎仍在冒烟,却勉强稳住了姿态,斜斜地撞向峡谷西侧的一处平台——那是北斗组织早年设置的临时观测点,用钢筋和木板搭建,勉强能承受直升机的重量。
剧烈的撞击让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少年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死死勒在座位上,周围一片狼藉。林岚倒在对面的座位上,额头上有块淤青,脸上的影子已经消失,呼吸平稳,看起来像是真的晕过去了。铜铃掉在脚边,铃舌上的罗盘碎片裂了道缝,却依旧泛着微光。
“林岚姐?”少年解开安全带,摇晃着她的肩膀。林岚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被茫然取代:“发生什么了?我们……”她看着窗外的峡谷白雾,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影螺!是影螺搞的鬼!”
少年没说话,只是捡起铜铃揣进怀里。刚才林岚脸上的影子不会错,可现在的她看起来又毫无异常,难道影螺能在被发现后瞬间脱离宿主?还是说,刚才的影子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模仿者另有其人?
平台边缘传来呻吟声,是机长和另外两名队员。他们都受了轻伤,正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观测点的通讯器还能用吗?”林岚揉着发疼的额头,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我们需要联系基地支援。”
“我去看看。”一个戴鸭舌帽的队员自告奋勇,转身走向平台尽头的铁皮屋——那是观测点的核心区域。少年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有些跛,和老张的姿势很像,可他明明记得这名队员之前是健全的。
“等等。”少年突然开口,“你口袋里的清螺液,借我看看。”
鸭舌帽队员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吴哥你忘了?我的早就用完了,还是你分给我半瓶呢。”他指了指少年的口袋,语气自然得毫无破绽。
少年的心沉了下去。他根本没给过任何人清螺液,这是影螺根据记忆碎片编造的谎言。他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同时摇了摇铜铃。铃声未落,鸭舌帽队员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露出底下模糊的黑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银白色的纤维,朝着最近的机长刺去!
“小心!”少年扑过去将机长推开,短刀出鞘,精准地劈在纤维上。黑影发出一声尖啸,身体化作无数小影子,朝着铁皮屋的方向逃窜。
“是影螺的分身!”林岚反应迅速,举起电磁脉冲枪扣动扳机。蓝色的电流网瞬间笼罩了半个平台,小影子们在电流中痛苦地扭动,最终化作黑烟消散。
铁皮屋里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通讯器被挂断的声音。少年和林岚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铁皮屋。推开门,只见里面的设备已经被砸得粉碎,一个穿着北斗制服的人影吊在房梁上,脖子上缠着透明的纤维——是真正的鸭舌帽队员,早就没了气息。
“它模仿了我们的人混进来,还知道观测点的位置。”林岚的声音带着寒意,“这说明影螺不仅能模仿形态,还能读取深层记忆。”她指着队员的尸体,“纤维缠在颈动脉上,说明是被瞬间控制的,连发出求救信号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走到破碎的通讯器前,发现屏幕上残留着一个模糊的螺蛳图案,和落雁峡的卫星地图重叠在一起,正中央用红点标注着个山洞的位置——显然是影螺故意留下的线索,引诱他们前往。
“它在等我们自投罗网。”少年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红点,“那里应该就是第二宿的火种所在地。”
“明知是陷阱,也得去。”林岚检查着电磁脉冲枪的能量,“总不能让火种落在影螺手里。”她看向剩下的机长和队员,“你们留在这里守着,尽量修复通讯器,我们两个进去。”
机长想反对,却被林岚严厉的眼神制止:“这是命令。记住,不管谁回来,都要先让他摇铜铃,没有异常才能放行。”
落雁峡的白雾比雾岛的海雾更浓,能见度不足三米。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布满了深褐色的岩石,上面覆盖着层滑腻的苔藓,踩上去像踩在肥皂上。少年走在前面,手里紧握着铜铃,每走几步就轻轻摇一下,清脆的铃声能暂时驱散周围的雾气,也能预警隐藏的影螺。
“这里的磁场很异常。”林岚拿着指南针,指针像疯了一样旋转,“和青螺坑的螺眼附近很像,说明火种的能量场很强。”她指着左侧的岩壁,“你看那些影子,是不是很奇怪?”
少年抬头望去,岩壁上的树影和石影都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像被人用手揉过的纸团,在雾气中缓缓蠕动。更诡异的是,那些影子里隐约能看到人脸的轮廓,有吴迪的,有陈默的,还有老陈的,都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别被它们迷惑。”少年提醒道,摇响了铜铃。铃声穿透雾气,岩壁上的影子瞬间溃散,化作无数光点,被风吹散。“这些都是影螺制造的幻象,利用我们的愧疚感引我们靠近。”
林岚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盯着其中一个消散的影子,那是个扎马尾的女生,穿着北斗的作训服——是三年前在落雁峡失踪的队员,也是她最好的搭档。“我一直以为她是被影螺杀死的……”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现在看来,她可能变成了影螺的一部分。”
少年想起帛书上的记载,影螺吞噬的不仅是肉体,还有灵魂和记忆。那些失踪的人,或许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式“活”在影螺的意识里,成为它模仿的素材。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渐稀薄,前方出现了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的岩石上刻着和螺母塔相似的螺旋纹,只是规模更小,更简陋。洞口的地面上散落着些北斗组织的装备,还有几具白骨,看制服应该是三年前失踪的队员。
“就是这里了。”林岚举起电磁脉冲枪,对准洞口,“我先进去,你掩护。”
少年点点头,握紧短刀。就在林岚即将踏入洞口时,铜铃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响声。少年猛地抬头,只见林岚的影子正从地面上缓缓升起,化作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黑影,手里拿着根纤维,悄无声息地刺向她的后心!
