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大雪，整个老柳镇银装素裹。
家里有粮，手里有钱，镇子里的大人早早起床清理门前积雪，孩童则是身着新衣，成群结队玩儿烟花爆竹。
家家户户门上贴着崭新的对联，门神，处处欢声笑语，酒肉飘香，都是年的气味，宁静且祥和。
陈零入乡随俗，带着孩子们敬过神后，也换上了新衣服，吃过早饭，将院子以及门前积雪清理开，就去了李大福家。
方翠枝与吴妈一大早就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年夜饭，李大福倒是很轻松，围着火炉温酒。
见到陈零一大家子进门，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孩子们自己在院子里玩儿。
“陈兄弟坐，要不要来上两口？”
李大福指了指温好的酒问道。
陈零笑着道：“少喝点儿可以，毕竟大过年的，喝醉就不好了。”
于是两人就慢慢吃着花生米，小口慢慢喝酒，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临近傍晚时分，方翠枝跟吴妈终于忙活的差不多，吴妈端着泔水出去倒，不过出门没多久，就提着泔水桶急匆匆返回，同时将孩子们全都叫了进来，关紧大门，透过门缝朝外面望去。
见到这一幕后，李大福放下酒盅问道：“吴妈，咋了紧张兮兮的？”
吴妈小声回道：“老爷，有个叫花子。”
李大福‘嗨’了一声道：“叫花子有啥好紧张的，大过年的，开门给送些馒头肉食出去。”
吴妈哦了句，返回厨房，端了些吃的重新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弯腰驼背，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叫花，吴妈不情愿地道：“老爷心善，赶紧拿了东西走吧，你要记着我们的情，心里保佑这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晓得了吗？”
老叫花连连点头，将东西全部兜在脏衣服里，抓起一个馒头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好，我肯定保佑你们，天降灾劫，男盗女娼，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死后身做恶尸，魂为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吴妈一听这话，脸都气黑了，尖声怒骂道：“呸呸呸！你个要死的老叫花子，好心好意给你吃的，你还咒我们，活该你要饭，你就应该被饿死！”
李大福也皱了下眉道：“吴妈，别跟他吵吵，估计是个傻子，赶走就行了。”
吴妈又恶狠狠的骂了一通，准备关门，谁知老叫花子突然抬头，咧嘴嘿嘿一笑，露出几颗大黄牙冲吴妈道：“你要死了，你要死在卯时正刻，刀落断颈，血尽而亡！”
大过年的被这么诅咒，吴妈气的浑身颤抖，一把将门关上。
现在已经是卯时初刻过了，马上就是正刻，这不是咒她马上要死嘛！
李大福随口安慰了吴妈几句，就当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往心里去。
然而就在吴妈端来一盘刚刚炸好的果子，准备离开的时候，陈零脸色猛地一变，将她叫住。
“吴妈，你等等！”
“怎么了陈哥儿？”
陈零没有说话，让她坐下，而后咬破中指，取出一道空白符纸，以指尖血画了道破煞符，贴在吴妈额头，掐诀咒道：“天道、地道、人道、鬼道，我行其道，鬼神不侵，恶煞远避！”
吴妈被陈零的行为吓的有些不知所措，颤声问道：“陈哥儿，你，我这是咋了？”
陈零脸色阴沉地看着门口方向道：“那叫花子不是一般人，你被他下了邪术！”
“大福哥，你照顾好家里，我去看看，对方应该是来者不善！”
说完，陈零快步推门出去，却已经不见了老叫花的踪影。
“大福哥，在我回来之前看好吴妈，别让她乱走，也不要让她接触到刀一类的东西！”
说完陈零双指在眼前抹过，咒道：“法眼开，观阴阳！”
双眼金光掠过，陈零凝神看向地下。
洁白的雪地上，一串邪气还未完全散尽的脚印。
陈零立刻顺着脚印追了上了去，耳边风声呼啸，镇子里的街坊领居打招呼陈零都没有来得及回应。
不知不觉，陈零已经追出了老柳镇十多公里，来到一片林子里，脚印上萦绕的邪气也越来越浓，看样子对方就在这里。
