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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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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鹓动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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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

紫宸殿内,厚重的帐幔层层垂落,将殿内捂得密不透风,连烛火都显得暗淡。

崇昭帝躺在龙榻上,气息奄奄地喘息着。

他从昨夜起便心绪不宁,听着外面断断续续飘来的大婚鼓乐声,怎么也合不了眼。

王承喜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旁,熬得老眼通红,眼下乌青一片。

“老东西……”皇帝忽然掀了掀眼皮,声音嘶哑得笑了一下。

“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王承喜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老奴十六岁入潜邸,便跟着陛下,算算日子,到如今……整整二十九年了。”

“二十九年……”崇昭帝喃喃重复着,恍惚一笑,眼底闪过一点微光,像是想起了从前。

“那时朕还是济王,年轻气盛,什么都想争一争,你也还只是一个小内侍,笨手笨脚……朕记得你刚到书房伺候的第一天,就打碎了朕最心爱的一方端砚……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王承喜哽咽道:“陛下记性真好,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这些……那时老奴年纪小,蠢笨不堪,全靠陛下宽厚,不仅没有责罚,还提拔奴才在身边伺候……陛下的恩德,老奴一辈子都不敢忘……”

崇昭帝缓慢地扯动嘴角,像是想笑,却引发一阵咳嗽,声音愈发低喑下去。

“朕这一辈子,总想着做个千古明君,勤政、安邦、护我李氏江山……到头来却众叛亲离……这临了啊,守在跟前的,竟只剩你一个了。老东西,辛苦你了。”

王承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强忍着悲意,“陛下,您别这么说……老奴会一直陪着您,伺候您……陛下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只要好好服药休养,定会好起来的……”

崇昭帝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朕……不甘心呐……太子忤逆不孝……李家江山……眼看着,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

王承喜心中大恸,犹豫了半晌,还是哽咽劝道:“陛下,容老奴说句不中听的,太子殿下手段虽说强硬了些,可勤勉政事,待百姓也宽厚,是个能守江山的……陛下不如放宽心,养好身子,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

崇昭帝闻声变了脸色,咳嗽道:“你……你这老东西,到底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朕……你也觉得…朕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

王承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奴的心,一直向着陛下的啊!老奴只盼着陛下好……”

崇昭帝哼声,死死盯着王承喜,眼神变得无比阴鸷。

“那等会儿……朕传太子前来……你替朕……杀了他,如何?”

王承喜一怔,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太子殿下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啊……”

“闭嘴!”崇昭帝激动得想要撑起身,却无力地跌回去,引来一阵咳嗽。

“连你也向着那个逆子,不惜背叛朕吗?”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

王承喜还想辩解什么,背后骤然一凉。

一柄锋利的匕首,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后心。

刀刃锋利,直接穿透了胸膛。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猛地瞪大眼,艰难回头,看见干儿子王瑾站在身后,脸色冰冷,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恭敬。

“你……王瑾……你为何……”

王瑾怕他不死,又狠狠补了一刀。

匕首拔出时,带出来的鲜血溅了一脸,他却毫不在意,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

“义父,您对儿子有栽培提携之恩,儿子必定铭记于心。”

王瑾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但儿子忠的是陛下,是大梁的天子。义父不该处处向着太子,违逆陛下心意——今日有此下场,是义父自找的。”

王承喜慢慢倒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儿子,又转头看着榻上冷眼旁观的崇昭帝,张口欲言……

最终,却只挤出破碎的一句。

“陛下啊……”

年少相识,二十九载相伴,从潜邸到皇宫,他以为的君臣情、主仆义,终是抵不过皇权和野心。

鲜血从老太监的嘴角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料,终是气绝身亡。

崇昭帝目睹此景,忽地老泪纵横,喃喃道:“老东西,你先去吧……黄泉路上……慢些走……别怨朕……”

说着又哽咽起来,“记得投个好胎……”

王瑾重重跪下,声音恭敬得很是谄媚。

“陛下,义父糊涂,忠奸不分,险些误了陛下大事,死有余辜。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王瑾本是内侍省少监,离权力巅峰的太监总管只差一步。

崇昭帝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眯起眼盯了他片刻,忽地一笑,颤巍巍从榻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卷明黄的诏书,递给他。

“把这里……收拾干净,从秘道出去……把这个……交给端王。告诉他……清君侧,正朝纲……李家江山,全仗他匡扶……”

“小人领旨。”

王瑾躬身,双手接过诏书,眼底闪过狂热的光芒。

他知道,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

屏风后传来轻微的机括响动,看似严丝合缝的墙面,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暗门。

王瑾的身影没入其中。

暗门合拢,殿内重归死寂。

崇昭帝望着头顶明黄的帐幔,眼角慢慢湿润。

-

端王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肃杀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桓早已换上一身锃亮的银甲,甲叶冰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身边聚集着右翊卫亲信将领、王府亲兵以及萧氏余党和蓄养的死士,每个人都握着兵器,面色凝重。

“诸位,时机已到——”

李桓高举那卷刚刚得到的明黄诏书,声音铿锵有力。

“父皇有旨,清君侧,正朝纲!李肇忤逆不孝,囚禁君父,霍乱朝纲,罪不容诛!”

