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锁对那六人交代说:“你们六个人负责站岗。俩人一个班,一个班放哨一个时辰,然后叫起另外两个人来替你们。这样倒替着都能睡一会儿,也不耽误站岗放哨。绝对不能没有站岗放哨的。别看这里是山村,万一官军追到那饭店里找不到人,在那老板的带领下追到这里来,咱若都睡着了,一样让官军包了饺子,弄不好都不知怎么死的就交代了。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能有半点马虎,知道了吗?”
大龙却说:“哎,不用这么小心吧?那些官军也是应付公事,他们不会下这个苦力的,谁会半夜三更的跑到这山村来呀?大不了他们明儿白天再来,装腔作势的摆摆样子往这边追赶一段,然后就向上司报告说没追上,也就算交差了。大家都累了,就好好睡一觉歇息一下吧。”
可铜锁坚持说:“不行。咱们已经吃了不少亏了,若不小心说不定啥时候又会吃一次大亏。老大你先睡,我安排。”
大龙也只好不再阻拦,由着铜锁去安排。铜锁安排好了站岗放哨的,又特别给他们交代了一下,还围着场院看了一圈,特别看了这个场院的出入口,然后自己才靠在大龙身边,半坐半躺地闭上眼。此时,整个打麦场上已是鼾声四起。正是夜深人静时,这鼾声格外响,传得也格外远。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七八个得到消息的村民,悄悄地躲在这场院边上观望着他们。
这几个村民也许是从小就生长在这里的缘故,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吧,尽管是夜里,他们似乎也能看清这些人。当然,他们只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原以为这些人一定是土匪或者是贼寇。可是当他们看到这些人分着吃完了从各家各户买来或是要来的那些东西之后,送回了瓦罐和碗筷就都悄悄的睡下了。他们这才打消了疑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便放心回家睡觉了。
然而。这些人是回家了,可是正像铜锁说的,那些到饭店里扑了空的官军,却尾随着他们赶来了。那些官军到了饭店之后,在饭店老板的带领下,直接扑向了大龙他们住的四个房间,可把门踹开一看,屋里全都空空如也。那老板就气呼呼的问跑堂和掌柜:“人呢?都上哪去了?你们都是木头?还是没长眼?就不拦一下问一下?”
那掌柜说:“我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啊,你走了不多会儿工夫,他们就都跑了。”
那老板急问:“他们为什么跑,没说吗?也没说去哪里?”
掌柜煞有介事地回道:“没有啊,人家什么都不说,只说有急事要走,不住了。”
老板再问:“店钱给了没有?”
掌柜张大了嘴巴,惊叫道:“唉呀,坏了坏了,俺们只看到他们人多势众,俺们也不敢问,你看你看,都忘了都忘了!唉,俺真混!真混!老板你就罚我吧。都是我胆子小,怕惹毛了他们,一把火把咱饭店烧了,就没敢问。”
那跑堂的说,“唉,老板老板,我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好像是逃跑的,我看到了,他们往西跑了,往西了。”
老板就转身对那军官说:“他们往西跑了,你看,让你们扑空了。我这还是刚安排他们进了房间,就急火火地到你们那里去报告了,一刻都没敢怠慢,还特别交代让掌柜晚点给他们上饭菜,就为给您留空。哎呀,都怪这镇子有点远呀。”
那军官气哼哼地说:“远什么远?一共不到十里路,怎么远了?你报告的忒晚了!奶奶个娘地,这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没了,真窝囊!”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老板此时可巴不得他快走。若是那军官回过神来,要在这里吃饭,他们吃了又不给钱,这么多人还不得把老板挤出籽来?这么想着,老板就说:“哎,不窝囊不窝囊,往西这路是进山的,他们又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跑不远。实在不行,长官带着弟兄们先回去休息,明儿早上继续去追,保准还能追上。长官辛苦了,时候不早了,我也不留您了。掌柜,快去拿火把来,让长官照着路回去。”
老板原以为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那长官一定会带着人回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军官突然停下脚步,说:“哎,老板你说对了。往西这路是往山里去的,他们跑不远。既然这样,咱可不能放过这立功领赏的机会。千载难逢啊!你想想,要是抓住活的送到朝廷去,光那个宋大龙现在的赏银都达到八十两了,那个朱铁拳朱铁腿一个人就是三十两,要是都抓住,能领到一百四十两银子呢,按你提供线索有功,我奖励你十两,我还有一百三十两呢。一百三十两,啥意思?老子混一辈子也混不了这么多银子!我可听说了,朝廷把那个宋大龙他爹弄死了,必须再把这个宋大龙弄死才行,就是要斩草除根!无论如何要把他抓住处理掉,所以才下这么大血本。不行,得追,不能等明儿。往西走,西边是山,山下有村庄么?”
