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命令一下,那些原本只是围困的黑色藤蔓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魔血,猛地加速。藤蔓表面的黑气暴涨,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
腥臭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腐败气息,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成毒液。漫天鞭影撕裂长空,带着能洞穿金石的刺耳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朝林逸绞杀而来!每一根藤蔓上的幽绿倒刺都亮到了极致,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的索命之钩。
云梦仙子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便要祭出自己的护身莲台。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死亡绞杀,林逸却做出了一个让她,乃至让暗中那个敌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没有祭出任何法宝,没有施展任何神通,甚至连最基本的护体灵力罡气都没有撑开。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整个人的气息,竟在万分之一刹那间,彻底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云梦仙子瞪大了美眸,她那敏锐的灵觉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林逸的气息并非凭空不见,而是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玄奥至极的方式,融入了周围的天地万物之中。
在她的感知里,林逸仿佛化作了脚下承载万物的厚重大地,化作了身旁拂过脸颊的无形清风,化作了头顶包容一切的浩瀚苍穹。他明明就站在那里,肉眼可见,但灵觉却告诉她,他无处不在。这一刻,林逸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就是这片山林,这方天地。
《大地风云经》的核心奥义——「道法自然」,如同一条条上古符文锁链,在他的神魂深处流淌、重组、而后豁然贯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不仁」,并非残忍,而是绝对的公平,是至高的漠视。在天道眼中,圣人与蝼蚁,仙草与毒花,都没有区别,都只是自然循环中的一环。
千目君王的余孽们,用无数生灵的精血与怨念布下这恶毒的法阵,这是他们扭曲、残忍的「道」;而此刻,林逸要做的,便是用这片天地最本源、最古老的「道」,来回应他们。
他即是天,他即是地。
「呼……」一阵轻柔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风,从林逸的身边吹拂而过。
就是这阵连凡人衣角都吹不动的微风,当它轻柔地触碰到那些狰狞咆哮、势若奔雷的黑色藤蔓时,石破天惊的异变,陡然发生!
嗤……嗤嗤……
诡异的声音响起。那些坚逾金铁、蕴含着无尽怨毒的魔藤,在接触到微风的刹那,仿佛被瞬间抽离了千百年的光阴。它们表面的幽绿毒光第一时间黯淡、熄灭,如同风中残烛。
紧接着,那充满邪异活力的黑色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和生机,变得干枯、灰败,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迅速扩大,从藤蔓的顶端开始,它们无声地崩解、风化,化作最细腻的灰黑色粉末,簌簌地飘散在空中,仿佛从未拥有过生命。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方才还凶威滔天、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漫天魔藤攻势,便在这阵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微风中,彻底烟消云散,化为尘埃。微风过后,场中只剩下林逸一人静静站立,连他脚下的地面都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什么?!」一声尖锐、嘶哑、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呼,从林间的阴影中炸响。那声音里,蕴含着极致的恐惧。
云梦仙子掩住红唇,美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异彩。她看得分明,那绝不是普通的风!风中蕴含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能清晰感受到的法则之力。
那是一种「衰败」、「枯寂」乃至「终结」的力量,仿佛能剥夺世间万物的生机与活力。这与林逸之前那种霸道凌厉、大开大合的剑道风格截然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根本,也更加……令人敬畏!
这已经不是「术」的范畴了,这是「道」的体现!
林逸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深邃而平静,仿佛倒映着宇宙星河。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精准地投向左前方一片看似正常的灌木丛。
「滚出来。」他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仿佛是这片天地在下达最终的审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灌木丛一阵剧烈的晃动,紧接着,所有的枝叶都在一息之间枯黄、凋零。一个身形佝偻、穿着破烂黑袍的身影踉跄着现身,他脚下的土地都仿佛被其邪恶气息所污染,变得焦黑。
他全身笼罩在袍子下,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怨毒与骇然混杂的红光眼睛。他的一只袖子空空荡荡,在风中摆动,正是之前被林逸斩断手臂的那个千目君王大祭司。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大祭司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充满了惊骇与不解。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耗费了百年心血,用无数生灵的怨念与精血催生出的「魔藤缚杀阵」,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对方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阵法被整个天地所排斥、所抹杀!
「我什么也没做。」林逸的回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是风在吹,是尘归土。」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草地仿佛因他的到来而变得更加青翠。他看着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大祭司,继续说道:「是这片被你玷污的天地,在替那些被你残杀的生灵,讨还公道。」
咚!
这一步落下,仿佛不是踏在被鲜血浸染的泥土上,而是踩在了这方天地的脉搏之上,更踩在了大祭司的心脏上。
他只觉得一股无形却浩瀚无匹的巨力,顺着他与邪阵的联系,从脚下的大地深处悍然传来。这力量古朴、厚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志,仿佛是沉睡的盖亚神只骤然苏醒。
「噗——」
大祭司再也无法压制翻涌的气血,一口混杂着怨毒与邪能的黑血狂喷而出,在身前洒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污迹。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与经营多年的「万魂血祭大阵」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蛮不讲理的力量强行剥离、切断。
他赖以横行的磅礴怨气,正被脚下的大地疯狂地吸收、净化,如同百川归海,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这片被他污染的土地,此刻竟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林逸又踏出了第二步,步伐不徐不疾,却仿佛丈量着某种玄奥的韵律。
「你们信奉杀戮,以掠夺生机为力量之源,视众生为刍狗。」
咚!
第二声闷响,如同天庭的暮鼓,直接在大祭司的神魂深处炸开。他双膝一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竟是再也站立不住,狼狈地跪倒在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流淌的邪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流逝,被这片苏醒的天地「同化」,消解于无形。他就像一个被扔进熔炉的冰块,正在迅速融化。
林逸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天道敕令,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却字字诛心,回荡在寂静的战场上:「而我所悟的道,却是在这红尘生灭,万物枯荣之间,寻找那一线永恒的平衡。你们打破了平衡,便是与天地为敌,自然要被这方天地所厌弃。」
话音未落,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修长而洁净,遥遥指向跪伏在地的大祭司。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撕裂苍穹,没有璀璨夺目的神光普照大地。他的指尖之上,只是无声无息地凝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蒙蒙的气流。
那气流看上去毫不起眼,既不锋锐,也不炽热,甚至有些浑浊,仿佛是天地未开时的那一缕混沌。但大祭司在看到那气流的瞬间,灵魂却像是被万载玄冰冻结,双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乃至神魂,都仿佛被无数无形的枷锁与脚下的大地牢牢钉死,动弹不得分毫。他想施法抵抗,却发现自己早已被这片净化后的天地彻底排斥,如同一滴墨落入清水,格格不入,根本调动不了一丝一毫的外部灵气。
「不……这是什么力量……这不是仙法!这绝不是仙法!这是禁忌!是魔道!你才是真正的魔头!」大祭司披头散发,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仙与魔,谁又能定义?」林逸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世事、超脱万物后的沧桑与淡然,「在我看来,道法自然,顺应天地之理,便是仙;逆天而行,涂炭生灵,便是魔。而你,显然是后者。」
言毕,他指尖那点灰色气流轻轻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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