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之雾尚未完全散去,念魂塔第五层的石门便在一个霜晨悄然开启。
那天的记忆田覆着层薄霜,念禾穗子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却依然挺着腰杆,像无数个在寒夜里不肯熄灭的信念。断正带着念麟和念安检查被雾气侵蚀的记忆水晶,影墨则去了时焰学院,协助师生加固暖忆结界——自从隔阂之雾出现,三族的力量共鸣越来越弱,影族的忆火常无故熄灭,妖族的光带变得黯淡,连麒麟的祥瑞之力都透着股疏离。
“姐姐,你看那边。”念麟突然指着念魂塔的方向,小手指上还沾着念禾叶的露水。
断抬头望去,只见第五层的位置悬浮着一团灰黑色的雾,雾里隐约映出个熟悉的身影——银发、四尾、掌心燃着微弱的忆火,正是影墨的模样。可那身影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抹自嘲的笑,周身散发着的寒气,比晨霜更冷。
“是影墨的心魔。”断的心脏猛地一缩,四尾光带下意识地绷紧。她想起忘砂君说过,隔阂之雾最擅长放大族群间的猜忌,而影墨心底最深的不安,始终是“影族与妖族终究殊途”。
念安攥紧了手里的忆语树枝,树枝上凝结的霜花突然融化了些:“他是不是……又想起被族人抛弃的事了?”
断点头,指尖划过记忆水晶上的裂痕——那是昨夜影墨加固结界时,忆火突然失控留下的痕迹。当时他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颤抖,谁也没敢多问。
“我去看看。”断把念麟和念安护在身后,四尾光带在晨光里展开,“你们在这里守着,若雾势变大,就用麒麟之力点燃念禾田的信号穗。”
她刚走到念魂塔下,第五层的灰雾便翻涌着落下,化作道影墨的身影拦在面前。那心魔穿着影族的旧袍,四尾上还缠着未愈合的伤疤,正是他刚被断捡到时的模样。
“你来了。”心魔开口,声音比影墨的低沉些,带着种被岁月磨钝的疲惫,“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这种被族群驱逐的废物,也配和妖族的守护者并肩?”
断的脚步顿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见过影墨无数次脆弱的模样——沼泽里缩在她怀里发抖的小猫形,圣山上为保护她而硬撑的少年态,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把所有的自卑摊开,像展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不是废物。”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影族驱逐你,是他们瞎了眼。”
心魔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瞎了眼?他们说得对。影族天生就该冷酷,我却偏偏贪恋你的温暖;影月圣女让我守护记忆,我却满脑子都是和你种念禾的日子。你不觉得讽刺吗?我连自己的族群都容不下,凭什么奢求与妖族共生?”
他的四尾突然扬起,忆火化作道冷箭射向断脚边的念禾苗,苗上的霜花瞬间结成冰壳:“你看,连忆火都在提醒我,影族的力量本就该是冷的,是我硬要给它裹上你的温度,才会在隔阂之雾里失控。”
断看着那株被冻住的念禾,突然想起影墨第一次在记忆田种念禾的样子。他笨手笨脚地把种子埋进土里,四尾紧张得打了结,嘴里却念叨着“要快点发芽,好让断有吃不完的念禾糕”。那时的忆火明明是暖的,像春日融雪的光。
“影墨,你看着我。”断往前走了一步,四尾光带轻轻搭上心魔的手腕。光带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无数画面涌了出来——影墨在共生泉边为她梳理四尾的鳞片,在忘川渡用忆火为她烤热干粮,在记忆博物馆的屋顶,把唯一的毛毯裹在她身上……那些画面里的忆火,从来都是暖的。
“这些也是假的吗?”断的声音带着哽咽,“你为我做的所有事,眼里的光,尾巴的温度,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心魔的眼神动摇了,灰雾里透出丝清明:“可隔阂之雾不会说谎……它让我看清,影族的记忆里只有杀戮,妖族的传说中满是猜忌,我们本就不该走到一起。”
“那我们的记忆呢?”断突然提高了声音,四尾光带在空中划出无数光痕,每个光痕里都嵌着他们的过往,“你忘了沼泽里我喂你喝的热汤?忘了圣山上我们交缠的尾巴?忘了念麟喊我们‘姐姐哥哥’时,你眼里的光比忆火还亮?这些难道不是三族共生的证明?”
