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邮筒生花,岁月缝新痕
晨露在老槐树的叶片上滚了三圈,李渊终于将最后一片槐花瓣从邮筒的投信口拂去。新刷的军绿色漆料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侧面那朵亲手刻的槐花,纹路里还沾着点昨夜未干的漆,像刚从枝头摘下来,带着鲜活的湿气。
“爸,张主任来啦!”李阳背着书包从楼道里跑出来,校服领口别着的红领巾被风掀起一角,扫过邮筒崭新的铁皮,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身后跟着社区主任张涛,手里拿着个红色的验收本,身后还跟着两个扛着新邮筒的工人——显然是做好了“不合格就换”的准备。
李渊直起身,指腹在邮筒侧面的槐花刻痕上轻轻蹭了蹭。这三天他几乎泡在槐树下,拆零件时被生锈的铁皮划破手指,焊底座时被火星烫了胳膊,苏瑶给他涂碘伏时嗔怪“比在部队修枪还上心”,他却只是笑——枪守护的是家国,这邮筒守护的是院里几十户人家的念想,一样重。
“张主任,您看看。”李渊往旁边退了半步,露出邮筒全貌。投信口的弹簧换了新的,轻轻一按便“咔哒”作响,清脆得像小时候家里的闹钟;底部加了层不锈钢滤网,再不怕淤泥堵塞;最特别的是侧面那朵槐花,在晨光里纹路分明,竟比真花多了几分筋骨。
张涛绕着邮筒转了两圈,手指敲了敲铁皮,又俯身看了看底座的焊点,最后停在那朵槐花刻痕前,突然笑了:“老李,你这哪是修邮筒,是给它雕了朵花啊。”他在验收本上签了字,撕下联交给李渊,“合格了!这邮筒啊,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工人扛着新邮筒往回走,李阳凑到李渊身边,踮脚摸着邮筒上的槐花:“爸,你刻得比美术老师画的还好!”他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塞进投信口,“我把给笔友的信寄出去啦,就当给新邮筒开张!”
信封滑进邮筒的声音闷闷的,像颗石子落进了时光的潭。李渊想起二十年前,他在西藏哨所收到的第一封家书,也是这样的牛皮纸信封,苏瑶在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李阳会叫爸爸了”。那时的邮筒是绿色的铁皮塔,立在雪山脚下,每次取信都要走两里地,可那封信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三个月,边角磨得起了毛。
“爸,老兵座谈会要迟到了!”李阳拽着他的衣角往社区服务中心跑,红领巾在晨光里飘得像面小旗。
座谈会设在社区活动室,十几位老兵坐在长桌旁,有穿着褪色军装的,有戴着旧军帽的,还有位拄着拐杖的老英雄,胸前的军功章在灯光下闪着光。李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好能看见老槐树下的邮筒,军绿色的身影在槐花的白里,像幅安静的画。
“下面请李渊同志讲讲!”张涛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李渊站起身,看着满屋的白发与皱纹,忽然想起在边境与战友们围坐的夜晚,那时他们也这样聊家常,只是话题里总带着硝烟味,不像现在,空气里都是槐花的甜。
“我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李渊的声音很稳,像他握枪时的手,“就想说,咱当兵的,保家卫国是本分,可脱下军装回家,能给孩子修修自行车,给邻居换换灯泡,守着这邮筒等家书,也是咱的本分。”他指了指窗外,“那邮筒刚修好,上面刻了朵槐花,是我爱人当年总画在信封上的。我想,咱守的不仅是国,更是这槐树下的日子,是孩子们能在邮筒前蹦跳的安稳。”
掌声响起来时,李渊看见老英雄抹了抹眼角。他坐下时,邻座的老兵递过来块水果糖:“说得好!我那口子当年给我寄信,也总夹片槐树叶,说让我闻闻家的味儿。”
座谈会结束时,苏瑶带着李悦来接他。小女儿举着朵槐花,非要别在他胸前的口袋上:“老师说,英雄都要戴花。”苏瑶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从菜市场买的菜,还有块给邮筒做挡雨棚的帆布。
“张大爷说邮筒怕淋雨,”苏瑶把帆布递给李渊,“咱给它搭个小棚子,再钉块木板当窗台,能放些便民的创可贴、针线包。”
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些邻居,王婶拿着自家做的槐花饼,李奶奶端着刚熬的绿豆汤,都说要给“新邮筒”道贺。李渊踩着梯子搭挡雨棚时,李阳和院里的孩子们围着邮筒转圈,数上面的槐花瓣刻痕;李悦则把创可贴、碘酒棉签摆进苏瑶钉好的小木盒,像在玩过家家。
“老李,你这邮筒成咱院的宝贝了!”王婶往他嘴里塞了块槐花饼,甜香混着芝麻的脆,“昨天我家小孙子把录取通知书塞进这里,说要让邮筒沾沾喜气!”
李渊低头看着邮筒,忽然觉得它真的活了过来。投信口吐出的不仅是信件,还有孩子们的期待、老人们的牵挂;侧面的槐花刻痕里,藏着苏瑶的画笔、李阳的信件、李悦的创可贴,藏着一整个家属院的日子。
傍晚收信时,邮递员老周特意多待了会儿,摸着邮筒的挡雨棚直点头:“这棚子搭得好,以后信件再也不怕湿了。”他从邮包里拿出几封信,其中一封是给李渊的,信封上贴着边防哨所的邮票,寄信人是他当年的通讯员小马。
李渊捏着信封的手微微发颤。小马在信里说,哨所新装了暖气,新兵们都知道他的故事,说他“把兵王的本事用在了修邮筒上”;还说当年他们一起种的那棵小白杨,现在已经能遮住哨所的窗户了。
“写啥呢?”苏瑶凑过来看,指尖划过信封上的哨所地址,那里的每一个字,她都曾在无数个夜晚写进家信里。
“说小白杨长高了。”李渊把信塞进上衣口袋,像揣着块温热的烙铁,“咱明天也给院里的老槐树松松土,施点肥。”
夜里,李渊坐在灯下给小马回信。李阳趴在旁边写作业,李悦则在画邮筒,蜡笔涂出的军绿色晕染开来,像浸了水的墨。苏瑶在厨房烙槐花饼,香味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笔尖划过信纸的沙沙声,成了最安稳的催眠曲。
“爸,你在信里说邮筒了吗?”李阳抬头问,“说我们给它搭了棚子,还刻了槐花?”
“说了,”李渊笑了,“还说等你笔友回信,我就把邮筒的照片寄给小马看,让他知道,咱这和平日子,比哨所的雪还干净,比槐花还甜。”
李悦举着画跑过来,纸上的邮筒旁边画了四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槐树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这是哥哥!”她指着小人头顶的太阳,“太阳照着邮筒,邮筒就开花啦!”
李渊接过画,贴在书桌上方的墙上,正好在他和苏瑶的结婚照旁边。照片里的苏瑶扎着马尾,穿着红裙子,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封刚寄出的信;而现在的邮筒,就立在当年她站的位置,像时光织就的一个结,把过去与现在紧紧系在了一起。
夜风再次拂过家属院,槐花落在邮筒的挡雨棚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像谁在低声读信。李渊看着墙上的画,忽然明白,所谓归途,不是回到过去,是让那些在风雪里守护过的岁月,在槐花香里长出新的痕;是让那只装过无数家书的邮筒,成为孩子们眼里会开花的童话。
他提笔在给小马的信末尾添了一句:“有空来看看,咱这邮筒上的槐花,比哨所的白杨花,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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