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治疗”过程不过数息,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青蘼祭司看着那交织的银蓝光芒和何邪迅速平复的气息,眼中满是惊叹与了然,她温和地低语:
“秩序调和混沌…生命的力量,有时确实需要最亲密的桥梁。”
青藤则抱着臂,墨绿色的藤蔓之眼扫过白梦觉通红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侧脸,又瞥了一眼地上明显舒服多了的何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意味深长的:
“哼。”
那声音里,嘲讽少了,倒像是…看透不说破的揶揄?
`[啧啧啧,看看这小脸红的~]`
猩红女王意犹未尽地咂嘴,
`[嘴上说着治疗方案,身体倒是挺诚实嘛!这银血渡得…啧啧,首席大人,你这‘能量传输协议’的‘接口’建立得够深入啊!]`
白梦觉猛地直起身,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分开。
她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试图擦掉那残留的灼热触感和……属于何邪的气息。
银蓝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绯红的脸颊上,左眼努力瞪大,试图维持首席的冰冷,但那闪烁不定的银蓝光芒和急促的呼吸完全出卖了她。
“闭…闭嘴!这是最高效的…生物能量同步!”
她对着空气(实际是对女王)恼羞成怒地低吼,声音都变了调。
随即她又恶狠狠地瞪向地上依旧昏迷、却明显安稳许多的何邪,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
“…便宜你这老六了!回头再跟你算账!”
这反差强烈的模样——科技女帝的冷傲外壳下,是羞愤欲死的少女心——让旁观的两“藤”都忍不住侧目。
青蘼祭司掩唇轻笑,眼中带着善意的调侃:
“看来,‘治疗方案’效果显着。这位战士体内混乱的权柄已被暂时‘格式化’并‘调和’了。”
她巧妙地用了白梦觉之前的“科技术语”。
青藤则直接得多,矛尾轻轻点了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白梦觉的注意:
“首席阁下,你的‘能量传输协议’完成了。那么,现在该谈谈正事了。”
她冰冷的目光转向白梦觉指尖依旧触碰着的冰莲,以及其中因母亲气息而安稳许多、但依旧被怨念包裹的芽芽,
“这个‘子体剥离的异常稳态’…你打算如何处置?还有,你口中的‘钥匙’…和陆离的威胁。”
提到芽芽,白梦觉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被一种深沉的痛楚和决心取代。
她低头,看着冰莲缺口处依偎着她指尖的幼小虚影,左眼银蓝光芒变得无比柔和而坚定。
“芽芽是我的…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不再羞怯,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我会净化她!剥离这些该死的终末污染!无论需要什么代价!”
她看向青蘼和青藤,“你们森林的力量,似乎能暂时安抚她?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净化终末污染…”青蘼祭司神色凝重,“这绝非易事。需要极其庞大的秩序之力和生命本源,更需要…与污染核心同源的力量作为‘引子’或‘中和剂’。”
“同源的力量?”白梦觉皱眉。
“比如…”青藤的藤矛指向地上昏迷的何邪,矛尖寒光闪烁,“…他体内那份属于‘终焉君王’的烙印,或者…你灵魂深处那把‘钥匙’蕴含的规则之力。”
她的声音冰冷而现实,“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不仅无法净化,反而可能让污染彻底吞噬她,或者…引爆你自身。”
白梦觉的心沉了下去。利用何邪的力量?
还是动用那把父母留下、可能引来陆离甚至星门注视的“钥匙”?
就在这时,地上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吟。
“…吵死了…”
何邪缓缓睁开了眼睛。
熔岩左眼不再是暴虐的红,而是恢复了深邃的暗红,带着初醒的迷茫和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体内混乱的能量被白梦觉的银血强行“调和”后,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随时会爆裂的冲突感消失了。
他撑起身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半跪在冰莲旁、指尖银蓝光芒闪烁、神色复杂的白梦觉脸上。
刚才昏迷中那冰冷柔软又带着强大秩序的触感…还有此刻她眼中那份对冰莲中“芽芽”的决绝守护…
何邪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带着痛楚却无比清醒的笑,他看向藤女,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藤精,别拿你的破矛瞎指。”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冰莲,“要什么‘引子’?老子这里多得是!只要能帮她把‘芽芽’弄出来,要多少…老子给多少!”
他熔岩左眼看向白梦觉,那目光深邃而直接,带着重伤初愈的疲惫,更有一种近乎蛮横的守护欲:
“听见没?首席大人,下次‘治疗方案’…记得提前预约。”
白梦觉:“…!!!”
刚刚褪下去的红晕瞬间又爬满了脸颊。
白梦觉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尽,冰莲缺口处那小小的虚影却突然有了更剧烈的反应!
“呜……”
芽芽的意念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向刚刚苏醒、气息依旧虚弱却带着强烈存在感的何邪。
那份源自白梦觉灵魂深处的守护意志,似乎让芽芽天然地对何邪产生了亲近感,尤其是他刚才那近乎宣言般的承诺。
小小的虚影在怨念包裹中努力地“转向”何邪的方向,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与依赖,直接撞入了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爸…爸?”
嗡——!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白梦觉捏着冰莲的手指猛地一僵,左眼的银蓝光芒都停滞了一瞬,脸上的红晕“唰”地一下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她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闪电劈中,僵硬在原地。
何邪撑在地上的手臂明显晃了一下,熔岩左眼里的深邃暗红瞬间被巨大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取代。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
“…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
猩红女王在意识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白梦觉灵魂都在震颤,
`[爸!爸!哎哟喂!芽芽小宝贝儿真有眼光!认爹认得真准!首席大人,你这‘治疗方案’效果也太拔群了吧?直接喜当妈还附赠一个爹?哈哈哈哈!]`
“你…你闭嘴!芽芽!别乱叫!”