心魔的四尾剧烈颤抖起来,忆火忽明忽暗。他看着断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的不是妖族对影族的猜忌,是他从未敢奢望的信任与牵挂。
“我怕……”心魔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怕有一天,隔阂之雾真的把我们分开,你会像影族一样抛弃我,念麟他们会觉得我是异类……”
断突然抱住他,四尾光带紧紧缠住他的四尾,把自己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过去:“我不会。影墨,你听着,族群从来定义不了我们。你是那个会把最后一块念禾糕留给我的影墨,是念麟念安眼里无所不能的哥哥,是我断这辈子都要缠在一起的尾巴。这些,和种族无关,只和我们有关。”
她的指尖划过心魔四尾上的伤疤:“这些伤不是耻辱,是你一路走来的证明。证明你没有被冷酷吞噬,证明你心里的暖从未熄灭。”
心魔周身的灰雾开始消散,四尾上的伤疤渐渐淡去,眼神里的空洞被熟悉的温柔填满。他抬手抱住断,掌心的忆火重新变得温暖,轻轻舔舐着她四尾光带上的霜花。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让你担心了。”
断笑着摇头,用尾尖蹭了蹭他的银发:“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
当两人走出念魂塔时,晨雾已经散去。念麟和念安举着点燃的信号穗跑过来,穗子上的火光映着两张焦急的小脸。
“哥哥!你没事吧?”念安扑进影墨怀里,小脑袋在他四尾上蹭来蹭去。
影墨弯腰抱起他,另一只手牵住念麟,转头看向断时,眼里的光比朝阳还亮:“我们去共生泉吧。”
断点头,四尾与他的轻轻交缠。她知道,隔阂之雾的根源,从来不是族群的差异,是心底的不自信。而解开这雾的钥匙,就在彼此交缠的尾巴里,在那些跨越种族的牵挂里,在“我们”这两个字里。通往忆川的路上,念禾田的信号穗一路燃烧着,像条金色的丝带,将散落在各地的三族成员引向共生泉。
影族的长老拄着忆火拐杖,拐杖顶端的火焰比往日明亮了些;妖族的老妪背着装满记忆水晶的藤筐,筐沿垂着的光带轻轻晃悠;麒麟族的幼崽们骑着忆语树的枝条,银铃般的笑声惊起了林间的光鸟。他们脸上都带着犹豫,脚步却异常坚定——昨夜信号穗点燃时,每个人的心底都涌起股熟悉的暖意,像被遗忘多年的旧友拍了拍肩膀。
“他们真的会来吗?”影族长老看着共生泉边的断和影墨,拐杖在地上敲出轻响,“毕竟……影族和妖族的血仇,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断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从泉里掬起一捧水。泉水落在她掌心,竟化作了千年前的画面:影族战士为保护受伤的妖族幼崽,用身体挡住邪祟的利爪;妖族的医者背着影族的伤员,在战火里穿梭;麒麟族的神兽用祥瑞之力,同时治愈两族的战士……
“血仇是真的,但并肩作战也是真的。”断把掌心的水递到长老面前,“隔阂之雾想让我们只记得仇恨,可我们不能让它得逞。”
影墨的四尾忆火突然飞向天空,在云层里炸开,化作无数个小小的“共生”印记:“三族共生不是一句空话,是刻在血脉里的默契。就像我的忆火能为断的光带添温,她的光带能为我的忆火固形,缺了谁都不行。”
正说着,泉边突然起了阵骚动。只见影族的激进派带着族人赶来,为首的青年握着淬了寒气的匕首,正是当年驱逐影墨的影煞。
“妖女休要蛊惑人心!”影煞的声音像冰锥,“影族与妖族势不两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妖族的战士立刻举起光带,光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当年若不是影族临阵退缩,我族怎会损失惨重?”
眼看双方就要冲突起来,念麟和念安突然跑到泉中央,两个麒麟虚影交缠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炸开,无数暖金色的光粒落在众人身上,光粒里映出的,是各族成员彼此守护的画面:影族的孩子帮妖族的老人挑水,妖族的姑娘为影族的战士缝补战袍,麒麟的幼崽把祥瑞之力分给受伤的两族成员……
“你们看呀。”念麟举着他画的全家福,画纸上影、妖、麒麟三族的尾巴缠在一起,“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
影煞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光粒里映出的画面——那是他小时候迷路,被一个妖族老婆婆带回家,用念禾粥喂饱了他。那碗粥的暖意,他记了整整二十年。
“我……”影煞的脸涨得通红,突然对着断和影墨深深鞠了一躬,“是我错了。”
妖族的战士也放下了光带,为首的女子抹了把眼泪:“我娘说过,当年救她的,就是个影族的少年。”
隔阂之雾在暖光里渐渐消散,像冰雪消融在春日的阳光里。三族的力量重新开始共鸣,影族的忆火与妖族的光带交织成网,麒麟的祥瑞之力在网间流淌,将共生泉的光芒引向四面八方。
断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影墨的心魔。原来他担心的从来不是族群的差异,是怕自己不配拥有这份跨越隔阂的温暖。可此刻她分明看到,当影族的长老握住妖族老妪的手,当激进派的影煞帮麒麟幼崽拂去衣角的灰尘,那些所谓的“殊途”,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牵挂里,变成了同一条路。
“该履行千年秘约了。”影墨的声音在断耳边响起,四尾轻轻碰了碰她的尾巴尖。
断点头,与影墨、念麟、念安一起走到共生泉中央。三族的力量在他们掌心汇聚,化作一颗五彩的光球,光球融入泉眼的瞬间,泉底突然浮出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族共同的誓言:“不以族群论亲疏,唯以真心定羁绊,守世间暖忆,护万物共生,直至时光尽头。”
石碑发光的刹那,人间各地的隔阂之雾彻底消散。记忆集市里,影族的商贩和妖族的绣娘笑着交换货物;时焰学院的操场上,各族的学生手拉手围成圈,念着新的守护咒;忘川渡的荒原上,张木匠带着村民们种下的念禾,抽出了带着三族纹路的新芽。
“我们做到了。”断靠在影墨肩上,四尾与他的紧紧交缠,声音里满是释然。
影墨点头,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念麟和念安在泉边追逐打闹,他们的麒麟虚影里,第一次融入了影族的忆火与妖族的光带。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三族的尾巴在影子里缠成一团,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也像一个永远不会散的家。
断知道,这不是结束,是真正的开始。未来还会有新的挑战,新的试炼,但只要三族的心还在一起,只要尾巴还能这样紧紧缠缠,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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