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科考船的锈铁在极夜的寒风里发出呜咽,像头濒死的巨兽。瘦猴用撬棍撬开驾驶舱的门,积雪从裂缝里涌进来,没到膝盖,仪表盘上的冰壳里冻着张泛黄的海图,用红笔圈着罗斯冰架下的一个红点,旁边标着“1958,冰层异动”。春燕擦去冰壳,发现海图背面有行铅笔字:“冰下有活物,会发光,像无数只眼睛”。
小青蜷缩在雷达屏幕前,翅膀上的焦黑羽毛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淡青色的新羽,像初春的嫩芽。他手里的火山琉璃裂痕越来越大,却依然顽强地亮着,将驾驶舱照得如同幽蓝的冰窟。林秀把压缩饼干掰碎了喂他,指尖触到琉璃的瞬间,突然缩回手——裂痕里渗出的蓝光带着微弱的电流,像触到了某种生物的脉搏。
“科考船的日志在船长室,”瘦猴拖着条冻僵的缆绳,把自己固定在走廊的扶手上,“1958年的那本,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张照片:六个船员站在冰洞边,洞口的冰面上漂着绿色的卵,跟镜泊湖的一模一样。”照片背面的日期被血渍覆盖,只能看清“12月24日”——正是松井玄启动备用系统的日子。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春燕扑到舷窗边,看到船舷外的冰面上趴着个巨大的生物,身体像海豹,却长着三对翅膀,翅膀上的鳞片在探照灯下闪着金属光,嘴里叼着根断裂的电缆,电缆的绝缘层上印着九头鸟的标志。
“是‘冰原守护者’,”林秀认出这是鸟居昭笔记里的生物,“松井家培育的变种,能在零下七十度存活,专门看守冰下暗河的入口。”她突然指向生物的腹部,那里有个溃烂的伤口,绿色的血液正往冰面上渗,“它受伤了,可能是被小青的蓝光灼伤的。”
小青突然从雷达屏幕前站起来,翅膀完全展开,新羽在蓝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他举起火山琉璃,琉璃的裂痕里突然飞出无数个细小的光点,像群萤火虫,顺着通风管道钻出驾驶舱,落在冰原守护者的伤口上。光点接触到绿色血液的瞬间,伤口处竟冒出白烟,溃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守护者发出低沉的呜咽,翅膀轻轻扇动,掀起的气流里带着股熟悉的味道——是长白山的野兰花,李淑敏最喜欢的那种。它突然转身,用头蹭了蹭船身,像是在示好,然后纵身跃入冰洞,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圈绿色的涟漪。
“它在给我们带路,”春燕抓起猎枪,“冰下暗河的入口就在冰洞下面,守护者刚才叼的电缆,应该是连接备用系统的电源线。”她往瘦猴手里塞了支信号枪,“如果两小时后我没回来,就发射信号弹,环保组织的破冰船应该能收到。”
冰洞的直径足有五十米,洞口的冰层薄得像层玻璃,能看到下面墨绿色的河水在流动,河水里漂浮着无数发光的生物,像群游动的星星。瘦猴把潜水服的拉链拉到顶,头盔上的探照灯在水里划出光柱,照亮暗河两侧的岩壁——上面布满了人为开凿的管道,管道里的绿色液体正顺着坡度往大海的方向流,流速比预想中快三倍。
“备用系统在暗河中段的控制室,”春燕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水流的杂音,“管道的阀门是生物感应锁,需要输入松井家族的基因才能打开。”她突然指向前方的黑暗,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在游动,穿着白色的潜水服,背后的气瓶上印着“松井”的字样,“是松井玄的克隆体,他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机械躯体里。”
克隆体的动作比正常人类快三倍,手里的注射器闪着绿光,显然装满了“完美病毒”。瘦猴举起水下步枪,子弹打在克隆体的潜水服上,却被弹开,在岩壁上炸开团细小的冰晶。克隆体突然转身,注射器的针头直指小青,绿色的液体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
小青没有躲闪,反而迎着克隆体飞去,火山琉璃的蓝光在水中形成道屏障。克隆体的针头接触到屏障的瞬间,突然开始融化,绿色的液体在蓝光中分解,变成无数个细小的气泡,像群破灭的梦。克隆体发出刺耳的电子音,躯体在蓝光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串数据碎片,消失在暗河的水流里。