那老板说:“哦,往西走的话,估计他们也走不远。他们可能觉得离开这饭店就安全了。往西走,那个山下有一个村子,离这里有十来里路,算是个大村。他们没在这里吃饭就跑了,我估计他们一定得在那村子吃饭。”
那军官说:“好。你快去弄点饭,让弟兄们吃点,然后咱们继续追,我相信直觉,今晚一定能追上他们。”
老板一听,心想,奶奶的,又被这些王八蛋讹一顿,不过又一想,真要是抓住那宋大龙了,能奖励他十两银子,自己还是赚的。说不定,到时往上级官府一报告,是他最先发现最先报告的,还能多奖赏一点哩。一边想着,就把军官请到雅间里先坐下,又让掌柜去安排饭。
那军官带着两个小军官加四十多个士兵,在饭店里吃饱喝足了,对饭钱的事只字不提,只对老板说:“你这里不是有火把吗?都带上。你带着我们去,把那几个人抓住了,我这一百四十两银子的赏银领到了之后,再给你加二两赏银。”
老板一听,哇,就这一下子给我十二两银子!虽说赔上了一顿饭钱,可这才花多少钱?总共也花不了半两银子,便说“好,那我和掌柜一起带你们去。”
说着,老板就让掌柜和跑堂,到后院库房里抱出了全部火把,让掌柜的和那小跑堂两个人在前边打着火把照着路,那军官骑着马,他的卫兵举着四支大火把在前面照着引路,其他士兵跟在后面,出了饭店大门往西南方向追去。
跑了一阵子,军官突然说:“喂,这火把不能打了,赶紧把它弄灭。打着火把,这不等于给他们送信号吗?他们远远的看着火把,就又跑掉了,我们又抓不住。”
掌柜却说:“唉呦长官哎,您不打火把,这路是山路啊,怎么走啊?要是磕着碰着的,我们吧倒也不关紧要,可你这当官的身子骨金贵呀,还有你的马,要是踩到坑里去,或是让大石头绊倒了,您连马带人的,哎哟,可不得了,不敢想像啊!”
军官一听,再问:“那要是他们看到这火把了怎么办?夜里这火把可是格外惹眼啊。”
那掌柜说:“哎呀,看到什么呀?他们都跑了一整天了,到了饭店饭都没吃,本来进门的时候都都吆喝着饿死了,这会儿都又跑上一阵子,早饿得他们头晕眼花了,一躺下还不就哈哈大睡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能看到这火把?咱既得要抓住这些土匪,自己也得安全吧?你说对吧长官?”
那军官一听,也是,有道理。就说:“那好吧,那就打着火把继续前进!”
且说大龙一行人,躺下就鼾声四起,铜锁安排好了人,也躺下睡了。这场院上三个麦穰垛跟前,都躺满了人。铜锁安排六个人轮流值班,四个人先睡觉,两个人值班。这两人瞪着大眼望了一会儿,过了不多会儿,眼就瞪不动了,眼皮越来越沉。两人原本是按铜锁的要求站在场院边上的两棵大树跟前。其实他们站在这场院边儿上,四周黑漆漆的,除了天上的星星在跟他们眨眼,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就算白天,因为这个场院在村子靠中间的地方,被一些房子和树挡着,也看不远。再说这两个人本来就已经累得够呛。到了这么晚才吃饭,并且都没吃饱,肚子还咕咕直叫,可谓又累又饿,因此很快眼皮就打架。其中一个就先靠着身边的那棵大树出溜下去,一蹲下就呼呼睡了起来。另一个一看,伙伴蹲下了,知道他已经睡了,自己干脆就靠着另一棵树,站着就睡了。
铜锁过惯了这种颠沛流离,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警惕性特别高,睡觉经常是半睡半醒。他似乎是在梦中听得有马蹄声,还有说话的声音。大龙是躺着睡的,而他不敢躺,半躺半坐靠在麦穰垛上睡。所以一听到动静“呼”地就爬起来了,使劲摇摇头,霎时睁大了双眼往周围一看,坏了!他看到有几个火把已经离这场院不远了。循着马蹄的声音望去,他看到了在火把的映照下,一匹马正缓缓地往这边走,马上有人影,并且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有一个声音问:“看到有人了吗?”有人回答说:“没有,没看到”另一个人说:“前边是一个场院。”
铜锁听到这对话的声音中,有一个声音有点熟悉。他努力的回想,突然想起来了,是那个饭店的老板。只听这个声音又说:“这个村子不大,就30来户人家。我们到这里来买过粮。他们肯定是分散到各家各户睡了。长官呀,让弟兄们四五个人一伙,挨家挨户的去搜吧?”
另一个声音说:“好。让你家掌柜和跑堂带着我的人去搜查,你跟我还有卫兵,咱们四个就在这里等着。”
接着就听到那个人开始点名分组。铜锁心想,这下坏了,弄不好还真让他们包饺子了。幸好他们是在这场院里睡的,若是在各家各户睡,真就麻烦了。转瞬间铜锁又想,既然他们到各家各户去搜,那就让他们先走了,只剩下这四个人就好办了。他听着那个军官点完了名分完了组,那些人呼呼啦啦的向各家各户走去,不多会儿就听那军官说:“奶奶的,半夜三更的把老子累死了,哎呀,歇一会儿吧。”
只听得那军官从马上下来,似乎是蹲在地上了。那老板说:“哎哟长官呀,你就坐在这地上多湿啊。”
那军官却说:“嗨,人累极了,站着都能睡着。当兵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哪像你他娘的一天到晚吃的好好的、喝的好好的,睡得好好的,没个女人搂着你都不睡。”
直到此时,弟兄们还都在哈哈大睡,竟然没有一个被这动静扰醒的。铜锁一看时机到了。便把大龙铁拳铁腿和二牛都摇醒了,附在大龙耳朵边、也对其他三人低声说:“官军追来了,他们的人都到各家各户去搜查了,这里只剩下那军官和饭店的那个老板,还有卫兵共四个人,咱们赶快叫醒弟兄们,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收拾了就跑。”
大龙等人一听,瞬间就激灵起来,爬起身提起自己身边的刀枪棍棒,然后把睡觉的弟兄一个个都拉起来,有的声音太大了,这声音一大不要紧,突然就听那军官说:“哎,他娘的这场院里有人!”
可那老板却说:“哎,肯定是老百姓在这里看场院的,甭管它。”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呼呼啦啦的人向他们涌来。军官一看,惊叫道:“是土匪,快!”
他这一声喊,安排在他们不远处警戒的几个士兵猛然转身向这边跑来,加入了打斗的行列。星光下,谁也看不清谁,只凭着判断乱战了一阵子。铜锁喊了一声:“走!”所有人便撒丫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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