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秋：“听听，金句来了。”
司徒敏：“嗯，的确了不起！这道理美国人永远不会懂。”
华凌霄：“其实他们走了以后我也苦恼很长时间，人们已经习惯了大集体的生产方式，突然变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那段探索我足足思考了三年。也是大山里的人们感动了我，改变了我，让我懂得尊重人，尊重所有人。”
司徒敏：“你详细说说。”
华凌霄：“开始联产承包，国姐让我带动一个没人要的小组，一二三，一个小流氓，两个半大老头儿，三个被人骂成破鞋的老娘们儿。就是名声不好的中年妇女。”
司徒敏：“呵呵，这我明白。”
华凌霄：“开始的时候我很气愤，很窝囊。我一个大小伙子，小大夫怎么越混越完犊子呀。竟然跟三个老娘们儿搅和到一起了？可是一年以后我就不这么看了。这些妇女、半大老头太能付辛苦，太有韧性，太有创造力了。只要你说奔好日子过幸福生活，她们什么苦都能吃！只要你有一点好处，他们就掏心掏肺。那时我一个人过日子从来不锁门，我要回来晚了院子里的猪鸡保证有人给你喂，饭都给你热在锅里，直到现在也是这样。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看不起她们，更不骂他们。反而从内心里尊敬他们。山里人的善良淳朴是城里人没法想象的，他们才是真正的温良恭俭让。这些美德，同样是山深人不知啊。”
华凌霄抱起儿子：“最后改变我的是我媳妇儿和我儿子。医侠门是有仇必报的个性。我爷爷奶奶双双去世后我就发毒誓，非宰了那些构陷他们的小人！可是我媳妇就不一样，她从来不记谁家的仇怨。后来我还是把那个人整得半死不活，虽然不太光明，也给村里修了桥修了路，盖了房。可是那种仇恨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在监狱看见我儿子的时候，所有的仇恨心里都彻底泯灭了！我有儿子啦，我有未来啦！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天地不负我，我何怨众生？”
国咏梅：“说的太好了华子！所有记录里今天你说的最有价值！”
司徒敏点点头，沉吟良久才说：“我这次回来，只是一次试探。我不知道我姐姐姐夫到底什么样，更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么出众的孙子。所以也没带什么。”
华凌霄：“您能来就好啊。以前的姨奶奶就是个传说，现在就坐在眼前多好啊。”
司徒敏：“司徒医馆在美国传给了我弟弟。可是他根本不是当中医的料，我父亲去世，司徒医馆就办不下去了。我和我丈夫的医馆一直维持到前年我丈夫去世。我女儿女婿都是学西医的，在一家医院工作。你知道我带来的皮箱里都是什么？”
华凌霄：“我不知道。”
司徒敏：“一九三二年我给立顿调查团当翻译，你爷爷怕战乱年代发生意外，把一些医学笔记让我带到美国去。四六年我来看他们，战争又起来了，他们又让我带走一包资料。这次我全带回来了，还有我在美国行医的一些心得。都在那箱子里。之所以看了你的那么多东西就是考察一下你的医学功底。医侠司徒两门都特别重视人品，我观察你你们夫妇半个多月，又经过今天长谈。我觉得我回来对了！你比你爷爷还要杰出！”
华凌霄柳青青双双起身鞠躬：“谢谢姨奶奶。”
司徒敏：“我还有一个想法跟你们商量。我在美国还有一家中医院，一个中型制药厂和一些遗产。你说过，这里山深人不知，要想让全世界知道重视，就得走出大山。如果你们夫妇愿意去美国，我把百分之八十的产权交给你。不少于两百万美元。”
华凌霄看了柳青青一眼，柳青青低下头去。
叶飞秋深知，两百万换算成人民币那就是两千多万！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华凌霄沉默一会儿才说：“姨奶奶，如果你肯回国定居，我和我媳妇儿保证能给您颐养天年。遗产我们不会要，我们得找乐去创造财富呀。说到家的话，不管中国怎样，我离不开大山旮旯，离不开这片土地。我知道去美国治病狠狠要钱的，机会会很多，可是我宰下来的钱往哪里花？给哪个美国人我都不舒服。”