控制室的门是用活冰制成的,冰里冻着个女人的身影,穿着731部队的白大褂,胸前的工作证写着“研究员:松井惠子”——是松井玄的妹妹,1958年在科考船失踪的那位。她的手里握着个金属盒,盒面的九头鸟标志在蓝光中闪着红光,正是备用系统的控制器。
“她的基因是打开阀门的钥匙,”林秀的手指抚过冰门,冰里的惠子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映着小青的影子,“松井玄把妹妹的身体当成了活体锁芯,只有拥有松井家族和海东青基因的人,才能让她‘苏醒’。”
小青把火山琉璃贴在冰门上,琉璃的蓝光与冰里的红光交织在一起,惠子的手指突然动了动,金属盒从她手中滑落,沉入控制室的水底。瘦猴潜下去捡起盒子,发现盒盖的锁孔形状像片羽毛——是小青翅膀上的新羽形状。
打开金属盒的瞬间,暗河的水流突然停滞,管道里的绿色液体不再流动。盒内的屏幕上显示着全球海洋的地图,每个洋流交汇处都标着个绿色的点,旁边的倒计时显示“47小时12分”。屏幕下方有行小字:“终极计划:让病毒随洋流扩散,72小时后覆盖全球”。
“关闭按钮在屏幕的右下角,”林秀的声音带着颤抖,“但需要同时输入松井惠子和李淑敏的基因序列——惠子的在金属盒里,李淑敏的……”她突然看向小青,“应该在你身上,毕竟你是她的血脉延续。”
小青将翅膀贴在屏幕上,新羽的纹路在蓝光中与屏幕上的基因图谱重合。屏幕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第三方基因干扰,是否强行关闭?”干扰源的位置指向暗河的下游,那里的水流正在重新涌动,绿色的液体顺着管道缝隙往外渗,速度比之前更快。
“是完美体,”瘦猴的水下步枪对准下游的黑暗,“它没死,刚才守护者的伤口愈合,可能是它在暗中操控,想阻止我们关闭系统。”黑暗中突然亮起两团绿光,像两颗悬浮的星辰,完美体的身影在绿光中渐渐清晰,四对翅膀已经完全愈合,鳞片上的金属光泽比之前更亮。
完美体没有发动攻击,只是静静地悬浮在水中,翅膀轻轻扇动,掀起的水流里带着股熟悉的气息——是松井惠子工作证上的香水味,李淑敏在日记里提到过,那是松井家特制的兰花精油。它突然张开嘴,里面没有牙齿,只有块蓝色的石头,形状像半块火山琉璃,与小青手中的那块刚好吻合。
“它们本是一体的,”林秀突然明白过来,“松井玄当年将李淑敏和松井惠子的基因融合,培育出两个胚胎,一个是小青的母体,一个就是完美体。火山琉璃原本是完整的,被分成两半,分别封印着两者的力量。”
完美体将半块琉璃抛向小青,两块琉璃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裂痕瞬间愈合,重新组成完整的海东青形状。蓝光与绿光在琉璃中交织,形成道旋转的光柱,暗河的水流开始逆向涌动,管道里的绿色液体被光柱吸回,像条被驯服的蛇。
屏幕上的倒计时突然停止,全球地图的绿色光点纷纷熄灭,只剩下南极的红点还在闪烁。松井玄的声音从金属盒里传出,带着电子音的扭曲:“融合只是开始,完美体的基因里藏着‘进化开关’,当两块琉璃合一,开关就会启动,所有接触过病毒的生物,都会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变异……”
话音未落,完美体突然剧烈抽搐,四对翅膀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的皮肤——竟和林秀的皮肤一模一样。它看着小青,眼睛里的绿光渐渐褪去,露出和人类一样的瞳孔,然后转身,用翅膀堵住暗河下游的裂缝,身体在水流的冲击下渐渐透明,最后化作块巨大的冰石,将裂缝彻底封死。
控制室的冰门开始融化,松井惠子的身影在蓝光中微笑,然后化作串气泡,消失在水中。金属盒的屏幕上,南极的红点也熄灭了,只剩下行闪烁的文字:“进化开关已启动,坐标:北纬38度,东经117度”——是中国天津的位置,731部队当年在华北的实验基地。
“松井玄还有后手,”瘦猴拽着小青往冰洞上游,“他把进化开关的启动器藏在了天津,那里的地下实验室可能还在运作。”春燕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惊恐:“冰原上的实验体群正在聚集,它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纯绿色,像是被某种信号控制了!”