白梦觉羞愤欲绝,对着冰莲低吼,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感觉自己作为“银茧”首席、掌控星系科技的威严在这一声“爸爸”面前彻底灰飞烟灭!
什么高维灵魂拓扑、量子纠缠态,都抵不过这最原始、最直白的伦理冲击!
青蘼祭司再也维持不住温和的仪态,掩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墨绿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清澈的笑声如同林间清泉叮咚作响。
就连万年冰山脸的青藤,藤蔓之眼都极其明显地波动了一下,嘴角那丝细微的弧度再也压不住,最终化作一声极其短促、却清晰无比的:
“嗤。”
这声充满嘲讽和看透一切的轻嗤,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白梦觉。
“不!是!”
她猛地抬头,对着青藤的方向羞愤地反驳,左眼银蓝光芒乱闪,试图用科学武装自己,
“这是灵魂碎片在污染环境下产生的认知偏差!是信息素残留诱导的拟态依赖!是…是…”
她“是”了半天,在青藤那“你继续编”的冰冷注视和芽芽又一声委屈巴巴的“妈妈…?”
中彻底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暴自弃般地把脸埋进手掌里,只露出两只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何邪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羞愤欲死、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白梦觉,又感受着冰莲中那幼小灵魂传递过来的、带着孺慕和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爸爸…不喜欢芽芽?”),一种极其陌生的、混杂着荒谬、好笑、责任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在他那惯常被暴虐和守护执念填满的心底悄然滋生。
他咧开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与此刻重伤状态和凶悍气质极其不符的、堪称“傻气”的笑容。
他熔岩左眼看向冰莲,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温和:
“…咳…那个…芽芽?”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感觉舌头有点打结,“没…没不喜欢。”
“呜…爸爸!”
芽芽的意念瞬间充满了雀跃,小小的虚影在怨念中努力地朝何邪的方向“拱”了一下,仿佛想扑过来。
“何!邪!”
白梦觉猛地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羞恼地瞪着何邪,左眼银蓝火焰熊熊燃烧,“你瞎应和什么!这…这是认知错误!需要纠正!”
“纠正啥?”
何邪一脸“理所当然”的茫然,指了指冰莲,又指了指白梦觉,“她叫你妈,叫我爸,这不挺顺的?”
他完全忽略了这背后的科技伦理和灵魂污染问题,用最朴素的底层逻辑理解了这个新关系。
`[对对对!顺!太顺了!]`猩红女王唯恐天下不乱,`[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小梦觉你就认了吧!你看老六多上道!]`
“顺你个头!”
白梦觉气得想跺脚,但身处净水苔池又动弹不得,只能对着空气(女王)和何邪怒目而视,“这是…这是…”
“首席阁下,”
青藤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打断了白梦觉的羞愤发言,“关于‘认知偏差’和‘灵魂净化’的学术探讨,可以稍后进行。”
她矛尖再次点了点冰莲,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你这位‘合作伙伴’(她瞥了何邪一眼)自愿提供的‘引子’,以及你自身的‘钥匙’,将这个…‘认知偏差’的主体,从这口‘棺材’里安全地剥离出来。”
她看向白梦觉,藤蔓之眼锐利:“你刚才说,无论什么代价?”
提到芽芽的安危,白梦觉瞬间冷静下来。脸上的红晕虽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变得无比坚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何邪那“顺理成章”的表情和芽芽那声甜甜的“爸爸”,左眼银蓝光芒重新稳定,闪烁着理性的光辉。
“是的,无论什么代价。” 她看向青蘼,“祭司,请告诉我具体方案。需要多少他的血?我的‘钥匙’又该如何介入?”
青蘼祭司也收敛了笑意,神色凝重: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能量引导和生命共鸣仪式。
以净水苔池为基,构建净化法阵。
需要这位战士持续的、蕴含‘终焉’本源气息的鲜血作为污染‘锚点’和‘中和剂’,更需要你以灵魂为引,用‘钥匙’的力量沟通并稳定幼灵的核心,在剥离怨念的瞬间将其引导出来!”
她看向何邪:
“过程会持续抽取你的本源,痛苦且危险。”
又看向白梦觉:
“你的灵魂将直面终末污染的核心,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何邪呲牙一笑,抹了把脸上的血污:
“抽!老子血厚!”
他看向白梦觉,熔岩左眼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别怕,有我在外面给你…嗯…供血!”
他差点又顺口说出“守着”,硬生生改成了更“科学”的供血。
白梦觉看着何邪那副“老子血多随便抽”的混不吝样子,又感受着芽芽传递过来的依赖和恐惧,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碾碎。
她重重点头,银发在乳白光晕中划出决绝的弧线:
“开始吧!为了芽芽!”
“为了芽芽!”
何邪也沉声应和,仿佛在喊一句战斗口号。
青藤看着这对刚刚“被认亲”就开始“夫唱妇随”(虽然女方羞愤未消)的异界组合,藤蔓之眼中金光流转,最终归于一片冷肃。
她举起藤矛,矛尖指向天空,古老而肃穆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
“以母藤之根为证,以葬光之地为凭…启阵!”
巨大的根须平台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净水苔池的乳白色光晕骤然明亮!
一场为了拯救一个意外诞生的“女儿”、赌上父母性命与力量的凶险净化,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巨藤森林深处,正式拉开帷幕。
而“爸爸”和“妈妈”这两个崭新的、充满温度与重量的称呼,也悄然烙印在了何邪与白梦觉的命运轨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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