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小的,老的也是让人心疼难抑。
阿奶顾老太太被孙氏搀扶着,不住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嘴里喃喃念叨:“我这把老骨头了,经不起吓哟……小远啊,可不敢逞强,见势不对就赶紧跑,知道不?啥都没命要紧……”
“阿奶你这是干啥呀?我不是说了吗,就是去看看侯岳,就跟过年走走亲戚差不多,您这一哭,把我都给弄害怕了。”顾洲远轻叹一口气道。
二叔顾满仓和三叔顾满囤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上前。
顾满仓性子急,直接开口道:“小远,那边不太平,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二叔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
“对!我也去,别的不说,帮你赶车、搬东西,总能搭把手!”顾满囤也连忙附和,脸上写满了担忧。
另一边,大舅刘大江和二舅刘大河也挤了过来。
刘大江神情严肃:“小远,你是咱这一千多人的主心骨,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我跟你二舅也跟你一起去,自家人在一起,遇事能有个商量的。”
“是啊小远,带上我们吧!”刘大河也恳切道。
看着两位叔叔和两位舅舅殷切而担忧的目光,顾洲远心中暖流涌动,但他知道此行并非人多就好。
他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二叔、三叔,大舅、二舅,你们的心意我明白。”
“但这次不是去打仗,是去医病,贵在神速,自南向北而去,根本没啥子危险。”
“我带警卫排的兄弟们去,人少精干,行动方便。”
“家里更需要你们坐镇,工坊、田地、村里的防卫,哪一样都离不开你们。”
“你们守好了大同村,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在外面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顾得地身上,兄弟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时间不等人,北方的兄弟还在苦苦支撑。
顾洲远再次环视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亲人,将他们担忧、不舍、信任、期盼的眼神一一刻在心里。
这时,苏沐风走上前来,他的脸色依旧凝重,但眼神中多了几分理解与支持。
他轻轻拍了拍顾洲远的臂膀,低声道:“顾兄,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再多言,京城与青田县那边,我会小心应对,尽量周旋。”
“你……务必珍重,遇事莫要强出头,平安归来。”
他知道顾洲远重情义,此刻再多劝阻已是无用,唯有尽力为他稳住后方。
顾洲远拱了拱手:“那我便先谢过苏兄了!”
苏沐风见多识广,遇事沉着冷静,而且背景深厚,有他在,自己也能放心不少。
站在苏沐风身旁的苏汐月,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色衣裙,外面罩着厚厚的斗篷,小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白。
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盈满了化不开的忧色,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她走上前将一个绣着青竹纹样的、鼓鼓囊囊的深蓝色小布囊塞到顾洲远手里,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远哥,这里面是我在惠全寺求的平安符,你带在身上,北地苦寒,兵凶战危,请你……一定保重。”
顾洲远接过还带着女孩儿家淡淡馨香的布囊,温和笑道:“多谢苏小姐,有心了。”
一直在人群边缘,紧张地攥着衣角的春梅,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
她手里拿着一双棉鞋,低着头道:“这是我做的棉鞋,做大了,我爹穿不了,你要是不嫌弃,带着穿穿看,要……要是不合适,便扔了吧。”
顾洲远接过棉鞋,见上面针脚细密,四十四码的大脚,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几个。
这分明就是这妮子专门为做的鞋子,却说什么她爹穿不了。
他心中轻叹一声,自己是一辈子都亏欠这淳朴善良的姑娘了。
“这鞋做的真好,我很喜欢。”他温声说道。
张春梅抬头飞快地看了顾洲远一眼,便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那份少女的关切与矜持交织,尽在不言中。
雪见跟香荷几女便要直接得多。
她们有的将攒了许久才买的银锁给顾洲远挂上,有的将自己做的香囊系在顾洲远的腰带上吗。
总之顾洲远的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小挂件,琳琅满目的,离别的哀伤里突然多了些滑稽的感觉。
雪见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声音带着哭腔:“三哥!您……您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跟您一起去吧,我可以照顾您起居,给您洗衣做饭。”
她是真的怕了,怕三哥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怕他受伤没人照顾。
站在一旁的香荷性子要沉稳些,她虽也满眼担忧,但还是拉住了雪见,对着顾洲远福了一礼。
声音清晰地说道:“三哥请放心,家里有我们,定会伺候好老夫人她们,只盼少爷早日平安归来。”
其他女子也围在一旁,脸上写满了关切与不舍,纷纷说着“爵爷保重”、“早日归来”之类的话语。
小花跟二丫她们几小只抽抽搭搭的,不住抹着眼泪。
顾洲远目光扫过众人,将大家伙担忧、不舍、信任、期盼一一刻在心里。
不知不觉间,自己身边竟多了这许多的牵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转身,大步走向等候的队伍。
他怕自己再多待上一秒,便再也走不了了。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最后看了一眼送行的亲人朋友,看了一眼一切井然有序的村庄,看了一眼那高大坚固的村墙。
随即勒转马头,目光投向北方那阴沉的天际,仿佛已经看到了淮江郡上空的烽烟。
“出发!”
他低喝一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一道离弦之箭,率先冲了出去。
熊二低吼一声,后面四十名警卫排精锐,催动战马,紧紧跟上。
马蹄声如同急促的鼓点,敲碎了大同村口的凝滞。
一股黑色的铁流,沉默而迅疾地沿着官道,向北而去,很快便化作一片扬尘,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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