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七月下旬,汴京。
灼热的暑气笼罩着帝都,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搅得人心烦意乱。
往日庄严肃穆的皇宫大内,此刻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悲戚所笼罩。
宫人们行色匆匆,面带忧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无形的压抑。
一代雄主,皇帝柴荣,已病入膏肓。
寝殿内,暑热也驱不散那死亡逼近的寒意。
柴荣躺在龙榻上,曾经锐利如鹰隼的双眸深陷,面色蜡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艰难嘶哑,不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这位以雷霆手段革新政治、以赫赫军威震慑四方的“五代第一明君”,此刻已被无情的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
“传传梁王咳咳……还有范质、王溥、魏仁浦、赵匡胤……”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名字,声音微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年仅七岁的皇子柴宗训被内侍引了进来。
小家伙似乎感知到宫中异样的气氛,虽懵懂,却努力模仿着大人的样子,紧绷着小脸,规规矩矩地走到龙榻前,跪下,用稚嫩的声音道:“儿臣……叩见父皇。”
看着爱子故作老成的模样,柴荣心中一酸,眼中闪过无尽的爱怜与担忧。
他勉强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训儿……起来,到父皇身边来。”
接着,三位文臣领袖范质、王溥、魏仁浦,以及一众赵匡胤等人,屏息凝神地步入殿内,跪倒在御榻之前。
他们看着病榻上气息奄奄的皇帝,心中无不掀起惊涛骇浪。
有对英主早逝的无限悲切,有对自身前程命运的担忧,更有对帝国未来深深的忧虑。
他们明白,陛下此刻召见,是在安排身后之事,而这托孤的重任,即将落在他们肩上。
柴荣的目光首先落在三位文臣身上,缓缓开口,每说一句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
“范卿你清正廉明,国之柱石朕将太子与朝政,托付于你,望你……总领百僚,稳……稳定朝纲……”
范质瞬间老泪纵横,重重叩首:“老臣……必竭尽肱股之力,死而后已,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王卿博学多才,精于实务辅佐范卿,处理万机……”
王溥亦是叩首泣拜:“臣敢不效死!”
“魏卿你虽出身吏员,然通达机敏,深知军务……枢密之职,非你莫属……要……要协理文武,沟通内外……”
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安排,让并非传统世家出身的魏仁浦执掌军事枢纽,既有对其能力的认可,也蕴含着制衡深层势力的意图。
魏仁浦心如明镜,深深叩首:“陛下信任,仁浦纵粉身碎骨,亦要保全社稷,辅佐太子!”
“三相托孤”
格局就此定下。
三人都是顶尖儿的文臣,心思通达,立即明白柴荣如此布置的苦心。
他们三位出身相对微末的宰相,相互协作又相互制约,共同辅佐幼主,这是柴荣为避免权臣独揽朝政设置的第一道屏障。
三人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君恩深重托以国政,悲的是雄主将逝,前路艰难莫测。
安排完文臣,柴荣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投向跪在一旁、身形魁梧的赵匡胤。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期望,更有一种深藏的、无法言说的无奈。
“赵……赵匡胤……”
“末将在!”
赵匡胤立刻应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姿态恭谨至极。
“朕……罢张永德殿前都点检之职,出镇澶州。擢升你为殿前都点检总领殿前司禁军。你知道……朕为何如此安排吗?”
柴荣的声音带着一丝探询,更有一丝警告。
赵匡胤心中巨震,这是武臣所能获得的最高荣宠与权柄!
他立刻表忠心,声音沉痛而恳切。
“陛下天恩!臣本一介莽夫,蒙陛下简拔于行伍,累受重恩,方有今日!陛下所命,必是深谋远虑,臣愚钝,只知忠心王事,陛下所指,臣万死不辞!粉身碎骨,难报陛下恩泽于万一!”
柴荣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喘息着,死死盯着他,九五之尊的威严,在这一刻尽显。
“朕……不用你万死……。朕大限将至,你若还念及君臣之情……便尽心尽力,辅佐训儿坐稳这江山让他,继承朕……未完之业……”
话语中,是英雄末路的无尽悲凉与遗憾。
说罢,他看向一旁懵懂的儿子,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浊泪。
“训儿……你去……去抱一抱你的赵将军。今日有环抱认师之情……他日,赵将军便是你的国之柱石……”
年幼的柴宗训似懂非懂,依言走上前,伸出小手,勉强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赵匡胤的铠甲。
冰凉的甲叶触感让他有些害怕,看着父亲憔悴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
柴荣用尽最后力气低喝道,声音虽弱,却带着帝王的威严。
“从今以后……你是皇帝了天下大事,有三位宰相,有诸位将军……与你共担!你要……快点长大!”
宫殿之中,一片压抑的呜咽之声。
此情此景,令人心碎。
天下重担,压在了七岁孩子的身上。
柴荣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赵匡胤身上,气息已微若游丝,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匡胤,你出身寒微当知百姓疾苦……勿忘今日尽心尽力辅佐大周……朕托付于你了……相信你的……赤……胆……忠……心……”
这番话,既是托付,也是枷锁,更是最后一遍的警示。
柴荣心中何尝不明白,在这个皇帝轮换的时代,没有忠义可言!
张永德是郭威之婿,李重进是郭威外甥,皆位高权重,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两人军权高于赵匡胤,若是留在中枢,隐患极大。
唯有将他们远离权力中心,外放镇守。
而提拔赵匡胤这个看似根基较浅、全靠自己破格提拔起来的将领,既能酬其军功,又能用他来制衡其他老将,似乎是当前最优解。
但……这真的能锁住猛虎吗?
柴荣他已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安排,文臣制衡,武将互相牵制。
但最终,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都退下吧,训儿留下让为父再……再抱抱你……”他的声音终于彻底微弱下去。
众人叩首,泣不成声地缓缓退出寝殿。
沉重的宫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
空荡的寝殿内,只剩下弥留的帝王和他年幼的儿子。
柴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颤抖的手放在儿子的头上,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画面,高平之战的惊险决胜、西取四州的酣畅淋漓、三征南唐的赫赫声威、北伐契丹连克三关的壮志凌云……
他对着孩子喃喃说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朕的壮志……朕的天下……
无尽的遗憾与未竟的梦想,化作一滴无声的泪,从他枯槁的眼角悄然滑落,浸入龙枕。
“父皇,父皇……你不要走!孩儿还没有听懂。”七岁的幼子抓着无力滑落的大手,哭的泣不成声。
英雄落幕,天地同悲。
汴京的暑热依旧,却再也暖不透那渐渐冰冷下去的躯体。
一个时代,随着这位五代第一雄主的逝去,缓缓拉上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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