冲出冰洞时,极夜的天幕上,极光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像条巨大的绸带,在穹顶展开。冰原上的实验体群密密麻麻,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南极大陆上回荡,像无数面鼓在敲响。最前面的几只已经展开翅膀,绿色的血液在冰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科考船的方向流动。
小青举起完整的火山琉璃,琉璃的蓝光在极夜中形成道巨大的屏障,暂时挡住了实验体的去路。但屏障的边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像被绿色的极光侵蚀。瘦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进化开关已经启动,全球的病毒正在苏醒,天津的地下实验室里,一定藏着更可怕的秘密。
他们必须离开南极,赶在七十二小时前到达天津,找到并关闭进化开关,否则所有接触过病毒的生物都会完成变异,世界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林秀从救生舱里翻出三套防寒服,往瘦猴手里塞了个定位器:“环保组织的破冰船还有一小时到达,我们可以搭乘他们的直升机去澳大利亚,再转机回中国。”她的目光落在小青身上,小青的翅膀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像真正的海东青,“他的进化……可能已经开始了。”
小青没有说话,只是用翅膀轻轻拍了拍林秀的脸颊,然后转身,望向天津的方向。琉璃的蓝光在他眼中流动,像藏着片深邃的星空。瘦猴握紧手里的金属盒,里面的松井玄声音已经消失,只剩下片死寂,像个等待被揭开的坟墓。
极夜的寒风越来越大,吹得科考船的锈铁发出刺耳的尖叫。瘦猴望着冰原上的绿色极光,知道那里的实验体群随时会突破屏障,而全球各地的病毒也正在苏醒,像无数颗埋在地下的种子,等待着进化开关的召唤。
他们要去天津,去面对松井家族最后的阴谋,去看看那个“进化开关”到底是什么,去阻止这场可能改变人类命运的变异。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天津的秋老虎带着灼人的湿气,黏在皮肤上像层透明的胶。瘦猴站在西开教堂的尖顶下,望着远处的海河,河面上漂着些淡绿色的水藻,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是病毒变异后的藻类,用怀表检测时,屏幕上的警告灯像颗跳动的心脏,红得刺眼。
小青的翅膀已经能完全收进肩胛骨,只在脖颈处留下圈青黑色的纹路,像条细细的项链。他手里的火山琉璃被阳光照得通透,里面的海东青虚影正对着教堂后的老胡同,鸟喙微微颤动,像是在嗅探某种熟悉的气息。
“1943年,731部队在天津的实验室就藏在这些胡同里,”林秀展开从南极带回来的金属盒,里面的地图在阳光下显出新的纹路,“松井玄的笔记里写着‘地下圣堂’,入口在间挂着‘济世堂’牌匾的中药铺下面,当年用活人做实验的药材,都是从这里运进去的。”
中药铺的木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鸟已经锈成了青绿色,与瘦猴靴底的鳞片同色。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像老人的咳嗽。柜台后的老头正用杆铜秤称药材,秤砣是个极小的九头鸟,在秤盘上晃出细碎的阴影。
“找‘1943年的陈艾’?”老头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往药柜底层指了指,“最后一味在‘离’位,当年的老规矩,取药得说暗号。”
药柜的“离”位格子里,没有药材,只有块松动的木板。掀开木板,下面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的石阶上刻着鸟形符号,每个符号的眼睛里都嵌着颗绿色的珠子——是用实验体的眼球磨成的,在黑暗中闪着磷光。
