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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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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 我高仙芝若是借此立下滔天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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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终于毫无保留地映照出他的正面。面容轮廓依旧如刀劈斧凿般英挺冷峻,浓密锋锐的剑眉斜飞入鬓,但那双曾经洞穿黄沙、慑敌魂胆的深邃眼眸深处,凝结着挥之不去的冰寒沉郁。

曾经只偶尔在鬓角显影的风霜痕迹,如今已如蛛网般蔓延,眼角深刻的纹路里,刻录着无数次铁血搏杀和无尽筹谋压榨下的精元磨损。

他不再是那个千里奇袭、踏破小勃律王城、生擒国王如探囊取物的“山地之王”了。

时间这把刻刀,削掉了他锐气的锋芒,代之以更为冷硬但也更为沉滞的重量。

一只布满厚茧与凸起骨节的手,缓慢得如同牵动千钧锁链,伸向那冰冷的绢帛。

粗砺的指尖带着征战半生留下的烙印,缓缓抚过那八个重若千钧的墨字。

触感滑腻冰凉,可指尖掠过那妖异的朱红印玺瞬间,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熔岩的灼痛感猛地穿透皮肉,直灼骨髓!

那只曾让西域雄主们夜不能寐的右掌倏然收回,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恩典?是踏着安西白骨与功勋铸就的铁索!

一个冰冷尖锐、裹着毒液的问题,如同盘踞在墓穴深处的毒蛇,猛地窜出,一口咬住他的心脏。

这金光刺目的八个大字,这鲜艳欲滴的玺印,到底是那私生子皇帝对他开疆拓土盖世功勋的嘉许承诺,赐他高家永享安西之权柄?

还是……一道用最华丽的蜀锦精心包裹、涂满甜蜜口蜜的毒链?

将高仙芝、整个高氏、乃至他苦心经营十数载、如臂使指的安西军,彻底束缚在长安深宫的目光之下,勒断咽喉窒息而亡的命运判决?

裴徽……这个借着大乱僭据帝位,年不过十八岁出头的黄口小儿,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是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鬼蜮伎俩,还是长安内部倾轧下的险棋?

他的目光,像受伤的猛兽移开带血的猎物,下意识地投向案头另一侧。

那里,一柄通体墨色的长刀静静横陈——“冷月”。

它的刀鞘是深沉如凝固夜色的鲨鱼皮,只在靠近柄端吞口处,镶嵌着一圈色泽幽深、古朴玄奥的玄铁云纹。

视野滑开那片令人窒息的猩红与刺目的金黄,落在旁边那沉寂的锋芒上。

他的老搭档——佩刀“冷月”如同沉默的守墓人,安卧在那里。

墨色的鲨鱼皮刀鞘在烛光下透出深潭般的幽光,靠近吞口处那一圈古老的玄铁云纹,被打磨得光滑而冰冷,折射着微弱烛火的光斑,更显神秘沉重。

然而,当高仙芝的视线真正凝注其上时,那墨色的鞘身仿佛陡然深陷下去,贪婪地吸尽周遭微弱的烛光,使其本身散发出一种内敛到极致、足以冻结灵魂血液的幽寒之芒。

那不是刀鞘,是一个通往冥府的微缩门扉。

当“冷月”完全占据他瞳孔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凭空滋生。

并非屋外透进的寒气,而是一种根植于亿万亡魂尖啸、深浸于无数死境沉淀的森然杀机,冰冷彻骨地弥漫开来。

它就那样躺卧着,存在感却沉甸甸压过那象征皇权的卷轴,无声宣告着更为原始、更为真实的冰冷规则。这是力量的另一种纯粹表达。

昏黄的烛火在“冷月”滑如镜面的墨色鞘身上摇曳不定,投下一点微弱、不断晃动、如同濒死者脉搏般的金色光斑。

那光点如此之小,又如此不祥,如同地狱最深处睁开的一道冷漠视线,穿透层叠的历史尘埃,穿透千里黄沙的阻隔,冷冷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安西节度使,和他面前那份用谎言织就的金色牢笼。那是深渊对凡俗的俯视。

