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明白了。
妈妈为什么会突然不喜欢自己,那一晚的情绪失控,包括她曾经模模糊糊梦境中的女人,李宗廷为何第一次看见自己那般激动欢喜,送给她贵重的玉佩。
这些谜团一个个被揭晓之际,女孩脸蛋上的两条泪痕也干涸了。
陆念晨悲伤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和冷漠,她紧紧的攥着手,被子里面是女孩蜷缩的身体,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启动的自我保护姿势。
就像一只刺猬,将自己蜷成一团,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警惕。
一旦有谁想要企图靠近她,她就要竖起浑身的尖刺,攻击别人,不会再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看向她,每人眼中饱含了太多的千言万语和哀伤,李宗廷眼睛幽暗如海,这个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也无意识的收紧了指尖。
“念念,跟.....爸爸回去吧,我从来没有轻视你们母女,你不用担心,爸爸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给爸爸补救的机会好不好?”
男人的手指还未摸到女儿的脸颊,陆念晨冷漠的用被子蒙住了脸,李宗廷带着薄茧的宽厚掌心缓缓触摸在柔软的被子上。
他垂下眼睫,声音很哑“你12岁那年,陆承佑带着你去豪铭酒店过得生日,那天你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头发上戴的水晶皇冠...”
“你最喜欢吃火锅,尤其是下雨天必须要和好朋友点一杯奶茶俩人一起去川渝火锅店美美吃上一顿,对不对,一直到你去了北市上大学,爸爸为了谨慎,才没有在像个小偷般,偷窥你的生活..”
“你打着为我和妈妈好的旗号,做着自我感动的事情,李宗廷,你扪心自问,你的谨慎和多年不相认,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我们俩更是你人生履历表上的污点,即使相认如何,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永远是李明宇和胡亦瑶,我和妈妈算什么?”
陆念晨拉开被子,露出一张淡漠的脸,听着李宗廷的话,女孩压下心里的酸楚,红着眼看向他“我不需要你的忏悔和弥补,我不会去相认一个曾经带给我妈妈无数伤害和风雨的男人,同理,我从出生,你就没有在我生命中出现过,以后,我也不需要爸爸,更不需要你那一点可笑的怜悯之心。”
念念的一句话让陆舒满溃不成军,女人猛地甩开李宗廷禁锢自己的手,紧紧攥着陆念晨冰冷的手心,眼眶泛红含泪“念念。”
念念不认他,意思是更不会和自己走。
男人蓦然呼吸一哽,李宗廷目光带上了悲怆,他眼眶湿润,匆忙的仰起头,凄然得露出苦笑,呢喃道“不管你认不认我,你始终是我的女儿......”
陆舒满再没能绷住,一下子痛哭失声,泪水滑落打湿在她脖颈处,女人紧紧的搂住她,仿佛想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
温暖的怀抱,终于让女孩觉得这是真实的触感。
“妈妈。”陆念晨摸着妈妈柔软的发丝,这个她日夜想念的动作,终于实现了,可遗失太久的母爱和利用她报复陆家的真相,让女孩始终无法释怀。
其实,她对于他们而言,都没有那么重要。
即使陆舒满有苦衷,丢下她立刻又回头找她,可当妈妈把她无情丢弃那一刻,母爱已经消失,缺失太久再次失而复得之际,她已经变得麻木而平静。
她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好好的。
这么些年,她心境已经磨炼的很坚强,她的生活里,确实除了哥哥,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投来的示好和温暖。
哥哥一人,足以填满她人生中所有缺失的温暖和亲情。
而他,更是掌控自己情绪喜怒哀乐最直接的根源。
可有一天,陆念晨没有想到,用爱和温柔治愈呵护着她成长,保护着她的哥哥,生命里最亲近的人也会最深的刺痛她。
她这近半年遭遇了无数的风雨侵袭,能够顽强的走下来全靠哥哥一腔深爱支撑着她。
可曾经两代人的怨念纠葛确实如利箭般向她射来,让女孩痛彻心扉。
无论她愿不愿意去相信,也无法泯灭这个事实。
她是陆舒满的女儿,而哥哥的母亲是伤害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直接导火索。
没有她的恶语相告和诋毁,小姨怎会带着街坊邻居的猜测和恶意下流的流言割腕自杀,外公怎会气绝身亡。
她脖颈处戴着的是外公给妈妈的平安玉佛,妈妈发高烧重病过一次外公去寺庙虔诚跪拜求来得护身符,后来妈妈又传给了她。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无法以自己的想法揣摩逝去的小姨和外公想法,以及陆建德知道他的儿子喜欢上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是,念念觉得,明明很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世事无常分离开来,爱情经不起考验和变故,最终遗憾离世,在天上相守在一起的小姨和陆建德应该释怀了。
更希望看到他们彼此能放下过往,都好好的。
看到自己儿女幸福,永远是身为父母对孩子最大的期盼,过去的是非对错,总揪着过往不放,只会让心背负上痛苦和疲惫。
而她,就像李晓霏所说,不应该因为过往的恩怨就有资格对哥哥抱怨。
陆家不欠她的,两家的仇恨也丝毫动摇不了她对哥哥的爱,因为哥哥才是那个最无辜,背负了太多沉重枷锁的人。
可是她确实在此时,无法再以陆念晨的身份去面对李晓霏和哥哥,摈弃陆家养女的身份,也许才能慰藉天上的外公和小姨,也是对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李晓霏力所能及抹去她内心伤痛的一点点回报。
“妈妈。”陆念晨轻轻推开脸色错愕的陆舒满,这声妈妈不是唤得她,女孩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到难以置信地李晓霏面前,女孩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她面前,重重的把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知道您不愿意听见我喊您妈妈,容许我在不听话一次,妈妈,在我心中,其实无论您认不认我,我依然把您当做我母亲,您对我的好和爱及陆家的恩情,女儿没齿难忘更无以回报,我却爱上了您儿子,还让您受尽折磨和委屈,直到今天我知晓一切真相.......”
女孩跪在地上,头始终未抬起,眼里含着泪,把嘴唇咬得发白,哽咽的断断续续说道“我希望您也不要在怨恨我妈妈,我和妈妈今后不会在出现您面前让您伤心,如果您心中始终有芥蒂,不愿意让我和哥哥相爱,我愿意远离哥哥,从今天起,陆念晨愿意自动放弃陆家养女身份,将我从户口本上除名。”
李晓霏愣住,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若是真的恼恨这个亲手养大的女儿,怎么会允许承佑又照顾她多年。
只是一直别扭着,过不去那道坎而已,自从承佑以死明志后,她早就深知念念在他心中的地位,失去她也宛如等同于要了承佑的命,还不如让他去放手一搏。
“你.....你说什么!?”陆承佑无法置信,他眼里慌张极了,双腿颤抖趔趄退后几步,眼底骤然满目猩红阴戾,男人心中是忍无可忍的难受,他压抑着嗓音嘶吼着“有本事,你在给我说一遍,陆念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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