走下石阶时,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合着中药的苦涩,像碗熬坏了的药汤。地下圣堂的穹顶挂着无数具骨架,有的长着翅膀,有的生着尾巴,都是当年的实验体,骨架间的铁链上缠着些破烂的白大褂,胸前的编号从“1”排到“730”。
“731号是空的,”春燕的猎枪对准圣堂中央的石台,“松井玄的笔记里说‘731号是完美容器’,难道……”她突然停住——石台上的玻璃罩里,躺着个婴儿的标本,闭着眼睛,后背的翅膀还没完全成型,脖颈处的青纹与小青一模一样。
标本的铭牌上写着“实验体731号,母体:李淑敏,1945年”。
小青突然扑向玻璃罩,火山琉璃的蓝光撞在玻璃上,罩子瞬间裂开,里面的标本在蓝光中渐渐融化,化作道青黑色的烟,钻进小青的脖颈,他脖颈处的纹路突然亮起,像条燃烧的线。
“是他的孪生兄弟,”林秀的声音发颤,“松井玄当年从李淑敏肚子里取了两个胚胎,一个在南极培养成完美体,一个在这里做成标本,当成进化开关的钥匙。”她指着石台后的墙壁,那里的砖块正在蓝光中松动,露出后面的金属门,“开关就在里面,需要731号的基因才能启动——现在,小青就是钥匙。”
金属门的密码锁是个圆形的转盘,刻着十二地支,每个字的笔画里都藏着病毒的基因序列。小青将手掌按在转盘上,琉璃的蓝光顺着纹路流动,转盘开始自动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像在破译某种古老的密码。
门开的瞬间,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南极的冰原更冷。里面的控制室比想象中简陋,只有个巨大的金属柱,柱身上嵌着无数根玻璃管,管里的绿色液体正顺着导线往地面蔓延,连接着外面的自来水管网——松井玄想通过自来水扩散病毒,比洋流更快,更隐蔽。
金属柱的屏幕上,显示着全球的感染数据:亚洲37%,欧洲29%,美洲18%……进度条还在缓慢爬升,旁边的倒计时显示“23小时47分”。屏幕下方有行小字:“进化终点:全员鸟化”。
“他想让全人类都变成实验体,”瘦猴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南极的病毒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这里,用中药铺的药材做载体,把病毒伪装成治风寒的药,通过济世堂的分店扩散到全国。”
屏幕突然亮起松井玄的脸,这次不再是克隆体,而是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里的绿光已经蔓延到整个瞳孔:“恭喜你们找到这里,我的好孩子。”他的目光落在小青身上,“你脖颈里的731号基因,现在是启动开关的唯一钥匙,只要你愿意,就能成为新人类的王。”
“我不是你的实验品。”小青的声音比之前低沉,脖颈处的青纹突然展开,化作对半透明的翅膀,在控制室里扇起股气流,玻璃管里的绿色液体开始翻涌,像群受惊的蛇。
松井玄的脸在屏幕上扭曲:“你以为李淑敏为什么留下你?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进化!”屏幕上突然跳出段视频:年轻的李淑敏在注射绿色液体,腹部微微隆起,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种近乎疯狂的期待,“她是自愿的,她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拯救世界的神!”
视频的最后,李淑敏的手按在个红色按钮上,按钮的形状正是火山琉璃的样子。“看到了吗?”松井玄的声音带着蛊惑,“她早就把启动密码藏在了你的基因里,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
控制室的墙壁突然震动,外面传来枪声和嘶吼声。春燕扑到观察窗前,看到无数只长着翅膀的人正从胡同里往中药铺冲,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孩子,眼睛都是青绿色的,手里的武器从菜刀到木棍,什么都有——是被病毒感染的市民,被松井玄的信号控制着。
“他们在保护这里,”春燕的猎枪已经上膛,“松井玄给他们注射了‘忠诚病毒’,让他们把这里当成最后的圣堂。”她突然指向屏幕上的感染数据,亚洲的百分比正在飞速飙升,“自来水网已经被污染了,我们得在病毒扩散到长江前关闭开关!”
