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萧枫坐在车夫位上,腰间长剑随着车身晃动轻轻碰撞,剑鞘上的磨损痕迹在月光下若隐隐现——那是十年间追查天枢阁留下的印记。
“萧大侠,柳姑娘好像醒了。”车厢里传来韩石头压低的声音。
萧枫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他翻身下车,撩开车帘,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柳如烟斜倚在麻袋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清醒了许多,正警惕地盯着他。
“感觉怎么样?”萧枫问道,将水壶递过去。
柳如烟没接,只是冷冷道:“这里离黑风寨已经很远,你若想对我不利,不必等到现在。”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萧枫将水壶放在她手边:“解毒丹只能暂缓毒性,你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前面就是落马坡,过了坡再走三十里,便是靖武军的驿站,到了那里,会有军医为你诊治。”
柳如烟瞥了眼身旁堆如山的粮袋,忽然道:“你真打算把粮食交给官府?”
“不然呢?”萧枫挑眉,“难道像你说的,拿去当报仇的筹码?”
“你不懂!”柳如烟猛地坐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天枢阁在官府里的眼线比你想象的多!这批粮食一旦交上去,不出三日就会被他们挪用,最后能到灾民手里的,恐怕连一石都剩不下!”
萧枫沉默了。他何尝不知官场黑暗?当年他在天枢阁时,就曾见过阁中长老与地方官勾结,将军饷换作私盐贩卖。只是眼下除了官府,他实在想不出更稳妥的法子。
“那你说该怎么办?”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知道一个地方,在青石镇外有座废弃的义仓,是前朝留下的,隐蔽得很。可以先把粮食藏在那里,再联络可信的灾民首领,分批取粮。”
萧枫盯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追查天枢阁十年,总不能只靠一把匕首。”柳如烟别过脸,“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这条命在你手里,若想害你,早在山洞里就动手了。”
萧枫沉思片刻,忽然对韩石头道:“石头,你知道青石镇的废弃义仓吗?”
韩石头挠挠头:“听我爹说过,好像在镇子西头的乱葬岗后面,据说闹鬼,没人敢去。”
“乱葬岗?”萧枫看向柳如烟。
“越吓人的地方,越安全。”柳如烟语气平淡,“那些官差和天枢阁的爪牙,比鬼更怕麻烦。”
萧枫不再犹豫:“掉头,去青石镇。”
韩石头虽有些发怵,还是乖乖地调转马头。狗剩抱着短刀缩在角落,偷偷打量柳如烟,被对方冷冷一瞥,吓得赶紧低下头。
车行至落马坡时,萧枫忽然抬手示意停车。夜风里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脂粉香,这气味他太熟悉了——是天枢阁“红袖堂”的独门香料,名为“醉春宵”,闻之无味,实则能让人内力运转滞涩。
“小心,有人。”萧枫抽出长剑,剑身映着月光,泛起一层冷霜。
柳如烟也紧张起来,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萧枫按住:“你有伤,别动。”
话音刚落,两侧山坡上忽然滚下数十根圆木,挡住了前后去路。紧接着,火把亮起,照亮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为首的是个穿着绯红衣裙的女子,手持双剑,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师兄,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女子声音娇媚,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萧枫瞳孔微缩:“苏媚?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媚是红袖堂堂主,当年在天枢阁时,比他晚入门三年,却以狠辣手段坐稳堂主之位。传闻她的“锁心剑”能同时刺中对手七处大穴,从无活口。
“奉阁主令,特来请师兄回阁叙旧。”苏媚轻抚鬓角,目光扫过马车上的粮袋,笑容更盛,“顺便,取回属于阁里的东西。”
“这批粮食是赈灾粮,不是你们天枢阁的私产!”萧枫怒喝。
“天下之物,能者居之。”苏媚舔了舔嘴唇,“师兄当年叛出阁时,带走了《天枢秘录》的残页,如今用这批粮食来换,倒也划算。”
萧枫心中一沉。他果然是冲着《天枢秘录》来的。那残页记载着天枢阁勾结藩王、意图谋反的证据,是他十年追查的关键。
“痴心妄想!”萧枫剑指苏媚,“让开!”