高仙芝宽大的玄色袖袍下,指骨猛然捏紧,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惨淡的筋线。

他深沉如古井的眼神,似乎穿透厚重冰冷的墙壁,穿过庭州城外狂啸的沙尘风暴,如离弦之箭,直射向帝国东南心脏之地——那华灯璀璨、笙歌达旦却暗藏刀光剑影的长安宫阙。

那目光深处,交杂着如临大敌的警惕,被轻视低估后的羞怒火星,以及如墨般深重、对那张无形权力巨网中不可预测变局的森然忌惮。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雪暴,猛烈而混乱地扑向他的脑海,每一个碎片都来自长安方向那些令人不安的秘报:

“连发快弩?哼哼,不过是拾汉末诸葛连弩之牙慧!射短且力弱,装填笨拙,岂能与我安西健儿两石强弓硬矢相抗?沙场决胜,一箭穿喉毙命,岂是那数支软弱无力的短矢之雨可堪比拟?!”

记忆中,他轻蔑地将那份描述“连发快弩”的密报揉成一团,指尖内力微吐,薄脆的纸张瞬间化作纷飞的蝴蝶,坠入脚旁燃烧的鎏金炭盆中,瞬间被猩红的火焰吞噬殆尽,只余一缕扭曲的青烟。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铿锵。

“震天雷?声若惊雷?火光冲霄?嗤,多半是终南山的杂毛方士捣鼓出的炼丹烟火残次品,或是将作监那些蠹虫为邀功诓骗内库钱粮的把戏!”

“战场生死较量,靠的是一寸寸血肉搏杀出来的胆气!”

“是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百战雄兵!凭几声雷响几朵烟火,就妄想翻天?”

他清晰地记得几个月前,当一个归化粟特商人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向他描述一种被称为“震天雷”的恐怖兵器如何摧毁一座小型戍堡时,他那冰冷得足以冻结骨髓的眼神。

那商人瞬间哑然,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再多言一字。商人的恐惧是真的,但他高仙芝心中的不信更是铁铸!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侥幸在河西战场目睹过震天雷威能的探子,那探子被带到庭州时,精神几近崩溃,面无人色、双眼圆瞪、牙关咯咯作响地向他复述:“……大人……那声音……不像是咱们认识的雷公打雷……是……是从黄泉最底下冲上来的……是地龙翻身啊!火……红得吓人,像是……像是一锅熬化了的地底岩浆泼了上来……崩碎的铁片、石头碎片……打得像……像狂风里的沙子……更急!更狠!……小的当时藏在一块巨石后头……眼看着……眼看着半扇城墙……石头垒的啊……哗啦啦……跟……跟沙堆一样……塌……塌了!”

那惊惧已极的描述,只换来当时高仙芝更深的疑虑和一句冷酷的命令:“妖言惑乱军心!拖下去!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饿死也不准他再胡说一个字!”

如今回想,那探子失魂落魄的眼中,那份源于灵魂深处的、甚至超越了对死亡恐惧的战栗,绝非伪装。

难道是……真?

他高仙芝麾下的安西铁军,掌中染血的横刀、身上在晨曦暮霭中反射着寒光的明光重铠、胯下经过精心培育、可日行六百里的汗血与乌孙良驹,才是决定西域疆界归属的终极砝码!

这才是大唐雄踞西域万里,令吐蕃赞普夜不能寐、令大食总督闻风胆寒的根本!

至于端坐长安皇宫金銮殿上的那个年轻人——裴徽?

一个靠着安禄山滔天叛乱搅乱天下纲常,趁着李隆基老迈昏聩仓皇奔蜀的混乱中侥幸认祖归宗,又被一帮野心勃勃的朝臣拥上龙椅的私生子罢了!

他懂什么?他见识过尸横遍野、断矛残甲堆积如山、血水把戈壁染成酱色的修罗场吗?

他知道西域的寒风是如何像剔骨刀般钻进铁甲缝隙、冻结身体每一滴热血吗?

他听过真正的战场上,百炼钢刀斩碎胫骨、切断颈椎时那种令人牙酸齿冷的“咔嚓”脆响吗?他……凭什么?!

用这些奇技淫巧、不堪一击的花哨玩意儿,来轻蔑地质疑安西军威镇四方的根本?!

然而,“世代罔替”这四个滚烫的朱砂大字,其分量却不逊于昆仑万钧山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核之上。

安西!这块浸透了他半生心血的疆土!从一个小小的、在陇右节度麾下冲锋陷阵的战锋队正,到如今权倾西域、节制四镇的安西大都护!