小青的翅膀突然完全展开,青黑色的羽毛在蓝光中闪着金属光。他没有去按红色按钮,而是冲向金属柱,用翅膀裹住那些玻璃管。火山琉璃的蓝光透过翅膀渗入液体,绿色的病毒在蓝光中渐渐褪色,变成透明的水珠,顺着导线滴落在地,发出“嘀嗒”的响声,像场净化的雨。
“不!”松井玄的脸在屏幕上炸开雪花,“我的计划!七十三年的计划!”金属柱开始剧烈摇晃,屏幕上的感染数据突然停滞,然后开始缓慢下降,像个漏气的气球。
控制室的入口突然传来爆炸声,是春燕在外面引爆了炸药,想阻止那些被感染的市民。瘦猴拽着林秀往出口跑,小青跟在后面,翅膀上的羽毛不断脱落,落在地上化作绿色的光点,像群熄灭的萤火虫。
冲出中药铺时,外面的胡同已经变成了战场。被感染的市民像潮水般涌来,手里的武器上沾着绿色的血液。春燕靠在墙后,猎枪里已经没有子弹,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溃烂,青黑色的纹路像藤蔓般往上爬。
“往教堂跑!”瘦猴把春燕背起来,“那里的尖顶有避雷针,或许能干扰松井玄的信号!”
小青突然停住,转身面对涌来的市民,火山琉璃高高举起。蓝光在胡同里形成道巨大的屏障,被感染的市民撞在屏障上,突然停下动作,眼睛里的绿光渐渐褪去,露出迷茫的神色,像从噩梦中惊醒。
但屏障的边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小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脖颈处的青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瘦猴知道,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像盏即将耗尽的灯。
“快带他走!”林秀推了瘦猴一把,自己举起块砖头,挡住后面涌来的市民,“我在这里拖住他们,你们去教堂的钟楼,那里有松井玄的信号塔,毁掉它就能彻底切断控制!”
瘦猴背起小青往教堂跑,春燕跟在后面,手里的工兵铲在胡同的墙壁上划出火星。身后传来林秀的呐喊声,混着市民的嘶吼和砖头落地的闷响,像首悲壮的挽歌。
西开教堂的钟楼很高,石阶在脚下旋转,像条没有尽头的螺旋。钟楼顶端的信号塔闪着微弱的绿光,塔身上的九头鸟标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松井玄的声音从塔顶传来,像从天空落下:“你们赢不了的,信号塔已经和全球的病毒网络连接,就算毁掉这里,七十二小时后,进化依然会完成……”
小青突然从瘦猴背上跳下来,展开翅膀飞向信号塔,火山琉璃的蓝光在塔顶炸开,像颗小型的太阳。信号塔的绿光在蓝光中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颗绿色的流星,坠向海河,在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
当小青落回钟楼时,他的翅膀已经变得透明,像层薄冰。火山琉璃从他手中滑落,摔在石阶上,裂成无数片,每片里的海东青虚影都在扑扇翅膀,像群被困住的鸟。
“结束了吗?”春燕的声音带着颤抖,手臂上的溃烂已经停止,但青纹依然清晰。
瘦猴望着远处的胡同,林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只有那间中药铺的“济世堂”牌匾还在风中摇晃,像个巨大的讽刺。他捡起片琉璃碎片,里面的海东青突然冲出碎片,飞向天空,在天津的上空盘旋一周,发出清越的啼叫,然后朝着东北方飞去——那里是长白山的方向。
怀表的屏幕上,全球的感染数据还在缓慢下降,但进度条的末端,突然跳出个极小的红点,坐标指向长白山天池,旁边的时间显示“72小时后”。
“松井玄还有后手,”瘦猴握紧碎片,“他把最后的病毒样本藏回了长白山,那里才是真正的进化终点。”
小青的眼睛望着东北方,透明的翅膀轻轻扇动,像是在积蓄力量。他的脖颈处,那圈青黑色的纹路又开始慢慢变深,像条即将苏醒的蛇。
海河上的绿色水藻还在漂动,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像无数个未碎的梦。瘦猴知道,他们必须回长白山,去面对这场灾难的源头,去看看松井玄口中的“进化终点”到底是什么,去完成李淑敏当年未竟的救赎。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长白山的雪在腊月里下得正紧,没膝的积雪把天池冻成了块巨大的墨玉,冰面下的暗流撞击着冰层,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巨兽在冬眠中翻身。瘦猴踩着滑雪板往天池边去,靴底的冰爪在雪地上划出三道深痕,每道痕里都渗出点绿色的黏液——是从天津带回来的病毒残留,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里依然保持着活性。
