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维尔站在人群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初来乍到、被宏伟景象震撼的普通研究员。
他确实被震撼了。
透过厚重的类似石质的大门，他看到了那些轰鸣的钢铁巨兽，这种将机械精密与魔法能量完美结合的技术奇观，远超他受训时接触过的任何情报描述！
这甚至完全超脱了他的想象，哪怕是有人跟他讲他都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场景！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求知欲和兴奋感瞬间压过了他心中的警惕。
‘这些机器，它们是如何运作的？这些东西叫什么？那些管路是什么？粗大的连轴又是干什么用的？’一系列的疑问在他脑子里蹦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任务而是因为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技术殿堂！
巴贝奇没心思详细介绍项目，很多东西他也不能对这些新人们说“你们现在看到的，是霍尔普最高级别的计算阵列，我们当前的核心任务之一，是为一种……嗯……‘特殊装置’的部分符文技术寻找一种更简易、更符合霍尔普技术的符文组合替代方案。”
“你们的工作就是协助我们这里的研究员处理差分机产出的海量中间数据，进行初步筛选、分类和基础校验，具体操作手册在一进门的桌上，不懂就问老鸟。”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进出一定要清洁身体，不要带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更不要用你们身体的任何部位触碰里面的机器，如果你们还想活着的话。”
这话显然不是恐吓，不过巴贝奇的话并没有结束。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该问的不要瞎问，记住，好奇害死猫狸子。”说着，他看了眼在地下的走廊里巡逻的几名保卫人员。
接下来就是分配。
帕维尔被分配到的是最基础的数据抄录和初级逻辑校验工作：将差分机特定输出口吐出的打孔纸带上的数据誊写到标准表格上，并根据简单的规则检查是否有明显的格式错误或异常值。
这对一个受过严格逻辑训练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似乎霍尔普目前的研究情报安全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然而帕维尔的一切都在听雨庭的注视下。
霍尔普并非不知道帕维尔的可疑，蕾丝在把她的怀疑上报了之后，听雨庭仅仅用了两天就把帕维尔到霍尔普后的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他在关内的一切需要等闻风庭去调查。
听雨庭的能耐当然不仅仅如此，至于如何调查的，不要问，调查的事儿怎么能说是私闯民宅呢？
总之听雨庭从获得的东西上破解出了不少内容，基本可以确定帕维尔就是间谍，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了巴贝尔和吉米以及波特兰等研究院人员。
给他分配这样的任务自然也是有绝对的自信，自信帕维尔绝对没办法从目前能接触到的东西和人手中获得他想知道的情报。
他们就像是猎手一样，悄悄地等着帕维尔露出狐狸尾巴，然后……一举拿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就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记录日第二天：目标沉默地坐在工位上完成抄录工作，所做的动作有观察着齿轮的咬合、能量流的走向，曾和研究员一号交谈试图理解它们背后的原理，下班后目标停留了十分钟，仔细研究了一下操作手册上的结构简图。’
‘记录日第三天上午：目标开始在完成基础工作之余尝试理解自己抄录的数据代表什么，目标有偷偷观察旁边研究员的工作行为，同时和研究员五人均有交流行为，询问得知目标是问了和数据格式相关的问题。’
‘记录日第三天下午：目标主动申请了稍微复杂一点的任务，随后在工作过程中提出了一项改进，根据正式研究员描述，提出的改进具有一定可行性，此后在下班后，目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外围，观察巴贝奇和核心团队争论。’
‘记录日第五天：目标已经掌握完成任务所需要的技能，并高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还主动帮助旁边的同事处理积压的数据，中午时分，目标和几个研究员讨论起差分机某个模块的优化可能性，当晚观察其笔记上的内容，记录的不是研究院地形图和警卫巡逻时间，取而代之的是差分机结构速写和符文演算草稿。’
波特兰、格雷格森、吉米和西奥德在研究院院长办公室里，进行了一场气氛微妙的‘观察研讨会’。
啊没错，虽然这个研讨会讨论的是关于目前在差分机站的研究员，但作为站长的巴贝奇竟然没能获得参与研讨会的机会，他实在是太忙了。
波特兰一脸哭笑不得，指着桌子上的图画“你们看。这张图上的就是他。”
图中的帕维尔正埋首在一堆数据表格中眉头紧锁，嘴里似乎念念有词，显然正在心算某个复杂的数据关联。
旁边一个研究员探头跟他说了什么，他头也不抬，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计算中，那专注程度，比旁边几个霍尔普研究员还要投入百倍。
“看到了吧？”波特兰摊手“我发誓我招募他的时候，他的表现完全符合你们所说的，甚至在知道之后刻意观察下我也能看出来他身上的一点异常。”
“结果他现在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的就好像完全是一名勤奋刻苦的研究员一样。”吉米耸了耸肩。
“头两天还在观察四周，小心翼翼的搜集情报，之后就开始正经的搞研究项目了，甚至他在短短几天内就提出了两个意见，说真的这是个有能耐的人，要不是明知道他的情况，我都想好好培养他了。”
对于吉米的话波特兰也很赞同“对，巴贝奇也是这么说的，他比我们打卡钟还准时！下班了都不肯走！西奥德庭长，你的人盯了几天，有发现任何可疑举动吗？”
西奥德一向冷峻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和困惑。
他摇摇头“没有，这几天监视他的人汇报了他的行程，除了研究院、家和图书馆三点一线，就是去市场买过几次生活用品，也没见他和其他可疑的人有过什么交流。”
“他的房间我们检查过，除了研究笔记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什么的，笔记内容……全是关于差分机结构和符文演算的推演，他甚至，嗯……甚至本来我们此前认为可能有问题的几个地方，他也再没去过。”
“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努力上进的，沉迷学术的研究员一样。”
西奥德说完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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