哪一寸山河没有他高仙芝策马踏过的蹄印?

哪一场胜利不是安西健儿用血肉头颅堆积而成?

安西,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是他生命意志的全部延伸!

更是他呕心沥血为儿孙后代奠下的万世不易之基业!

如果……如果这道圣旨所言非虚?这份诱惑,对于一个已攀上权力巅峰、胸中犹然有开疆拓土野望的雄杰,对于一个冀望家族永镇雄关、与国同休的枭雄而言,实在……太大了!

大到能让人暂时蒙蔽双眼,抛却一切猜疑,去赌一个前所未见的皇恩浩荡……赌一个“永镇西陲”的帝王承诺!

“哼!”一声微不可闻、却凝聚了万般复杂情绪的冷哼从他鼻中逼出,三分是刻入骨子的不屑,三分却是潜藏冰层之下的动摇,“裴徽小儿……这赌注,下得倒是泼天!”

角落最深沉的阴影里,高承嗣——高仙芝最为信赖、曾救过他命、无数次随他破阵斩将的亲兵队长,此刻如同一尊石化的守护神只雕像,身姿如松如岳。

全身玄甲覆盖,唯有按在腰刀吞口上的手暴露在外,五指犹如铁铸,纹丝不动。

呼吸绵长似有若无,仿佛已将身体机能降至最微。

可那双隐藏在暗影后的鹰眸,却燃烧着最凝练的光,一丝一缕捕捉着主人的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甚至衣袍下肩颈肌肉的每一丝牵扯;

倾听着房中气息流动的微妙变化,捕捉着烛火燃烧最轻微的噪音;解读着那份沉默背后难以言表的滔天巨浪。他是高仙芝的影子,是最忠诚的獠牙,也是最后的盾牌。

他看到那只曾号令千军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缓缓抬起,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凝滞的弧线,最终落在“冷月”冰凉光滑的鲨鱼皮鞘身之上。

高承嗣的心跳骤然停顿了一拍。他看到大帅那只刚刚抚过圣旨、还带着明黄光泽的手,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缓缓抬起,如同在托举着无形万钧之力。

那手缓慢得令人心焦,沉重得如同负着整座城池!它最终越过檀木桌案的边缘,带着近乎朝圣的敬畏,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过那柄静静躺在案上、墨玉般幽暗冰冷的“冷月”刀鞘。

那动作,不像抚摸杀伐之器,更像在触碰血脉相连的骨肉亲人,在触摸他自身意志与力量的坚硬冰冷内核,带着确认,带着慰藉,更带着一丝……寻求支撑的意味?

刹那间,高承嗣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攥得他胸腔一阵抽痛,几乎窒息。

追随大帅十数载寒暑,从陇右的冰霜到大食的铁骑阵前,他在最惨烈的尸山血海中紧随大帅如狂龙穿阵,在军帐帷幄中见证大帅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雄才,更亲历过大帅因背叛或渎职而爆发的雷霆天威。

然而,此等令人窒息、仿佛整个西域的天空都坍塌下来、沉沉压于一人双肩之上的无上压力,他是头一遭感受到。

这份沉默不再是号令天下的威严,而是整个帝国西疆万里的安危、数万安西将士的身家性命、乃至他高氏一族上下百口的兴衰存亡,都如巍巍昆仑般骤然压下的末日之重!

这沉默无声扩散,凝固了书房的空气,比任何咆哮的沙暴都更令人绝望。

高承嗣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连紧裹的内衫后背都瞬间被冷汗浸透贴紧皮肤。

他按在腰刀刀柄上的铁掌,下意识地再次加力,青筋迸起。

…………

烛火在无声的死寂中猛烈地跳跃了一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在高仙芝冷硬的脸庞上如鬼怪般掠过。

他抚摸着“冷月”刀鞘的手,最终定格在那圈象征着力量束缚与爆发的玄铁云纹上。

指尖深深陷入那古老冰冷的纹路凹槽,如同要将那冰冷的线条烙印进自己沸腾血液的最深处,烙刻在骨骼之上。

一个裹挟着腥风血雨、足以倾覆帝国西陲天平的决定,一个可能搅动整个西域甚至帝国根基的惊天抉择,正在这狂风暴沙与冰冷绝望的沉默中悄然孕育,疯狂滋长。

高仙芝抚摸刀鞘上那圈玄铁云纹的手指骤然僵硬!指腹深深陷入冰冷坚硬的金属纹路。

那声音……那城头黑旗断裂的脆响!那声音此刻在书房死寂中,在他抚摸着云纹的指尖神经末梢猛然炸响!如此清晰!如同就在上一瞬间!