小青裹在件军绿色的大衣里,领口露出的脖颈上,青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耳后,像条正在游走的蛇。他怀里揣着片火山琉璃的碎片,碎片里的海东青虚影比在天津时更清晰,翅膀上的羽毛根根分明,正对着天池中央的冰洞振翅,仿佛随时会冲破碎片的束缚。
“林秀大姐的信号在冰洞下面消失的,”春燕把望远镜递给瘦猴,镜筒里的冰洞边缘有圈淡绿色的冰晶,在雪光中泛着幽光,“昨天的无人机探测显示,冰洞下五十米有个巨大的空腔,热成像仪扫到了活体信号,形状像条盘旋的龙。”她突然指向冰洞旁的雪堆,那里插着半截红绳,绳头的银碎片在雪地里闪着微光——是林秀的红绳,跟春燕手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冰洞的直径比想象中更大,洞口的冰层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裂纹里嵌着些透明的卵,像被冻住的雨滴,里面隐约能看见蜷缩的小翅膀。瘦猴用冰镐敲开块冰,卵壳破裂的瞬间,里面的小东西突然展开翅膀,发出蚊子般的嗡嗡声,朝着小青的方向飞去,却在接触到他大衣的瞬间化作绿色的水汽,像被蒸发了。
“是‘进化体幼崽’,”小青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回响,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它们能感应到我的基因,把我当成母体。”他脖颈处的青纹突然亮起,碎片里的海东青虚影冲出大衣,在冰洞上空盘旋一周,那些透明的卵纷纷炸裂,绿色的水汽汇聚成条小龙,钻进冰洞深处。
三人顺着冰洞垂下的绳索往下爬,冰壁上的冰棱像倒悬的尖刀,时不时有冰碴坠落,砸在头盔上发出脆响。下降到三十米时,空气突然变得温热,带着股硫磺味,冰壁上开始出现绿色的苔藓,在头灯的照射下泛着荧光,像涂了层磷粉。
“是地热泉,”春燕用手指刮下点苔藓,苔藓在指尖蠕动起来,像条细小的虫子,“松井玄把病毒和地热能量结合,让这里变成了进化体的孵化场。”她突然指向冰壁的裂缝,里面嵌着件白大褂,胸前的铭牌写着“松井玄,1943”,衣角处沾着些暗红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
空腔的底部是片滚烫的水潭,潭水泛着橘红色,像一锅沸腾的岩浆,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朵白色的花,花瓣展开时露出里面的胚胎,有的长着鸟嘴,有的生着鱼尾,都是些从未见过的生物。潭中央的岩石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林秀,她的眼睛闭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热水浸透,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脖颈处也有圈青纹,与小青的一模一样。
“别过去!”林秀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的绿光已经蔓延到整个眼白,“我被‘母巢’控制了,它想通过我吸收小青的基因!”她的手指向岩石下的阴影,那里有个巨大的生物在蠕动,身体像章鱼,却长着无数只海东青的翅膀,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在空腔里回荡,像无数面鼓在敲击。
母巢的核心是个透明的囊,里面包裹着个老者的身影,正是松井玄,他的身体已经与母巢融为一体,血管般的丝线连接着周围的胚胎,绿色的液体顺着丝线流动,像在输送养分。“我的孩子,”松井玄的声音从囊里传出,带着水潭的回音,“你终于回来了,李淑敏没能完成的进化,该由你来完成了。”
水潭里的白色花朵突然全部绽放,里面的胚胎纷纷破壳而出,朝着小青飞来,有的钻进他的大衣,有的贴在他的翅膀上,像群归巢的鸟。小青的身体开始发光,绿色的水汽从他身上蒸腾而起,与母巢的丝线连接在一起,他脖颈处的青纹迅速蔓延,很快就覆盖了整个胸膛,像件绿色的铠甲。
“他在吸收进化体的基因,”春燕举枪对准母巢的囊,“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新的母巢!”子弹打在囊上,却被弹开,在水面上激起圈涟漪,那些胚胎反而变得更兴奋,扑向小青的速度更快了。
林秀突然从岩石上跳下来,扑向母巢的核心,身体在接触到丝线的瞬间开始燃烧,绿色的火焰顺着丝线蔓延,很快就包裹了整个囊。“李淑敏的日记里写着,母巢怕高温,”她的声音在火焰中越来越弱,“用我的基因……能点燃它……”