“师兄还是这么倔。”苏媚叹了口气,双剑忽然出鞘,剑身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既然师兄不肯走,那就别怪师妹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黑衣人便如潮水般涌来。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招式统一,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萧枫身形一晃,如清风掠出,长剑化作一道银弧,瞬间刺穿两名死士的咽喉。他刻意将战场引向远离马车的方向,避免伤及韩石头和柳如烟。
“锁心剑!”苏媚娇喝一声,双剑交错,织成一张剑网,罩向萧枫周身大穴。她的剑法比十年前更加毒辣,剑风所过之处,草木皆枯。
萧枫不敢硬接,足尖点地,施展“踏雪无痕”轻功,在死士之间穿梭。他的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久战必败,必须速战速决。
“柳姑娘,那些人……是不是左臂都有个刺青?”韩石头忽然凑到柳如烟耳边,小声问道。
柳如烟一愣,仔细看去,果然见那些死士左臂衣襟下露出一点青黑色,像是展翅的蝙蝠——那是当年灭她烟雨楼的凶手身上的刺青!
“是他们!”柳如烟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不顾伤势,抓起地上的短刀便冲了出去。
“别去!”萧枫惊呼,想回身阻拦,却被苏媚双剑缠住,脱身不得。
柳如烟疯了一般扑向最近的死士,短刀直刺对方心口。那死士没想到一个伤妇敢冲上来,一时不备,被刺中肩膀,怒吼着反手一掌拍在她后背。
“噗——”柳如烟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找死!”萧枫目眦欲裂,猛地催动内力,长剑发出一声龙吟,硬生生震开苏媚双剑,随后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那死士面前,一剑枭首。
苏媚抓住机会,双剑直刺萧枫后心。这一剑又快又准,眼看就要得手,却见一道黑影扑来,挡在了萧枫身前——是狗剩!
“小心!”狗剩抱着短刀,用尽全身力气撞向苏媚。他哪里是对手,被对方一脚踹飞,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狗剩!”韩石头哭喊着冲过去。
这片刻的耽搁,让萧枫得以回身,长剑斜挑,擦着苏媚肋下滑过,带起一串血珠。
“啊!”苏媚惨叫一声,踉跄后退,看向萧枫的眼神充满怨毒,“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死士们更加疯狂,萧枫护着受伤的柳如烟和韩石头,渐渐被逼到马车旁,退无可退。
“萧枫,你带着粮食走!”柳如烟擦掉嘴角血迹,将短刀塞给他,“我来断后!”
“胡说!”萧枫将她护在身后,“要走一起走!”
就在这时,柳如烟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火折子,擦亮后便要扔向粮袋。“烧了它!不能留给天枢阁!”
“不可!”萧枫连忙夺下火折子,“这是灾民的救命粮!”
苏媚见状大笑:“萧师兄果然还是这么天真!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她举起双剑,正要下令总攻,却忽然脸色一变,望向远处。
夜色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靖武军标志性的号角声。
“是李靖的人!”苏媚咬牙,狠狠瞪了萧枫一眼,“撤!”
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消失在山林里。苏媚临走前,深深看了眼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靖武军的骑兵很快赶到,李靖翻身下马,看到现场的狼藉,脸色凝重:“萧大侠,您没事吧?”
萧枫摇摇头,指着受伤的众人:“先救人。”
军医匆匆上前诊治,狗剩只是受了些震荡,并无大碍;柳如烟内伤加重,需好生调养;韩石头皮外伤,倒是不打紧。
李靖看着马车上的粮食,又看了看萧枫,若有所思:“萧大侠,这些粮食……”
“李将军,这批粮食不能送州府。”萧枫低声道,“天枢阁的人已经盯上了,送去只会落入他们手中。”
李靖脸色一变。他虽是武将,却也听过天枢阁的名号,知道那是个势力庞大的江湖组织,与朝中某些官员往来密切。
“那……”
“我知道一个隐蔽的地方,可以暂存粮食。”萧枫看向柳如烟,“还请李将军派一队心腹,随我们前往。”
李靖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我信萧大侠。”
夜色更深,马车再次出发,只是这次多了一队靖武军骑兵护卫。柳如烟靠在麻袋上,看着萧枫的背影,忽然道:“刚才苏媚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萧枫回头:“怎么奇怪?”