陈零停下脚步，扫视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这里。
“既然都上门了，何不现身一见，你的目标，不会只是一个老妈子吧？耗费心思把我引出来，只是为了看我一眼？”陈零大声道。
虽然今天是阴天，但如果不是刻意为之，邪气根本残存不了多久，因此雪地上的脚印，明显是对方刻意留下，目的就是引陈零出来。
声音回荡在树林间，惊起几只鸟雀，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等了一阵子，不见有人出现，陈零又冷声道：“藏头露尾的老鼠，如果连站在我面前的胆子都没有，就趁早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吧！”
“嗬嗬...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沙哑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利器破风声。
陈零听声辨位，转身，抬手，一枚精铜钱射出。
叮当一声，铜钱与利器同时落地。
陈零目光一凝，刚才偷袭自己的东西，居然是一根幽蓝的长钉，落处周围的积雪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漆黑。
“有毒！”
陈零心头一凌，袖子一震，又有几枚精铜钱滑入手中，以法眼看去，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有一团隐晦的邪气萦绕，若非有法眼，他根本发现不了对方。
陈零冷笑，两枚精铜钱瞬间射出，在空中划出两道弯曲弧线，精准的射向大树后面。
大树后传来一声惊咦，叮当两声脆响过后，一道身影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衣衫褴褛，手持拐杖，是那个老乞丐没错了。
陈零压着手心精铜钱，逼视着对方道：“你是谁，与李家什么仇什么怨，一出手就如此狠辣！直接取人性命？”
老乞丐呵呵笑道：“一个老妈子罢了，不算人。”
“我与那什么李家没仇没怨，我的目标是你...”
“我？！”
陈零皱眉道：“我们好像是头一次见面吧？”
老乞丐点头道：“是，不过我有个徒弟，差点儿被你弄死。”
陈零瞳孔微缩，想到什么，沉声道：“偷寿鬼？！”
老乞丐叹了口气道：“那家伙是个废物，这得认，屡次三番栽到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要是搁以前，我早把他弄死了，连我的本事连一半儿都没学完，奈何我也没多少年可活了，就那一个传人。”
“打了小的，老的就得出来找回场子啊，所以我这副老骨头就替他来找你了，不过别担心，我不会直接杀了你，你的寿元还得留给我那废物徒弟。”
“现在恩怨清楚了吧？”
陈零眯着眼睛道：“清楚了。”
老乞丐咧嘴笑道：“看你也不是那种心甘情愿束手就擒的人，那就来吧，让我瞧瞧看，连喜煞那等凶煞滔天的玩意儿都能镇住，甚至还差点儿灭了的人，有多大本事。”
陈零此时已经知道，今天是没办法善了了，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掌心几枚精铜钱激射而出，身形也猛地扑了出去。
老乞丐一点儿也不慌乱，看上去行将就木一般，但动作却极为迅捷，拐杖抬起，轻而易举将几枚精铜钱打飞，而后拐杖笔直戳向陈零面门。
陈零心里一惊，连忙侧身躲避，不过一道灵符已经打向老乞丐。
老乞丐放弃攻击陈零，拐杖上邪气缠绕，抽在灵符上。
陈零还没有念咒激活灵符的符力，就被老乞丐将符纸震碎。
“知道你小子的术法诡异，但施展需要时间，老头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音未落，老乞丐身形骤然靠近，拐杖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邪气带着阴风袭来，周遭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多亏出门的时候，陈零带着桃木剑，反手抽出剑，罡炁附着，与老乞丐的拐杖碰撞在了一起。
咣咣的撞击声密集响起，一圈圈气浪四散，震的大树不停颤动，树上的落雪大片大片掉落。