血腥味……尸体燃烧混合内脏的甜腻恶臭……吐蕃人浓烈的体味与汗臭……马粪被焚烧的焦糊气……还有……风卷着暴雪的冰尘扑打盔甲的味道……所有感官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扑来!

他的身体猛地绷紧!宽大玄色常服的袖袍下,肌肉瞬间贲张如钢!仿佛又回到了那冰雪地狱般的巅峰战场!指尖力量失控,硬生生在那圈古老玄铁云纹上按压出一丝细微的吱呀摩擦声。

窗外呼啸的风声仿佛在此刻陡然拔高了数个调门!“呜——嗡——!”

不再是简单的气流摩擦,更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风声的缝隙中拖长了调子、发出不似人间的凄厉惨嚎!那声音直接灌入耳蜗深处,在高仙芝紧绷如钢弦的神经上狠狠剐蹭!

书案上,烛火再一次毫无预兆地疯狂跳跃、摇曳、拉长变形!扭曲的火苗将高仙芝伫立的身影,连同他放在刀鞘上的手臂巨影,猛烈地撕扯放大!

投放在身后巨大的沙盘和墙壁上的影像,陡然变成一个面目模糊、指爪狰狞的庞大狰狞魔影!那魔影笼罩了小半个沙盘,巨大的黑色手指正戳向那面代表狮泉堡的暗褐色区域!

仿佛有魔鬼在烛光背后狂舞!墙上的西域全图在这忽明忽暗、鬼影幢幢的光影下,线条都似乎在诡异扭动!

高承嗣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巨大的、变形的、带着指爪魔影的手势让他后背瞬间冰冷一片!他下意识地手已按死刀柄!

牙关紧咬!他读不懂大帅此刻心中那惊天怒涛,但那巨大狰狞的投影,那陡然加剧的风中惨嚎,都如同无形的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高仙芝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因回忆狮泉堡而点燃的冰冷胜利火焰,如同被万年寒冰水浇头浇下,“嗤啦”一声彻底熄灭!只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的惊悸。

窗外的暴风,似乎……真的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

不是砂砾的呜咽……

是……箭簇划破空气的尖锐厉啸?是……濒死士兵胸腔里挤出的最后半声闷哼?是……战马肺腑被长矛洞穿前绝望的嘶鸣?是……火雷炸裂后碎肉如雨点般砸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噗噗”闷响?……

风刮过窗棂缝隙的单调鸣响里,高仙芝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一种极细微、连绵不绝的……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韵律……嗒……嗒……嗒……

仿佛无数安西军的英魂,正流着无形的冰冷血泪,无声凝望着他们的统帅。

血珠不断滴落的声音在耳膜上弹跳,带着死亡的粘滞温度。

他猛地抬起抚摸刀鞘的手,动作突兀而急促。仿佛那冰冷的鲨鱼皮也忽然变得滚烫灼人!

视线猝然钉在桌案上那份摊开的、流淌着暗金光泽的圣旨卷轴之上!

那方巨大的、如同刚刚才烙下的“皇帝行宝”朱砂印玺!那八个遒劲威严却如同符咒般的字——“世代经营,永镇西陲”!

就在这刹那间!

他脑中一道凌厉的白光闪过!

连发快弩!震天雷!

裴徽——长安!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高仙芝的脚底骤然窜起!

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沿着脊椎疯狂地向上攀爬!直冲后脑!

“以裴徽对付幽州姓韩的手段,这恐怕不是恩典!但本帅若是借此立下滔天大功,你裴徽又如何应对呢!”

“世代罔替?”高仙芝死死盯着圣旨上的八个大字和那方朱印,喉头猛地滚动了一下,齿缝间缓缓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磨石在碾碎骨渣,“那便让高家……借此展翅高飞。”

那声音带着一种濒临疯狂前绝对的冷静,让角落里的高承嗣浑身毛孔瞬间炸开!

一股寒意从头顶直浇到脚板!他感觉自己握刀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腻一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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