“像是……认识我。”柳如烟皱眉,“可我从未见过她。”
萧枫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十年前烟雨楼被灭门时,苏媚刚入红袖堂,负责传递消息。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或许,她见过你小时候。”萧枫含糊道。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柳如烟没再追问,只是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眼神复杂。她知道,自己卷入的,远比想象中更深。
马车最终停在青石镇外的乱葬岗。月光下,坟茔累累,鬼火闪烁,确实阴森可怖。柳如烟带着众人绕过坟堆,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土坡前,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按了按,地面竟缓缓裂开,露出一个通道。
“这里就是义仓。”柳如烟率先走了进去。
通道尽头是个宽敞的石室,防潮措施做得极好,显然是经常有人打理。李靖的士兵们将粮食一袋袋搬进去,不多时便堆满了半间石室。
“多谢李将军。”萧枫拱手道。
李靖摆摆手:“萧大侠客气了。这批粮食关乎数万灾民的性命,末将定会派心腹看守,绝不让宵小之辈染指。”他顿了顿,“只是天枢阁势大,萧大侠日后行事,还需小心。”
萧枫点头:“多谢提醒。”
送走李靖,萧枫回头看向柳如烟:“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柳如烟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柳”字:“这里,是我爹当年修建的,以防万一。没想到,最后竟用来藏这批粮食。”
萧枫看着玉佩,忽然想起烟雨楼主柳长风。那人曾是江湖中有名的仁侠,可惜……
“天枢阁为什么要灭你全家?”萧枫问道。
柳如烟握紧玉佩,指节发白:“我爹手里,有他们勾结北狄的密信。”
萧枫心头剧震。勾结北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怪天枢阁要斩草除根。
“密信呢?”
“不知道。”柳如烟摇头,“灭门那天,我被忠仆藏在水缸里,只听到我爹喊着‘密信在……’,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萧枫若有所思。柳长风没说完的话,会是什么?
“萧大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韩石头问道,手里还攥着那把短刀。
萧枫看向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石头,你带着狗剩回韩家庄,告诉老庄主,粮食很安全,让他放心。”
“那你呢?”
“我要去一个地方。”萧枫望向东方,那里是烟雨楼旧址所在的江南,“找一封十年前的信。”
柳如烟猛地抬头:“你要去江南?”
“嗯。”萧枫点头,“或许,你爹留下的密信,就在那里。”
柳如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你伤还没好。”
“我的伤我自己清楚。”柳如烟语气坚定,“那是我爹留下的东西,我必须去。”
萧枫看着她眼中的决绝,想起了韩家庄的老庄主,想起了那些为守护家园而战的庄户。或许,这就是江湖吧,总有人为了信念,为了情义,奋不顾身。
“好。”萧枫点头,“等你伤好些,我们就出发。”
阳光穿透云层,照进义仓,驱散了阴暗。韩石头和狗剩赶着空马车离开,他们要回韩家庄报信;萧枫和柳如烟则留了下来,一个养伤,一个筹划着江南之行。
没人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乱葬岗的阴影里,一个人影静静伫立,正是苏媚。她看着义仓的入口,喃喃自语:“师父,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江南的烟雨,似乎已在眼前。而那封尘封十年的密信,正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萧枫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知道,前路比落马坡更凶险,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有些债,必须讨;有些罪,必须诛;有些信念,必须用剑来守护。
三日后,青石镇外的破庙里,柳如烟已能勉强下床行走。萧枫用仅剩的半瓶“凝神丹”为她调理内伤,虽未能痊愈,却已无性命之忧。庙外的老槐树上,韩石头留下的信鸽扑棱棱飞走,带去了他们即将前往江南的消息。
“江南水乡,水路纵横,天枢阁的人若要截杀,多半会在渡口动手。”萧枫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我们从青石镇出发,先到扬州,再转乘乌篷船沿运河南下,绕开常州的关卡——那里的知府是天枢阁的人。”
柳如烟指尖划过“常州”二字,眼神冰冷:“十年前,带队抄家的就是常州知府张谦。我在他袖中见过天枢阁的蝙蝠令牌。”
萧枫折断树枝:“此人暂且记下。我们现在羽翼未丰,不宜打草惊蛇。”他从包裹里取出两套粗布衣衫,“换上这个,寻常商旅打扮不易引人注目。”
柳如烟接过衣衫时,指尖触到一块硬物,是萧枫藏在包裹夹层里的半截玉佩。玉佩质地温润,刻着半个“枢”字——这是他当年叛出天枢阁时,从阁主令牌上硬生生劈下的信物,也是唯一能证明他曾是阁中弟子的凭证。
“你还留着这个?”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枫将玉佩收回:“留着它,总有一天能用得上。”他没说的是,这半截玉佩里,藏着天枢阁总坛的位置机关图。
两日后,扬州码头。
萧枫牵着一匹瘦马,柳如烟挎着竹篮,扮作走亲访友的寻常夫妻。码头上人声鼎沸,挑夫的号子、商贩的吆喝、船家的催促交织在一起,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客官,要坐船吗?”一个穿着蓑衣的船家凑上来,眼神却在柳如烟腰间的短刀上多停留了片刻。
萧枫不动声色地挡在柳如烟身前:“去乌镇,多少钱?”