陈零数次想用灵符，但都被老乞丐打断施法，因此只能跟他近身用剑法缠斗。
不过陈零的剑法也丝毫不弱，注入了罡炁的桃木剑锐利非常，剑花绽放，逼的老乞丐居然步步后退，一着不慎，被陈零的桃木剑刺中肩膀，血液溅射，闷哼一声向后退出数米。
陈零抓住机会，一道风攻符打出，快速念咒道：“天地风德，巽杀八方，听我敕令，疾！”
灵符青光爆发，顿时林间风声骤紧，发出尖锐嘶鸣，一股旋风形成，卷向老乞丐。
旋风卷起积雪，宛如利刃，威力更大！
老乞丐眼神沉凝，他自然从徒弟口中得知了陈零的术法神通为何，于是也没多少惊讶，结了个手印，身体四周顷刻间阴风呼啸，化作一柄巨大的墨绿色巨刀，一只只狰狞鬼脸在刀锋上浮现，狠狠斩在旋风之上。
轰的一声，旋风被一刀斩碎，不过阴刀也同时爆开，陈零闷哼一声后退几步，老乞丐面露嘲讽道：“小子，让我见识见识，你那镇压喜煞的手段！”
这次交锋，陈零明显是吃了个暗亏，但老乞丐的面容似乎又老了一些，几缕乱发掉落。
陈零冷笑道：“放心，迟早会让你好好感受一番的，就怕你的寿元，支撑不到那一刻！”
老乞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寒光闪烁，没想到陈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弱点。
老乞丐如今已经足足有三百多岁，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修士，寿元与常人无异，并且由于他长年累月接触鬼、尸等邪气，寿元亏损更加严重，只能依靠偷寿来延续寿命。
可偷寿这种邪术并不能让他长生不死，此术也有临界点，现在老乞丐，寿命已经即将到头，只要他施展邪术，寿元还会加速流失。
“老头子的寿元虽然所剩不多，但杀你还是够用的很！”
两人说话同时，手上也没闲着，老乞丐拐杖重重在地面一跺，道道殃气从四面八方朝陈零扑了过来。
庞大的殃气宛如蟒蛇一样缠绕，陈零心头一凛，如此恐怖的殃气，可比偷寿鬼强多了！
好在陈零现在也是今非昔比，当即脚踩魁罡，手持桃木剑咒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头顶北斗，脚踏魁罡，六神回避，四煞遁逃，法剑除丧，斩尸灭殃，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桃木剑上红光绽放，陈零瞬间斩出数剑，看似恐怖难缠的殃气在碰到桃木剑的瞬间就溃散开来。
不一会儿，陈零就将所有殃气击溃，而后一道裂魂符打出，掐诀咒道：“太上法令，裂汝魂魄，金光一现，邪魔自溃！”
符力爆发，一股血光笼罩老乞丐，老乞丐双眼顿时呆滞，而后抱着脑袋，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
陈零手掐法决，面色冰冷，方才使用的裂魂符，乃是一种十分霸道的符，能够撕裂魂魄，可以杀鬼，也能杀人！
不过老乞丐并非泛泛之辈，狰狞怒吼一声，一只恶鬼居然从体内飘了出来，喷吐鬼气，企图挡住裂魂符的威力。
陈零立刻抓出几枚五帝钱打向恶鬼，同时念咒道：“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五帝钱在空中排成金色八卦，印在恶鬼魂体上，恶鬼发出一声不甘惨叫，鬼气被击溃，魂体也遭受重创，而后在裂魂符的威力之下，爆成一团黑烟。
但老乞丐却趁机逃过一劫，身形快速向后掠去。
陈零又摸出一道裂魂符，准备打出去，然而没想到老乞丐却抢先动手，嘴唇快速蠕动，手印翻飞，陈零骤然发觉周遭阴气变得异常浓郁起来。
阴风呼啸，鬼哭狼嚎之声刺激着耳膜。
这时陈零才发现，自己四周出现了五只骷髅头骨，头骨眼眶之中黑烟滚滚，阴气弥漫，五只狰狞恶鬼从里面飞了出来，将陈零团团围住。
这五颗骷髅头骨，显然是老乞丐早就藏好的。
“这老东西，还会养鬼！”
陈零心惊，本以为刚才抵挡裂魂符的那一只恶鬼是老乞丐以邪术拘押控制，用来替他挡灾或者害人的，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弄出来五只，而且这五只鬼的鬼气，绝对比刚才那只强的多，怨气也更重，更凶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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