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高治只是随口夸了一句崔家三郎前年作的《雪夜行猎》,崔仲琛便顺势提起了《太原志》中对那一战的记载。
他问了一句河东的灾情,崔仲琛就从沁水的旱象,讲到了泽州的麦种。
讲得那叫一个沉稳,慢条斯理,像在给州学的童生讲义理。
什么话题都能接,什么东西都能聊。
要不是李北玄时不时给赢高治小小提个醒,控个场,赢高治就绷不住了。
崔仲琛这货太难缠了。
从坐下到现在,已经从辰时聊到了将近午时。
但崔仲琛却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此时已经说到了郡中旧制
从“当年太祖皇帝设制如何如何”,说到了“旧例推行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再往下,怕是又要扯到“旧制如何改制”等等话题上了。
赢高治呲了呲牙。
一回头,忍不住戴上了痛苦面具。
但看到李北玄古井不波的表情后,还是闭了闭眼,转过头,继续不紧不慢的跟崔仲琛兜圈子。
皮笑肉不笑地应着:“崔公说的是,祖宗旧制,确实不可轻议。”
……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崔仲琛终于露出了几分疲态。
一直盯着他的李北玄见状,终于坐直了身子。
时刻准备接过话头。
方才那两个时辰,看似是崔仲琛在熬赢高治,但实际上是赢高治在熬崔仲琛。
毕竟像崔仲琛这样的顶级boss,单刷是下下策。
所以李北玄和赢高治提前就准备好了战术。
那就是一个字,熬。
就跟战鹰熬老太太似的。
先让赢高治这个主t出马,跟崔仲琛兜圈子。
先吃崔仲琛的技能,消耗他的红蓝。
等到boSS精力值下降之后,再让李北玄这个主c出马,展开正式交锋。
不过,和他们的预料有出入的是……
崔仲琛这货果然不愧是满级boSS。
数值那都是顶级的。
哪怕现在老迈年高,也不是赢高治能对付得了的。
两个时辰过去,赢高治都快被他熬死了。
但五十多的崔仲琛却依然神采奕奕……
看的李北玄都忍不住呲牙。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
祸害遗千年啊。
照这样看,崔仲琛这货起码还能再活三十年。
这体力,简直杠杠的。
“崔公,小子有一事想要请教。”
眼看赢高治都快变成蚊香眼了,李北玄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带着点笑意的接过了话头。
“小子听闻,崔家门楣绵延数百,枝叶繁茂,如今在朝在野皆有君子,不但门风未坠,反而愈加昌盛。”
“而小子这一路走来,时常听人讲,衣冠望族、河东崔氏,但最近才听说……原来在咱们晋阳城里,也有崔家的宗支?”
李北玄这句话,说得极巧。
不卑不亢,既是问话,又像夸赞。
既带几分打听的意思,又不失佩服的语气。
话里话外,把门第、家风、地缘三个关键词都拎了出来,还故意加上了听说两个字。
既显得不是刻意追问,也让人有空间接话。
闻言,崔仲琛微微顿了一下。
缓缓抬眼,看了李北玄一眼。
眼神,也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一瞬。
这一看不要紧,崔仲琛甚至有些惊讶。
因为他知道李北玄的身份。
当朝定远伯。
李道正那个妖怪唯一的好大儿。
之前曾跟他隔空交手过两次的高手。
在这几重身份之下,崔仲琛对李北玄的印象是狡诈的,奸猾的,甚至是十分可恶的。
但眼下细看,崔仲琛却忍不住推翻了之前对李北玄的印象。
因为李北玄看起来非常讨喜。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面庞白净,眼神清亮。
神态从容,不见半分轻浮。
此刻,正用一双带着好奇、求知的眼神望着他。
一下子,就戳中崔仲琛的萌点了。
崔仲琛是个老年人。
换句话说,他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而老话说得好。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眼下看这么个机灵懂事又乖巧的孩子坐在自己面前,正非常礼貌的跟自己聊闲话,崔仲琛的心不自觉就软了。
“嗯。”
半晌后,崔仲琛点点头。
虽然还带着几分警惕,但还是平和的回答道:“是有几支。前些年奉敕修整旧谱,按户籍查实过一遍。”
“晋阳这边最早一支,是在武德年间迁来的。后来也零零散散住了几家。大多是做官时途经此地、看中了风水,便留下一支。也有商贾之后,不愿回去守祖坟的,干脆在此落籍。”
想了想后,崔仲琛又带着几分谨慎的补充道:“不过那都不是嫡系,也不是如今谱上当值那几房。说到底,只能算是同宗而非本支。”
听到这话,李北玄笑了。
老东西,够谨慎的啊。
不过李北玄也不在意。
神色间,也没有一丝咄咄逼人。
语气仍旧温温润润的,像是随口一问:“那依着崔公的说法……虽说是旁支,但既是一家同宗,那逢年过节,总归是要走动的吧?”
闻言,崔仲琛皱了皱眉。
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瞥了李北玄一眼。
有些疑心这小崽子是不是在给他下套。
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北玄好似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半分设套的样子。
于是沉吟了一下后,慢悠悠地点了点头道:“走动,是要走动的。宗亲之情,自古有之。虽说房分远近,但毕竟源出一脉。”
说到这儿,他又抬起头,补充了一句:“况且咱们这一支,子侄们都还算懂事。逢年过节,哪怕是再忙,也总记得来请个安、递个帖。礼数不废,长幼分明,这才是我等老祖宗留下来的家教。”
“那可真好。”
李北玄闻言,笑得更真了些,频频点头道:“听崔公这话,后辈们如此有礼,家风果然严整。那我可得说一句,崔家子弟,真是教得好。”
这几句一来一回,说得崔仲琛心里一阵舒坦。
连带着,脸上都浮出一丝笑意,摸着胡须谦虚道:“也不敢说什么教得好不好,只能说……尚且守得住祖训罢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
就听李北玄突然一乐,再度问道:“既是同宗,平日里走动、祭祀也不断,那要是宗亲之中,真有做错了事的,是不是……也多少跟清河本支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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