司徒敏无奈地笑了：“又是小华龙飞的个性！当年我劝你爷爷去美国，他也这么说。中医的根在中国。下次回来我会考虑把司徒医馆的老房子买回来，到时再做打算。”
司徒敏又美美地吃喝四天，带着另一颗回春再造丸回美国了。
人们传为奇谈的不再是那个天外来客，美国老太太。而是神奇小大夫华凌霄！当年人们当笑话听的一句誓言，在他那里却雷打不动！两百万的遗产，被他几句话就挡回去了！
可在他本人，蘑菇崴子人看见的还是种地采药给人治病的华子。他还是那个春种秋收绝不离开耕地的农民华子。
一位美国老太太，是华凌霄的姨奶。还要把千万家资传给华凌霄，华凌霄竟然当面婉拒。据说这个老太太将来很有可能回国定居，在北京买下从前的司徒医馆！
人们越传越玄乎，甚至轰动了全省！
对于华凌霄的消息，安欣必然得加倍关心，加倍小心。
不管传说有多玄乎，华凌霄有个美国富婆姨奶这绝对是真的，报纸都报道了。安欣这回不是暗自掐自己了，而是对着镜子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如果没有后来的这些变数，华凌霄的一切就是自己的一切！
她再不能等了，一定到德化县去，一定把失去的一切抓回来！
满自由此时才看出华子在规划上的远见。当年他留下的两栋药材库就在这座四合院的后身，处在一条直线上。和原来的议价粮店隔出一道墙形成两个相对独立一大一小两个单元区域。他负责按规划图筹建主区域——未来的农家饭庄。
至于原来豆芽坊和那两栋库房形成的小单元区域，华子还是念念不忘他的药材生意。
看了华子的规划，不管是唐竹青还是李彩霞查秀红都坚定了信心。
改建要比新建还费事，半个多月，大家忙得灰头土脸可是看到的还是乱糟糟的一堆……
大家正干得热火朝天，刘发开着柴油三轮来找华子，李清华让他回去开会。
华子：“正是夏农闲，你没看我这忙成什么样？开什么会？加工厂清理的怎么样啦？”
刘发：“康小毛把线接反了，烧了两个电动机。霉烂粮食都拉出去埋了。到底开什么会我二嫂也没说，看样子不知跟谁生气。早晨在加工场还嘻嘻哈哈，白凌云找她一趟就来气了。”
华子：“梁子，把老解放给老赵扔下，咱们得带点好菜回去，别亏着国书记。咱们回去看看白凌云又出什么新花样儿了！”
满自由：“白凌云扯什么犊子？再他妈嘚瑟就收拾她！”
华子：“加工厂清理出来，也该说道说道了。彩霞姐也回去，清账！”
二妞开着松花江微型来到柳子富大院门口，却见里面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目前连德化县城也没几辆轿车，更何况这种名牌车。
柳三妞孙月仙和一帮小孩子在院子里来来去去的玩耍，看来屋子里人不少。
华子：“你们俩也别回家了，一起进去看看。”
华子他们进屋不由得愣了！
屋里人的确不少，多得超乎他们的想象。刘家、梁家夫妇，刘四儿媳妇，蔡香萍康淑君老卢父子，甚至抱孩子的柳青青，做客的国咏梅都坐在大炕上。
屋地靠西墙前面站着抱孩子的康立梅、粱老小儿和康富康小毛父子。
窗下的长条桌后面的椅子上，端坐着两个女人。正中间椅子上坐着一个粗腿大屁股，一张白蘑菇脸的白凌云，她身后还站着刘雅丽。
桌子里边横头，还坐着一个烫发女人。看见华子进屋，她站了起来。
这个女人不到四十岁，一张白里透红的方脸，饱满圆润。两条黑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摄人魂魄。精致的鼻子下，一双微厚性感的红唇。上身是一件黑丝短袖衫，两条洁白的胳膊，细腻晶莹。腕子上戴着一对金灿灿的镂花镯子，下身是一条黑色女士西裤，脚下穿一双红色平底鞋。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位靓丽典雅的富婆，可是华子看她不啻在看一条美女蛇！
华子进屋，白凌云屁股都没动，仰脸问道：“华子回来啦。”
华子也没搭理她，走到康立梅跟前：“丽梅姐，你们这是干啥？”
康立梅：“李队长说要清算我们，白村长让我们站在这里等你。”
“她他妈放屁，算老几呀？快抱孩子坐到炕上去。老小儿你也找地方坐。康富康小毛不是我们队的，赶紧走人！”
康富康小毛如蒙大赦，连忙逃了出去。
