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的河水是黑色的。
不是寻常的墨黑,而是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之黑。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怨魂,它们伸出苍白的手爪,发出无声的嘶吼,却始终无法挣脱河水的束缚。木婉清站在奈何桥头,看着脚下这条分隔生死的界河,能清晰地感觉到河水深处传来的阴冷力量——那是连仙帝都要忌惮的轮回法则,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霸道。
“妖帝血脉要完全觉醒,必须渡过‘忘川劫’。”建木根系在她腕间轻轻颤动,传递来古老的信息,“河底有妖祖遗留的本源,也有你母亲的一缕残魂。”
木婉清握紧了手腕。自妖藤噬谋之后,她的妖帝血脉便一直在躁动,尤其是在苍溟降临之后,体内的力量更是如脱缰野马般难以控制。药神仙君曾说,她的血脉就像一颗被封印的明珠,唯有经历生死淬炼,才能彻底绽放光华。而忘川河,便是天地间最严苛的淬炼炉。
“赵昭,照顾好自己。”她回头望了一眼仙界的方向,那里有她的爱人,有需要守护的众生。但此刻,她必须独自前行。
话音未落,木婉清纵身跃下奈何桥。
“噗通——”
黑色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与想象中冰冷刺骨不同,忘川河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仿佛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灼烧她的经脉。更诡异的是,那些漂浮的怨魂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竟如同飞蛾扑火般涌来,试图钻入她的七窍,吞噬她的神魂。
“噬魔藤,护主!”木婉清低喝一声。
缠绕在她手臂上的噬魔藤突然暴涨,墨绿色的藤蔓如同有了生命般疯狂舞动,藤蔓表面浮现出金色的妖纹,散发出专克阴邪的气息。那些涌来的怨魂在接触到藤蔓的瞬间,便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但忘川河的恐怖远不止于此。
木婉清下沉了约莫百丈,河水的压力已经堪比金仙后期的全力一击,她的骨骼发出“咯吱”的呻吟,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更可怕的是,河水开始侵蚀她的记忆——那些与赵昭相识相恋的画面、与姐妹们并肩作战的场景,正在被一种灰蒙蒙的力量剥离,仿佛要将她变成一具没有过往的行尸走肉。
“我是木婉清,妖族未来的妖帝!”她咬紧牙关,强行守住心神。体内的妖帝精血开始沸腾,金色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与黑色的河水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每当一滴金色精血融入河水,周围的怨魂便会剧烈躁动,而她腕间的噬魔藤则会兴奋地颤抖。木婉清突然意识到,这些妖帝精血对忘川的阴邪之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也正是唤醒某种力量的钥匙。
“向下,再向下!”建木根系传递来急切的信息。
木婉清不再抵抗河水的压力,任由身体朝着更深的河底坠去。这里的河水已经粘稠如墨,能见度不足三尺,四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仿佛有无数古老的存在在诉说着被遗忘的秘密。
突然,噬魔藤猛地绷紧,藤蔓尖端指向左前方。木婉清顺着藤蔓指引望去,只见黑暗中隐约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满了扭曲的妖文,散发着与她血脉同源的气息。
“妖祖……祭坛?”她心中一动。
就在她靠近石碑的瞬间,碑上的妖文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柱从碑顶射出,直冲河底。木婉清被光柱包裹,只觉体内的妖帝血脉如同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向光柱,与碑上的妖文产生共鸣。
“咔嚓——”
她体内某处无形的枷锁碎裂了。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力量从丹田涌出,金色的妖力透体而出,在她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茧。那些原本侵蚀她记忆的灰色力量,在接触到金色妖力的瞬间便土崩瓦解。
噬魔藤也迎来了蜕变。
木婉清的妖帝精血不断渗入藤蔓,原本墨绿色的藤蔓开始泛起金边,叶片上浮现出与石碑相同的妖文。藤蔓的顶端长出尖锐的倒刺,散发出既吞噬魔气又净化阴邪的双重气息。当最后一滴精血融入藤蔓时,噬魔藤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嘶鸣,竟在河水中开出了一朵朵血色的小花。
