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人民检察院。
今天的侯亮平,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脸上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他提着一大袋油条包子,逢人便分,热情得让同事们都觉得反常。
“老张,刚出锅的,趁热吃!”
“小李,给你女朋友也带两个。”
这份喜悦,源自昨晚的一通电话。
高育良老师的女儿高芳芳,声音甜美地告诉他,事情成了。
祁同伟,答应了。
压在侯亮平心头那块因得罪钟书记而产生的巨石,轰然崩塌,整个人都轻松得前所未有。
至于自己之前如何上蹿下跳,想要把祁同伟拉下马,他已选择性忘却。
他甚至没想过亲自感谢祁同伟。
在他看来,这都是高老师的面子,高芳芳的功劳。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借此机会与高老师一家走得更近。
高芳芳对自己有意思,侯亮平心里明白。 只是以前,他眼里只有背景更深的钟小艾,看不上一个政法学院老师的女儿。
但现在,时势变了。 高老师在祁同伟那里的分量,加上高育良本身就在政法委这样的要害部门,这让侯亮平的心思彻底活泛起来。
余光瞥见祁同伟的身影拐进走廊,侯亮平立刻放下手里东西,几步追了上去。
祁同伟办公室门前,他整理表情,敲响房门。“请进。”
侯亮平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径直走到祁同伟办公桌前。
“学长!您吃早餐了吗?我刚在外面买了些,要不给您拿过来?”
这一声“学长”,叫得无比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芥蒂。
祁同伟正端着一杯热茶,眼皮微抬,动作未停。
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深沉,让侯亮平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上一次这只小猴子这么称呼自己,是什么时候了?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过,想到这枚棋子未来能在关键时刻顶到前面,替自己冲锋陷阵,祁同伟的态度也缓和下来。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小猴子。”
这三个字,让侯亮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昨天老师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祁同伟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轻响一声,“以后院里有什么能出彩的活,我会想着带上你。”
这句承诺,对侯亮平而言,无异于天籁!
他感觉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前途尽在掌握的满足感充斥全身。
侯亮平猛地站起身,身体笔直,对着祁同伟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谢谢祁处长!”
“坐。”祁同伟淡淡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小猴子,咱们都是高老师门下,有些话,不妨摊开来说。”
祁同伟语气平淡,却让办公室空气骤然凝重。
“我知道,你之前去金山县查我,是受人指使。这事,我不怪你。”
侯亮平脑中一声轰鸣,整个人呆住,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他做梦也没想到,祁同伟会如此直白地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不是应该装作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地翻过这一页吗?
看着侯亮平苍白的脸,祁同伟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
“我只是……有点好奇。”祁同伟身体微倾,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侯亮平心上。“你是怎么认识刘生的?”
刘生!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侯亮平胸口,让他几乎窒息。
他知道了!他竟然什么都知道!连刘生这个幕后之人也一清二楚!
侯亮平彻底慌了,他完全没料到,祁同伟这是在敲山震虎,更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审判。
他大脑空白,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颤抖。
“我……当时……他说您有问题……我这个人,您知道的,比较正直……所以……对不起,学长,真的对不起!”
看着他这副丑态,祁同伟心中冷笑。果然是刘生那个跳梁小丑在背后搅风搅雨。
他脸上却露出一丝惋惜和包容,轻叹一声。
“行了,都过去了。”祁同伟端起茶杯,轻吹热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昨晚,刘生还约我一起吃饭呢。你记住一句话,小猴子。”他抬眼看着侯亮平,眼神意味深长。“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侯亮平呆呆听着,心中掀起巨浪。 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将祁同伟这番话当成了一种高姿态的开导和点拨。
看看这气度!看看这胸襟!能和自己的“敌人”推杯换盏,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一时间,侯亮平心中那点仅存的忐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庆幸和狂喜。
他对高芳芳的感激,也在这一刻达到顶点。他觉得自己,终于抱上了一条真正的大腿。
而祁同伟则是心里冷笑,职场大忌是不忠诚,反复横跳,祁同伟就是要大家看清侯亮平的本质。
对于这位上辈子把自己逼死的好学弟,祁同伟自然要给他特殊关照。
检察长办公室。
气氛压抑。 “啪!”一声爆响,纸张在空中炸开,四散落地。
陈岩石胸膛剧烈起伏,花白短发根根直立,怒火熊熊。 他指着满地狼藉,双目赤红,冲着面前的反贪处处长季昌明,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咆哮。
“查!我让他们去查京州防洪堤的案子!结果呢?”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什么都没查出来,我们自己的人,倒进去了两个!”声音像困兽嘶吼,回荡在空旷办公室里,每个字都裹挟着怒火。
“这叫什么?季昌明,你告诉我,这叫什么!”