华子转过身，白凌云说：“华子，我有个招商引资项目……”
华子：“白凌云你他妈属猪的呀，记吃不记打？那地方是你坐的么？这是柳子富我老丈人家。起开！”
白凌云还想说什么，华子抬起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华子，你要干什么？”白凌云扶着刘雅丽站起来。
“你奶奶的，再跟老子装犊子就揍你！一边坐着不准走！”
白玉兰看了一圈，炕上没有人给她让座，只好坐在了屋门槛儿上。刘雅丽站到了门外边。
华子坐在长条桌后面的椅子上，看看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哼哼！”
那个女人挤出一丝微笑：“华劲松，你干得不错啊。”很多人都知道华凌霄曾在一段时间里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过华劲松。
“安欣，你的手伸得够长的呀？这么多年这么远，找我干什么？”
原来他们认识，看样子还很熟悉。
那个叫安欣的女人说：“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
华子：“怎么？那个糟老头子被你祸祸死了？还是犯事儿被抓了？”
安欣：“他……，退休两年多了。”
华子身体往后一仰：“难怪呀。你这种人不会是到大山旮旯串亲戚旅游的吧？”
安欣：“我是来找你的。一进村就遇上了你们的村长。你们这位村长很敏锐，比你会说话。”
华子恨恨地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白凌云：“哼哼，狗闻到屎了呗。白凌云一定跟你说，我蹲了三年监狱，城里的买卖赔了，乡村的加工厂停了，我们生产队快要散了吧。你要找她赶紧出去，要找我有屁快放。老子一堆事儿呢。”
安欣却诡异地一笑：“咱们别扯没用的。我想在菁华村投资。”
“好事儿啊，投呗。”
安欣：“我对她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不过我对你的生产队很感兴趣。”
华子：“生产队跟你们这种人，没一毛钱关系。我们没有交集。”
安欣：“呵呵，你也别那么说。白村张说了你的情况，也知道你的生产队系列都出了问题。我可以投资，可以合作，甚至可以买下你们生产队。”
安欣点点头：“她就是这么说的。”
华子：“她说的话，就是放屁！本流氓想干的事，出点问题也倒不了。老子不想干的事儿，谁也拉不动。”
安欣的俏脸不红不白，静若止水：“你有本事把库存的粮食变成现钱？”
“没那本事我存它干嘛？”
安欣：“现在大宗粮食交易……”
华子不耐烦地一挥手：“别他妈跟我练废话，什么目的？直说！”
安欣：“可是粮食难卖，土地贬值，这总是事实吧？”
华子：“老农民就知道土地是根，不管贬不贬值。尽管不赚钱，至少全家不挨饿。”
安欣：“现在乡镇企业都实行招商引资啊”
华子：“蘑菇崴子屯儿生产队，不引资，不合股，不合作，更不会出卖产业主权。你就别惦记了。”
安欣：“我最多可以出四十万！”
屋里的人一阵惊呼……
四十万，连国咏梅都惊呆了！作为农民，当时全国也没几个万元户。像华子他们拼争了十来年的生产队，活动资金也就几万元。四十万在当时，就是个天文数字！
“哈哈哈哈……”华子仰天大笑：“你觉得四十万能打动我？”
安欣：“这我早想到了。不过，生产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总得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华子：“有一点你比我明白。我抽出去，剩下那些恐怕白给你你都不要。”
安欣：“你……，难道我这是害大家么？”
安欣这招儿彰显了狼毒花的本性。
你华凌霄可以拧着不合作，可是你泯灭不了人们对金钱的渴望。即便你本人抽出去，那生产队的人心也散了。人心一散，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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