即使没有诏书,他今日也会动手。

父子俩虽未商量,却都默契地选在了李肇大婚的当日发难。

东宫要办喜事,仪典纷杂,守卫必然松懈,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蛰伏多年,本就箭在弦上,只待东风——

父皇的诏书,于他而言,是锦上添花,也是名正言顺的起兵理由。

李桓将诏书交给身边的副将,声音愈发冷厉。

“传令下去,右翊卫随我从秘道入宫,直取紫宸殿救驾。其余人等分控各门,阻断援军,听我号令行事。”

“是!”众人压低声线,齐齐应和。

李桓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他手腕一翻,腰间佩剑蓦地出鞘——

寒光掠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下一瞬,已精准地刺入王瑾的胸膛。

王瑾满脸的谄媚和亢奋,瞬间凝固下来,变成极致的惊愕与痛苦。

“王,王爷……为何……”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没入胸膛的利剑,又抬眼望向李桓冰冷无情的脸,慢慢地倒在地上,圆瞪着双眼,一脸不甘……

直至断气,他都想不明白,为何刚刚立下大功,就落得如此下场。

李桓面无表情地抽回佩剑,也没有多看一眼那蔓延的猩红,抬脚跨过尸体,语气比刚才更沉。

“背信弃义者,不配与本王为伍。”

众人立原地,噤若寒蝉。

李桓停顿,拔高声音,语气沉冷如铁。

“今日之事,成则荣宠加身,败则满门抄斩,诸位可愿跟随本王,博一场富贵!”

“属下誓死追随殿下,刀山火海,亦不畏惧!”

李桓重重颔首,端起案上早已备好的酒碗。

“喝!”

“喝——”

他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将碗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声响刺耳。

“本王先行一步。”

李桓推门出去,就见薛月沉站在门外,不知已听了多久。

她今日本要去观礼,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缠枝宫装,头上簪着支赤金珠钗,打扮得比往日隆重一些。

可廊下的灯火照在她脸上,只映出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王妃在此做甚?”李桓沉下脸。

“王爷……”薛月沉冲上前,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颤抖。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宫里到处都是守卫,你不能去闹啊……”

李桓低头看她,眼神复杂地解开她的胳膊,语气却没多少温度。

“本王的事,你别管。”

“王爷,妾身求求你,别再争了。”薛月沉泣声哀求,抓住他的手臂,泪眼婆娑,“我们夫妻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王爷何必为一个心中没有你的女子,以身犯险,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够了!”李桓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回你的院子去,照顾好阿宁,别的无需多问。”

“王爷。”薛月沉被甩得踉跄一步,看着他决绝而去的背影,心如刀绞,泣声道:“王爷不能只顾着自个儿。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和阿宁……我们母女该如何是好?”

李桓脚步一顿,背影僵硬。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软了些。

“若是我没能回来,你就去投奔薛六。她念在姐妹情分,会给你们母女一条活路。”

说罢,他不再看薛月沉,大步向外走去,甲胄碰撞的声响,凛冽而决绝,渐行渐远。

亲兵们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红毯锦缎从承天门一路铺陈到东宫,廊柱宫墙上贴着烫金的“囍”字,往来的宫人都穿上了新衣,腰间系着红绸,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喜气洋洋。

殿前的广场上筵席初开,一水儿的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文武百官、宗亲勋贵、各国使节陆续抵达,贺喜声、寒暄声汇成一片。

李肇身着玄色婚服,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灯烛下流光熠熠,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威仪。

不时有人上前道贺。

他站在殿前的玉阶上,举止从容,应对得体,举止间已有帝王气度。

谢皇后盛装出席,端坐主位,面带得体的微笑,眼底却难掩忧虑。她刚生产完,身子本就虚软,强撑着出席儿子的大典,又心系紫宸殿中病重的皇帝,身心俱疲。

宗室中,淳王李佥来得最早。

他凑到李肇身边,用力拍了拍李肇的胳膊,很是热络。

兄弟二人刚寒暄几句,就见元苍快步进来,在李肇耳边极快地低语了几句。

李肇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对淳王歉然一笑。

“皇兄稍坐,我去去就来。”

淳王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只点头道:“快去快回,别误了吉时。”

? ?李肇:莫慌莫慌,问题不大……

?

读友:真替你愁,莫把媳妇搞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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