“二两银子,包您顺风顺水。”船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手指却在船帮上轻轻叩了三下——那是天枢阁“水影堂”的联络暗号。
萧枫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太贵了,那边的船只要一两。”他说着,拉着柳如烟便走。
船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没有追上来。
走到码头尽头,萧枫才低声道:“码头被盯上了,换个地方走陆路。”
柳如烟点头,忽然指向街角一个卖糖画的老汉:“你看他的糖锅,底下刻着蝙蝠纹。”
萧枫望去,果然见那铜锅底部隐隐露出蝙蝠形状的刻痕。他拉着柳如烟拐进一条小巷,巷子深处传来磨刀声,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坐在石阶上磨柴刀,刀刃却亮得反常,显然是惯使兵器的好手。
“前后都有人。”柳如烟压低声音,握住了腰间短刀。
萧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巷尾一扇虚掩的木门上。门上贴着褪色的“囍”字,像是户寻常人家。他推开门,拉着柳如烟闪身进去,反手将门闩扣上。
院内杂草丛生,正屋的窗纸破了个洞,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陈设。突然,一阵极轻的呼吸声从西厢房传来,萧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拔出长剑缓缓靠近。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堆着半屋柴火。萧枫猛地踹开门,却见柴火堆后蜷缩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穿着粗布短打,脸上沾着煤灰,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馒头。
“别杀我!”少年吓得瑟瑟发抖,“我只是来偷点吃的……”
萧枫收剑入鞘:“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哆哆嗦嗦地说:“我叫阿水,爹娘是这宅子的主人,三个月前被官府抓了,说他们私通乱党……”
柳如烟心头一动:“抓你爹娘的,是不是常州来的官差?”
阿水点头:“领头的是个胖子,腰上挂着块黑牌子,上面有个蝙蝠!”
萧枫和柳如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天枢阁不仅在码头设伏,还在扬州城内大肆抓人,显然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外面有坏人在找我们,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柳如烟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温和。
阿水指了指后院的墙:“翻墙出去是条死胡同,但胡同尽头有口枯井,井壁上有个洞,能通到城外的乱葬岗。”
正说着,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船家的声音:“他们肯定躲在里面,搜!”
萧枫当机立断:“阿水,带我们走,事后我送你十两银子,够你赎爹娘了。”
阿水眼睛一亮,立刻从柴火堆后钻出来:“跟我来!”
三人穿过后院,阿水搬来几块石头垫在墙下:“快!”
萧枫先托着柳如烟翻墙过去,再将阿水送过去,自己最后翻身跃出。墙外果然是条死胡同,弥漫着一股馊臭味。阿水指着墙角的枯井:“就是这里!”
萧枫探头往井里看,深约丈许,井底黑漆漆的。他刚要下去,却听胡同口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追兵已经来了。
“你们先下去!”萧枫拔剑迎向胡同口,“我随后就到!”
柳如烟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握住阿水的手:“抓紧了!”两人顺着井绳滑了下去。
萧枫看着她们消失在井底,转身面对追来的七八名黑衣人。为首的正是那个船家,手里多了把分水刺,寒光闪闪。
“萧大侠,何必呢?”船家狞笑道,“束手就擒,还能留个全尸。”
萧枫长剑斜指地面:“有本事,就自己来取。”
他知道井底的通道狭窄,不宜久战,必须速战速决。身形一晃,剑随身走,直取船家咽喉。这一剑快如闪电,船家没想到他竟敢主动进攻,仓促间举分水刺格挡。
“叮!”
金铁交鸣声中,船家只觉手腕一麻,分水刺险些脱手。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围攻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萧枫笼罩。
萧枫施展“随风步”,身形在刀光中穿梭,长剑每一次起落都带起一串血珠。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渐渐感到吃力,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不能再等了!”萧枫心念电转,猛地将长剑掷出,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胸膛,随后纵身跃起,踩着另一名黑衣人的肩膀,翻身跳进枯井。
“追!”船家怒吼着,也跟着跳了下去。
井底果然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萧枫钻进洞时,听到身后传来柳如烟的声音:“这边!”
通道狭窄潮湿,只能匍匐前进。萧枫紧随柳如烟和阿水身后,身后传来追兵的怒骂声和爬动声。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阿水欢呼一声:“到了!”
三人爬出洞口,发现身处一片荒坟之中,正是阿水说的乱葬岗。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
“往那边走,能上官道。”阿水指着西北方向。
萧枫刚要迈步,却忽然脸色一变,拉住柳如烟:“小心!”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数道黑影从坟包后窜出,为首的是个穿着官服的胖子,腰间果然挂着块蝙蝠令牌——正是常州知府张谦!