“这是……”木婉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就在这时,金色的光柱中突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面容朦胧,却给木婉清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女子的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光晕,与忘川河的阴冷格格不入。
“娘?”木婉清的声音颤抖了。
那道身影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缓缓转过身来。尽管看不清面容,但木婉清能感觉到她温柔的目光。女子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种子表面流淌着与建木相似的生命气息。
“清儿……”女子的声音缥缈如烟,却清晰地传入木婉清耳中,“这是彼岸花籽,藏着轮回的秘密……当它绽放时,便是妖帝真正归来之日……”
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木婉清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她看着母亲残影手中的彼岸花籽,突然明白了许多事——为什么建木会选择她,为什么噬魔藤与她血脉相连,为什么妖帝传承会落在她的肩上。
这一切,都是宿命的传承。
“娘!”木婉清泪流满面。
母亲的残影对着她温柔一笑,将彼岸花籽轻轻向前一推。种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木婉清的眉心。在种子进入体内的瞬间,她的脑海中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妖界、惨烈的战争、妖祖的牺牲……还有母亲临终前将种子藏入建木根系的决绝。
“活下去……守护妖族……”
这是母亲残影消散前最后的话语。随着她的消失,那块巨大的妖祖石碑也开始龟裂,最终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木婉清的体内。
此刻的木婉清,正经历着脱胎换骨的蜕变。
妖祖石碑的本源与她的血脉彻底融合,母亲留下的彼岸花籽在眉心扎根,噬魔藤则缠绕在她周身,形成一件血色的战甲。她的气息以几何倍数飙升,原本只是真仙后期的境界,此刻竟隐隐触摸到了金仙的门槛。
忘川河水依旧在咆哮,怨魂依旧在嘶吼,但它们再也无法靠近木婉清分毫。金色的妖力在她体表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阴邪之力隔绝在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整个妖族的联系变得无比紧密,仿佛能听到万妖的心跳。
“妖帝秘辛,原来如此……”木婉清喃喃自语。
她终于明白,妖帝并非单纯的力量传承,而是一种责任,一种守护。从妖祖到母亲,再到她,每一代妖帝都要经历生死的考验,才能明白“守护”二字的真正含义。忘川河不仅是淬炼血脉的地方,更是洗涤心灵的试炼场。
“苍溟也好,熵也罢,想要毁灭妖族,先过我这一关!”
木婉清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周身的金色妖力骤然爆发,将周围的忘川河水震开,形成一片真空地带。噬魔藤发出兴奋的嘶鸣,带着她的身体,朝着河面飞速上升。
途经奈何桥时,那些原本狰狞的怨魂竟齐齐低下头,仿佛在朝拜它们的王。木婉清没有停留,她知道仙界的战斗还在继续,赵昭还在等她,姐妹们还在等她。
当她的身影冲出忘川河,重新站在岸边时,天地间仿佛都为之一震。金色的妖力冲天而起,与仙界的魔气碰撞出璀璨的火花。噬魔藤缠绕在她身后,如同展开的翅膀,眉心的彼岸花籽若隐若现,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木婉清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她知道,自己的妖帝之路才刚刚开始,忘川渡劫只是第一步。但她不再迷茫,不再畏惧,因为她的血脉中流淌着妖祖的不屈,心中装着母亲的期望,身边有爱人与姐妹的陪伴。
“等着我。”她望向仙界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忘川河底的奇遇,不仅让她的妖帝血脉完全觉醒,更让她找到了真正的“妖心”——那不是统治的野心,而是守护的决心。当彼岸花籽在未来绽放之时,便是她以妖帝之名,守护三界众生之日。而此刻,她需要做的,是回到属于她的战场,用刚刚觉醒的力量,为这片苦难的天地,劈开一条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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