“这叫天大的笑话!”
“我们是检察院反贪处,是纪律的刀子,是给别人挑刺的!现在倒好,我们自己的屁股底下,全是屎!”
季昌明一言不发,默默弯腰。他沉默地将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捡起,小心翼翼整理好,轻轻放回桌角。
他重重叹气,试图安抚这位暴怒边缘的老领导。 “陈检,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队伍大了,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会有。出那么一两个问题,也……也算正常。”
“正常?”陈岩石眼睛瞬间瞪圆,眼白布满血丝,像要择人而噬的猛虎。 “
省委钟书记亲自打电话过问的案子!限我们半个月内,必须拿出一个明确结果!”
“现在呢?”
“一个礼拜过去了,我们反贪局派出的侦查员,自己折进去两个!”
“你管这个叫正常?”他猛地坐回宽大皮椅,椅子发出呻吟,粗重喘气,脸上沟壑因愤怒而扭曲。
“再这么查下去,别说半个月,就是给三个月,这案子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汉东检察院的脸,我们反贪局的脸,都要丢光了!”
季昌明脸上也写满了无奈与愁苦,像瞬间苍老了几岁。
“陈检,这个案子……水深不见底。”
“前前后后,光是想伸手碰这个案子的侦查员,明里暗里出事的,已经有五六个了。”
他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就连……就连之前咱们反贪处的那个王副处长,不也是因为一头扎进这个案子,最后才被人抓住把柄,栽进去的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泼下。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陈岩石那滔天怒火,瞬间消散,他整个人愣住。 浑浊双眼里,闪过一道锐利光芒。
对啊!王副处长!他就是因为查这个案子,被人下了套,最后把自己弄得不干不净,狼狈入狱。而他空出来的那个反贪处副处长的位置……
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是祁同伟!
一个绝妙的念头,如惊雷劈中陈岩石的脑海! 他那张因愤怒而紧绷的脸,竟缓缓舒展开来。甚至,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近乎喜悦的弧度。
“昌明啊……”陈岩石声音忽然变得平缓,甚至带着一丝温和。但季昌明听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你倒是提醒我了。”
“王副处长倒下了,说明我们之前的干部队伍,思想有问题,作风有问题。”
“但现在,省委不是给我们派来了新的得力干将吗?”
季昌明心中一沉,一个可怕猜想浮现,脸色骤变。
“陈检,您的意思是……让祁同伟去?”
这哪里是让他去办案!这分明就是把他往刀山火海里推!
京州防洪堤这个案子背后牵扯到的是谁,他季昌明心里明白,那尊大佛,绝不是一个刚来报到的副处长能撼动的。
陈岩石这么做,几乎是明火执仗地,要把祁同伟也送进去!
这个祁同伟,到底把这尊老佛爷怎么得罪了?竟能让他下这种不留余地的死手?
陈岩石仿佛没有看见季昌明脸上惊骇的表情。他慢悠悠靠在椅背上,端起桌上保温杯,轻吹漂浮的枸杞。
“怎么?不合适吗?”他抬眼瞥了季昌明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可是听说,我们的祁同伟同志,在金山县,在吕州,在过去的每一个岗位上,都干得是风生水起,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嘛。”
“现在,我们检察院遇到了困难,碰上了硬骨头。”
“正需要他这样的年轻干部,顶上去,冲到一线,发挥关键作用。”
他呷了一口滚烫茶水,慢条斯理补充道,每个字都像钉子。
“而且,我绝对相信,省委钟书记亲自关心、亲自把关调过来的干部,在政治立场上,在个人廉洁上,一定是过硬的,能经受住任何考验的。”
“绝对不可能,像那个王副处长一样,案子还没查,自己就先出了问题。”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季昌明还能说什么?他只觉得后心发凉,冷汗已浸透衬衫。
这根本就是一招无解的阳谋。
办成了,那是你应该的,谁让你是省委钟书记看重的人才。办砸了,甚至像王副处长一样自己也陷进去了,那就更好了!
正好可以向所有人证明,他陈岩石的判断没错——省委硬塞进来的干部,德不配位,也不过如此!
狠毒!这盘棋,祁同伟入了局,是福是祸,无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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