“萧枫,柳如烟,本官在此等候多时了!”张谦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烟雨楼的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活着,正好,送你去跟你爹娘团聚!”
柳如烟眼中喷火,握紧短刀便要冲上去,被萧枫死死按住。他看到张谦身后站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手指修长,指甲泛着青黑色——是天枢阁“药毒堂”的堂主,人称“毒手书生”的魏无牙。
“魏无牙,十年不见,你的‘化骨散’练得更精进了?”萧枫冷冷道。
魏无牙轻笑一声:“萧兄谬赞,比起萧兄当年一剑劈开玄铁令牌的威风,魏某自愧不如。”他拍了拍手,两名黑衣人抬着个箱子走上前,打开箱盖,里面是数十只通体碧绿的蝎子,“这是西域的‘碧血蝎’,螯针上的毒,见血封喉,萧兄要不要尝尝?”
萧枫将柳如烟和阿水护在身后:“张谦,你勾结天枢阁,私通北狄,就不怕朝廷降罪吗?”
张谦脸色微变,随即狞笑:“朝廷?等天枢阁大事一成,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你和这小丫头,还有那个知道太多的阿水,今日都得死!”
他说着,魏无牙已将碧血蝎放出。数十只蝎子如绿色闪电般扑来,所过之处,野草瞬间枯黄。
“闭住呼吸!”萧枫大喊一声,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撒向空中。药粉遇空气化作白雾,碧血蝎触到白雾,纷纷落地抽搐。
“是‘驱虫散’!”魏无牙脸色一变,“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东西!”
这是当年萧枫在药毒堂当值时配的药,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动手!”张谦怒吼。
黑衣人再次围攻上来。萧枫知道硬拼必死,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密林:“往树林里跑!”
他当先杀出一条血路,长剑翻飞,逼退黑衣人。柳如烟护着阿水紧随其后,短刀虽短,却也精准地刺向敌人的关节。
魏无牙见状,从怀中掏出个竹筒,放出一只信鸽。信鸽直冲云霄,显然是在召唤援兵。
“他们在等援兵,必须尽快摆脱!”萧枫大喊,忽然瞥见林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苏媚!
他心中一紧,难道红袖堂的人也来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玄甲骑兵疾驰而出,为首的竟是靖武军的李靖!
“张谦,你勾结乱党,罪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李靖长枪一指,骑兵如潮水般冲来。
张谦吓得魂飞魄散:“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靖冷笑:“萧大侠早已飞鸽传书,告知你与天枢阁勾结之事,本官特来拿你!”
这其实是萧枫的后手。离开青石镇前,他让李靖派暗线盯着常州方向,若发现张谦异动,立刻驰援。没想到竟在此刻赶到。
黑衣人被靖武军冲得七零八落。魏无牙见势不妙,化作一道青烟遁走;张谦想逃,却被李靖一枪挑落马下,活捉归案。
“萧大侠,没事吧?”李靖翻身下马。
萧枫松了口气:“多谢李将军及时赶到。”
柳如烟看着被押走的张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十年大仇,竟以这样的方式得报,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阿水拉了拉萧枫的衣角:“我爹娘……”
萧枫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张谦已被擒,你爹娘很快就能出狱。这是十两银子,先去买身新衣服,等你爹娘出来。”
阿水接过银子,重重磕头:“多谢恩公!”
李靖看着他们,忽然道:“萧大侠,魏无牙跑了,他肯定会去报信,江南之行,怕是更凶险了。”
萧枫望向东方,那里水汽氤氲,正是江南的方向。他知道,魏无牙的逃走只是开始,天枢阁的总坛、烟雨楼的密信、北狄的阴谋……还有太多的谜团等着解开。
“再凶险,也要去。”萧枫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些事,必须有个了断。”
柳如烟走到他身边,目光坚定:“我陪你。”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满乱葬岗,驱散了阴霾。靖武军押着俘虏离去,阿水也蹦蹦跳跳地往镇上跑,只剩下萧枫和柳如烟站在原地。
“走吧。”萧枫率先迈步。
“去哪?”
“先找个地方,给你买身新衣服。”萧枫回头,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总不能穿着这身粗布衫,去见烟雨楼的故人。”
柳如烟脸颊微红,跟上他的脚步。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江南的烟雨,似乎更近了。而那封尘封十年的密信,正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萧枫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只要身边有剑,有她,他就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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