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家里待了一天。
跟这世界上所有的普通家庭一样。
贺灵姝打开电视，播放新一期的《星河漫游记》。
见到屏幕上终于像个大男孩儿似的贺遇臣，全家略微凝滞的气氛渐渐消弭。
“爸妈，我们明天在康复中心有个小活动，没有拍摄，你们要来吗？”
“要啊要啊！”
舒毓卿满口答应。
儿子这个好像小朋友邀请家长参加学校活动的口吻，怎么可能不答应？
舒毓卿一巴掌拍在贺晋大腿上。
“嗯。”
老父亲忙答应下来。
“大哥，我们嘞？！”
“都来。不过要表演节目。”
“嚯~那能难倒我？”
贺灵姝翘翘脚，摇晃着脑袋。
“小玥儿可以给小朋友们画像，对吧~哦，大哥，小玥儿素描超棒！人体打印机！”
“丛玥打算以后学习艺术？”
他问。
丛玥摇摇头，学艺术很贵，她也没什么艺术细胞，脚踏实地些。
“想当老师，以后教和我一样的小朋友。”
丛玥回答时，脸上笑眯眯的，一点没有因为自己身体上的遗憾有任何自卑的模样。
贺遇臣脑子里总忍不住将丛刚的脸和她重叠，脾性太像了。
不过丛刚是丛刚，丛玥是丛玥。
“很好的目标，你一定可以。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找我……找不到我就找君君。”
丛玥亮晶晶的眼睛弯着，点点头，两颊抿出两个深深凹陷的酒窝。
去守护星儿童康复中心的事，年初就定下来了。
一直拖到现在。
由于贺遇臣的“邀请嘉宾”实在太多，抵达康复中心时，毛院长有瞬间的愣神。
贺遇臣只说会来，没想他会带来这么多人。
贺遇臣答应下来的事，即便忙，也是上了心的。
除了三车人，还有两车给小朋友们的礼物和生活用品。
Galaxias特意空出一天的档期前来。
没有任何的摄像头、宣传。
尽可能不让这些孩子受到打扰。
舒毓卿从二十年前，年年定期给康复中心捐款。
这些钱会用到那些经济拮据、没有医疗条件的孤独症患者家庭。
贺遇臣特意跟毛院长商量，不要搞什么仪式。
让大家跟平常一样，待在自己舒服的地方。
他们带着礼物去找小朋友们玩。
每个房间都有孩子的父母或是工作人员，进门前，他们小心地询问着里面孩子的情况。
如果孩子不适合探望，那就留下礼物退出。
不要强制孩子做任何事情。
“小宝，跟我去见个小朋友。”
“啊？”
韩霁茗指指自己。
“答应了他介绍你给他认识。”
韩霁茗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
年轻的妈妈没想到隔了半年，贺遇臣还记得她的孩子，还有那个看上去那么随意的一句话。
也没想到自己小小的孩子，能记住仅一面之缘的贺遇臣。
“痛痛……哥哥。”
“不是痛痛哥哥……嗯，随你叫什么。”
贺遇臣蹲下身来，解释到一半突然放弃。
“看，上次跟你说的，我叫小宝的弟弟。”
韩霁茗弯着头，新奇地瞧瞧白嫩的小朋友，学着贺遇臣蹲下身来。
“你好呀小朋友，你是叫小宝吗？好巧，我也叫小宝。因为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小宝没像接受贺遇臣那样，一开始就接受韩霁茗。
他没失望，耐心陪小宝玩了很久的积木。
贺遇臣对小宝，好像有种天生的吸引力。
“哥哥。”
“嗯？”
“哥哥。”
“在。”
“哥哥不痛痛？”
“不痛痛。”
小宝面无表情地脸上，突然出现疑惑的表情。
一旁的孩子妈妈，攥紧了手，小心地起身。
“哥哥不痛痛？”
小宝又问了一遍。
“嗯，哥哥不痛痛。”
别人或许以为小宝在问贺遇臣的手臂，实则他在盯着贺遇臣的胸口。
办了半晌，他缩回去继续玩积木。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爬过来，仰着小脸又问了一次。
贺遇臣耐心地回答，但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非要贺遇臣承认自己很痛才满意。
小宝属于冷漠型孤独症，除非有需要，几乎不主动发起社交，对别人给予的主动交往，一般也没反应。
却对贺遇臣有很大的兴趣，还因此展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孩子妈妈简直要激动的落泪。
贺遇臣垂眸，突然福至心灵般的想到——
是不是每次小宝承认自己痛，他的妈妈都会第一时间抱着他哄着、爱着。
他是不是在等自己说痛，才好来安慰自己？
他的“不按常理”打乱小宝脑海中的秩序了。
贺遇臣等待着他下一次的提问，轻声回答了一句“痛”。
小宝果然抻长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一下一下拍在他后背。
“呼呼……呼呼……”
“谢谢小宝……你的呼呼好有用，我一点都不痛了。”
小宝推开他，奶呼呼的脸上蹙着眉，似乎在说：他妈妈的呼呼速度都没有那么快。
贺遇臣合着指，兜兜他肉乎乎的脸蛋，瞥到房间角落的一架钢琴。
他起身坐到钢琴前，试了几个音。
应该是很久没人弹了，有一些跑音，不过不明显。
柔和的琴音响起，并没能吸引小宝的注意力，他重新摆弄起积木。
“猜测大人也会有笨拙 只敢假装过客
练习另一个 身份来爱我 热情扑空 是否也难过
悲观是我幸运也是我 两个角色都被你爱着
故事至此 学着快乐 并非只身渡长河
我知你是认真爱我 才隐瞒爱不动声色
像孩子黏人地 给我孤独世界放着烟火
可能仍会害怕跌落 但总会有人接住我”
（《我知》by：小时姑娘\/babystop_山竹）
温柔治愈的歌声飘荡在空荡的房间中。
贺遇臣唱得很轻，没有华丽的技巧，那些略带纠结的情感，被他用温柔的声线揉碎，变成了治愈的暖意。
原本在玩积木的小宝，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朝着钢琴的方向望过去，小身子不自觉地往那边挪了挪，眼神里满是好奇。
不多时，走廊上聚集了不少人。
有孩子、有父母。
贺遇臣弹到副歌部分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宝已经挪到了钢琴边，小手轻轻碰了碰琴键的边缘，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歌声又柔了几分。
也许他现在还小，不懂歌词里的意思，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但他绝对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之一。
他也是。
舒毓卿靠在贺晋怀里，站在人群的最后。
眼中的泪意眨了又眨，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她接受自己孩子的全部。
她的孩子这么优秀，做妈妈的才不要拖后腿。
他们要做彼此的支撑。
就像歌词的最后一句——
“避风港很静默 灯为了我 始终开着
看着你这一刻 我就知道 活着是值得”
做他最坚实的避风港，让他觉得活着是值得的。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他的目光透过人群，落在依偎在一起的父母身上。
他一定一定，一定会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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