松井玄在囊里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火焰中扭曲变形,那些连接胚胎的丝线纷纷断裂,胚胎失去养分,瞬间化作绿色的水汽。母巢的翅膀疯狂扇动,掀起的热浪让水潭沸腾得更厉害,空腔的顶部开始掉落石块,冰洞的裂缝越来越大,显然快要坍塌了。
“快走!”瘦猴拽起小青,春燕跟在后面,三人顺着绳索往上爬。身后的水潭在爆炸声中掀起巨浪,绿色的火焰与滚烫的热水交织在一起,像条愤怒的龙,林秀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颗绿色的光点,钻进小青的胸膛。
爬出冰洞时,天池的冰层已经开始大面积坍塌,巨大的冰块砸在雪地上,激起漫天雪雾。小青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坍塌的冰洞,胸膛里的绿色光点透过大衣亮起来,像颗跳动的心脏。他的翅膀完全展开,青黑色的羽毛上泛着绿色的荧光,像只浴火重生的鸟。
“她还在,”小青的声音恢复了清澈,“林秀大姐的基因和我的融合了,母巢的记忆也被我吸收了。”他指向长白山的深处,那里的雪地上出现了无数个绿色的光点,像群移动的星辰,“是其他的进化体,它们没有被母巢控制,只是想找个归宿。”
瘦猴的怀表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出全球的实时数据:感染率已经下降到5%,而且还在持续下降,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体内的病毒正在慢慢消失,像被某种力量净化了。屏幕下方跳出段文字,是李淑敏的笔迹:“当海东青与九头鸟的基因融合,病毒会成为新的抗体,这才是天使计划的真正目的。”
远处的天空突然出现架直升机,机身上的标志是个蓝色的地球,是国际环保组织的救援直升机。春燕挥手示意,直升机缓缓降落,螺旋桨掀起的雪雾中,走下来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玛莎,她的身边跟着个穿白大褂的老者,胸前的铭牌写着“反病毒研究中心”。
“我们收到了林秀大姐的信号,”玛莎的眼睛红红的,“她提前把母巢的资料发了过来,研究中心已经研制出了疫苗,正在全球分发。”老者递给瘦猴个金属盒,里面装着支淡绿色的药剂,“这是用小青的基因研制的,能彻底清除残留的病毒。”
小青没有接药剂,而是展开翅膀,飞向长白山的深处,绿色的光点在他身后汇聚成条长龙,跟着他往密林里飞去。瘦猴知道,他要去寻找那些进化体,用融合后的基因净化它们,就像林秀说的那样,给它们一个归宿。
春燕把药剂放回金属盒,“让他去吧,”她望着小青消失的方向,“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林秀大姐用生命换来的结果。”瘦猴的怀表突然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段新的信息,是用李淑敏的密码编写的,破译后显示:“北极冰盖下,还有最后的母巢,编号0,1931年。”
1931年,正是731部队成立的年份。
长白山的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天池的废墟上,雪地上的绿色光点像颗颗翡翠,在阳光下闪着光。瘦猴握紧怀表,屏幕上的北极地图正在闪烁,显然那里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春燕把红绳系在小青留下的火山琉璃碎片上,碎片里的海东青虚影对着北极的方向振翅,像在发出召唤。
他们知道,北极的冰盖下,藏着731部队最初的秘密,那个编号0的母巢,可能是松井家族一切计划的源头,也是天使计划最后的谜团。林秀的牺牲,小青的进化,都只是这场跨越世纪的战争中的一环,真正的终结,还在遥远的北极。
瘦猴和春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他们收拾好背包,跟着直升机的指引往山下走去,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很快就会被新的落雪覆盖,像从未有人走过。但他们知道,这些脚印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连接着罪恶与救赎,连接着无数个像林秀一样的名字。
北极的冰盖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泛着微光,像颗被冰雪包裹的星。瘦猴握紧春燕的手,两人的红绳在风中轻轻缠绕在一起,像个永不解开的结。他们要去北极,去揭开最后的秘密,去完成李淑敏和无数牺牲者未竟的事业。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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