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张远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惨笑,那笑容扭曲而绝望,「可没用……一切都是徒劳!厉九幽身边那‘血屠三卫’,全都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封锁了四方虚空!我们就像是被圈禁的猪狗,任由他们屠宰!」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起来:「我亲眼看到……我最好的兄弟王莽,被那个叫‘铁屠’的壮汉,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他的神魂刚一离体,就被那面血幡吸了进去,成了万千冤魂中的一个!」
「我看到我的小师妹……青儿……她才十六岁,刚刚筑基,最喜欢追着蝴蝶跑……她被厉九幽一爪抓碎了天灵盖……那个畜生……那个畜生竟然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吸食她的脑髓……他还……他还笑着说,处子的脑髓,味道果然鲜美……」
「噗——」
一口腥臭的黑血再也压抑不住,从张远口中狂喷而出,溅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散发出神魂腐朽的气息。他整个人像一截被抽掉骨头的烂肉,软软地向后倒去。
林逸眼疾手快,一步踏出,稳稳地扶住他。一股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精纯灵力,如温润的溪流,渡入张远的体内,强行帮他护住几近溃散的心脉。
「够了,师兄,别再说了。」林逸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虽然没有亲见,但张远那字字泣血的描述,已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状。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与仇恨,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不!我要说!我必须说!」张远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林逸的手。他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魔,神情癫狂地咆哮着:「我要你记住!记住这些畜生的名字!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那个厉九幽,是血煞宗宗主厉苍穹最宠爱的小儿子,为人阴狠毒辣,最喜欢听弱者临死前的哀嚎!」
「他的‘血屠三卫’!老大叫‘铁屠’,是个体修,力大无穷,肉身坚逾法宝,我的师叔就是被他一拳打爆了金丹!老二叫‘影屠’,是个鬼魅般的刺客,无声无息,专门猎杀想要逃走的人,我们有七个弟子都是死在他的匕首之下!老三叫‘魂屠’,就是那个掌控血幡的阴鸷老者,他专修神魂秘法,所有死者的魂魄,都是他的补品!」
「就是他们四个!就是这四个魔鬼!屠尽了我血羽楼满门三百四十二口!我是在师父自爆的掩护下,靠着宗门最后的秘宝‘遁空符’才侥幸逃了出来……可就在遁入虚空的瞬间,还是被那魂屠的鬼爪擦到了一丝神魂……」
说到这里,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神魂受损,道基被毁,修为尽废……我……成了一个废人……」
话音落下,张远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像一头濒死的孤狼,在无边的暗夜里发出绝望的悲鸣。
整个庭院,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回荡。
林逸沉默地站着,胸中怒火翻腾,却又被一股冰冷的现实死死压住。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关节都像是在呻吟。
一个元婴中期的楼主,三个元婴初期的护法级强者,还有一个虽是金丹后期,但手持诡异魔幡、战力堪比元婴的少主厉九幽。
这就是他们的仇人!
四个……不,是五个战力堪比元婴的魔道巨擘!
而他们这边呢?自己,明面上的修为是筑基大圆满。即便动用所有底牌,借助那神秘神器的力量,或许能与一个元婴初期勉强周旋一二,但想要战胜,无异于痴人说梦,更别提斩杀了。张远,道基已毁,与凡人无异。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清冷如月,深不可测的云梦仙子。
林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不远处的柳树下。她究竟有多强?他从未看透过。她似乎永远都是那般云淡风轻,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动容。
但面对五个元婴级别的魔头,她……还能如此平静吗?
只见云梦仙子依旧静静地站着,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霜华。她看着地上痛哭的张远,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邃的、化不开的冰冷。
就在这时,林逸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破了这压抑的夜色,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此仇,必报!」林逸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厉九幽,铁屠,影屠,魂屠,还有血煞宗……这几个名字,我林逸记下了。」
「血羽楼三百四十二条无辜的生命,他们的血债,必将用这些魔头的鲜血和神魂来偿还!」
他蹲下身,拍了拍张远的肩膀:「师兄,你放心,从今天起,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林逸对天起誓,不杀此四獠,誓不为人!」
张远的哭声渐渐止住,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虚假。但他看到的,只有坚定,和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林师弟……」他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两个字,「多谢……」
「我们是兄弟。」林逸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他站起身,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梦仙子。此刻,连他自己都觉得,刚才那番豪言壮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实力差距太大了,大到令人绝望。
「仙子,」林逸的语气带着一丝苦涩,「血煞宗势大,敌人更是四名元婴期的强者。这件事,恐怕……」
他想说,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太过危险。
然而,不等他说完,云梦仙子却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四个元婴期,确实有些麻烦。」她只是说「麻烦」,而不是「不可能」或者「危险」。
林逸心中一动,只见云梦仙子踱步走到庭院中央那棵孤零零的桃树下,伸出玉指,轻轻拂过粗糙的树干。
「你的计划是什么?」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
「计划?」林逸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热血涌上头顶,「还……还需要什么计划?直接杀上血煞宗,找到那厉九幽,宰了他和他的三条走狗!」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多余。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对亡者最好的告慰!这是一种最直接,也是最解气的复仇方式。
瘫坐在地的张远听到这话,眼中也瞬间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附和。
然而,云梦仙子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很淡,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林逸和张远的头上,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终于转过身,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林逸,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杀上血煞宗?」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让林逸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你可知血煞宗的山门在何处?东荒北境的‘万魂窟’。那里魔气冲天,常年被血煞大阵笼罩,别说是你,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闯进去,都未必能讨到好。」
「你可知血煞宗宗主厉苍穹是何等修为?化神后期的大魔头,凶名赫赫,死在他手上的同阶修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凭什么觉得,你杀了他的爱子之后,他会坐视不理?」
「你可知,除了厉九幽和他那三个护卫,血煞宗内还有多少元婴长老,多少金丹护法?你只凭一腔热血冲过去,和送死有何区别?难道你想让张远师兄,亲眼看着你这个为他报仇的希望,也变成一具被挂在血幡上的枯骨吗?」
她的话,如同一柄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而无情地剖开了林逸那被怒火包裹的、鲁莽的计划,将其中致命的缺陷,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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