“小心身后!”少年扑过去将林岚推开,短刀劈向黑影。黑影灵活地躲开,身体瞬间分裂成两个,一个冲向少年,一个朝着洞口逃窜。
“追!”林岚反应迅速,电磁脉冲枪射出蓝色的电流,击中了逃窜的黑影。黑影发出一声尖啸,速度慢了下来,却依旧冲进了山洞。
少年解决掉另一个黑影,和林岚一起追进山洞。山洞里很宽敞,像个天然的大厅,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盆,里面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是第二宿的火种!火焰周围缠绕着无数透明的纤维,像层保护膜,将火种与外界隔绝。
而那个逃窜的黑影,正站在石台前,身体缓缓凝聚成形,变成了青铜眼罩人影的样子,只是脸上没有眼罩,露出张和陈敬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没想到吧。”人影的声音带着陈敬之的语调,却又夹杂着影螺的诡异回响,“陈敬之当年为了研究影螺,自愿被吞噬,现在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他指了指青铜盆里的火焰,“这火种需要‘至亲之血’才能点燃,而你,是陈家最后的纯魂,你的血最合适不过。”
少年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他想起陈默说过,陈敬之失踪前曾留下“以身殉道”的字条,当时以为是赴死的决心,现在看来,竟是主动融入影螺的宣言!
“你疯了!”林岚的声音带着愤怒,“陈教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疯?”人影发出一阵狂笑,“他只是想找到控制种源的方法!你以为北斗组织真的是为了消灭种源?他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利用种源的能量,只是没成功而已!”他突然指向林岚,“包括你,你以为你是为了正义?你只是想为你那变成影螺的搭档复仇!”
林岚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少年知道影螺在故意挑拨离间,它最擅长利用人心的弱点。他悄悄移动脚步,靠近青铜盆,准备在影螺分神时毁掉火种。
“别白费力气了。”人影看穿了他的意图,抬手一挥,无数影子从岩壁上钻出来,像潮水般朝着他们涌来,“这些都是被我吞噬的灵魂,有你的朋友,有你的亲人,你忍心下手吗?”
影子里,吴迪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正朝着少年伸出手,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小吴,过来啊,我们一起让种源延续下去,这样我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少年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差点就伸出手,差点就相信这是真的吴迪。就在这时,手心的纯魂印记突然发烫,与铜铃产生共鸣,铃声穿透了吴迪的呼唤,让他瞬间清醒——真正的吴迪,绝不会让他被种源吞噬。
“我知道你还在里面。”少年对着人影喊道,声音带着坚定,“陈教授!你当年牺牲自己,是为了控制影螺,不是为了让它为祸人间!醒醒!”
人影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脸上的陈敬之面容和影螺的黑影不断交替,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对抗。青铜盆里的火焰也跟着闪烁,淡蓝色的光芒中渗出红色的光丝——是陈敬之的意识在反抗!
“不……我才是主宰!”人影发出痛苦的嘶吼,用纤维将自己紧紧缠住,试图压制陈敬之的意识,“纯魂……我要你的血……”
它朝着少年扑来,速度快得像道黑影。少年没有躲闪,反而举起铜铃,用尽全身力气摇响。清脆的铃声在山洞里回荡,人影的动作瞬间凝固,身上的纤维开始寸寸断裂,露出里面淡金色的光芒——是陈敬之的灵魂在铜铃的刺激下觉醒了!
“快……毁掉火种……”陈敬之的声音从人影里传来,带着最后的挣扎,“用纯魂的血……净化它……”
少年没有犹豫,他划破手心,将鲜血滴在青铜盆里的火焰上。淡蓝色的火焰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将整个山洞照亮。人影在红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作光点,融入火焰中。那些从岩壁上钻出的影子也纷纷消散,露出一张张解脱的脸,对着少年点头微笑,然后化作飞灰。
火焰渐渐平息,重新变回淡蓝色,只是光芒变得纯净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妖异。林岚走到少年身边,看着青铜盆,眼神复杂:“这就是平衡吗?既不消灭,也不激活。”
少年点点头,手心的印记已经不再发烫,铜铃也恢复了平静。他知道,第二宿的火种暂时安全了,但青铜眼罩人影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它只是被陈敬之的灵魂暂时压制,藏在火种的能量里,等待下一次机会。
山洞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是基地的支援到了。少年走出山洞,看着落雁峡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底下蜿蜒的峡谷,像条沉睡的巨蛇。远处的天空中,一朵乌云正在缓缓聚集,形状像颗巨大的螺蛳,正朝着下一个宿点的方向移动。
“下一处是‘焚心谷’。”林岚看着卫星地图,声音带着疲惫,“那里的火种由‘炎螺’守护,据说能燃烧一切靠近的东西,包括灵魂。”
少年握紧铜铃,感觉铃舌上的罗盘碎片又亮了一下,像是在指引方向。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青铜眼罩人影的意识与火种融合后,会变得更难对付,而北斗组织的秘密,陈敬之的真正目的,或许都藏在接下来的宿点里。
故事,就随着少年望向焚心谷方向的目光,在青铜盆里平静的火焰旁,在林岚若有所思的眼神中,在远处天空中缓缓聚集的螺蛳状乌云里,继续朝着未知的峡谷延伸,永远没有尽头,永远藏着下一个需要平衡的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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