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遮光帘挡在窗外,3603的主卧里光线昏暗,空气里残留着昨夜沐浴露的淡淡柑橘香和一点更私密缠绵的气息。
孟屿先醒的。
意识从混沌的深海缓慢上浮,首先感知到的,是手臂上沉甸甸的、温软的触感——诸葛大力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他臂弯里,睡得正沉。
她柔软的脸颊贴着他肩窝,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拂过他锁骨下方的皮肤,有点痒。
他微微侧头,视线适应了昏暗,落在她脸上。睡着的她,褪去了平日的清冷锐利,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鼻尖小巧,嘴唇微微嘟着,透着一股毫无防备的孩子气。
几缕乌黑的发丝调皮地黏在她光洁的额角和脸颊上。
孟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他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依赖。
另一只没有被压住的手,却开始不安分地作乱。
指尖先是轻轻拂开她颊边那缕碍事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怕惊醒一只蝴蝶。
接着,指腹沿着她光滑的脸颊轮廓,极其缓慢地、带着点流连意味地描摹,滑过小巧的下巴,最后停留在她微张的、看起来格外柔软的唇瓣上。
指腹下的触感温热而细腻,带着一种无声的诱惑。
他眸色暗了暗,指尖的力道稍稍加重,带着点狎昵的意味,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唇。
睡梦中的人似乎被打扰,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脑袋在他臂弯里蹭了蹭,寻找更舒服的位置,那温热的唇瓣无意间擦过他的指尖。
这微小的触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孟屿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没怎么犹豫,便低下头,精准地捕获了那两片柔软。
“唔……”
唇上温热的、带着清晰占有欲的触感终于将大力从深沉的睡眠中拽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尚未聚焦,便撞进孟屿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和更深层欲望的眼眸里。
他的吻并不急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深入和探索,舌尖轻巧地撬开她的齿关,温柔地、又带着点痞坏的力道纠缠着她。
刚醒的懵懂瞬间被这热烈的吻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悸动和一丝被扰醒的、毫无威慑力的嗔意。
大力很快便沉溺其中,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脖颈,仰起头,热烈地回应着。
空气的温度仿佛在无声地攀升。
一吻暂歇,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急促。
孟屿看着她被吻得水光潋滟、微微红肿的唇瓣,还有那双迷蒙中带着点控诉的清澈眼眸,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
“早啊,我的天才少女。”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还有一丝未消的欲望,听起来格外性感。
大力喘匀了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痞笑的俊脸,那双眼睛里的得意和满足毫不掩饰。她心头一动,忽然起了点“反调戏”的心思。
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更紧地贴了上去,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大胆地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调皮地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微微有些干燥的唇上。
“孟屿。”
她仰着脸,眼神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钻,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却又异常清晰直白,像一道精准的数学公式,“我发现一个现象。”
“嗯?”孟屿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想看她能说出什么。
“每天醒来第一个吻的质量,”大力一本正经,指尖还在他唇上轻轻点着,“直接决定了今天我的心情指数。刚刚那个吻……”
她故意停顿,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狡黠又甜美的笑容,像只终于露出尾巴尖的小狐狸,“……质量非常高。初步评估,心情指数已达峰值,预计今日工作效率将提升至少百分之十五。为了维持这种高效状态,我认为……”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点挑衅,“……有必要进行一个补充实验,以确保数据的稳定性和可重复性。”
这直球打得又准又狠,还裹着“科学研究”的糖衣。
孟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学术型求吻”震得一愣,随即胸腔里爆发出更低沉愉悦的笑声。
他收紧环在她腰后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更紧密地嵌入自己怀里,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眼神危险又宠溺:“诸葛研究员,你这个实验方案……可行性很高。我批准了。不过……”
他故意停顿,嘴唇离她的唇瓣只有毫厘之距,温热的气息交织,“……实验过程中,变量控制由我主导。”
话音未落,他便再次封缄了她的唇。这次的吻,比刚才更深入,更缠绵,带着点惩罚她“调戏”的意味,也带着要将她彻底点燃的侵略性。
“唔……孟屿……别……”大力含糊的抗议很快被吞没,身体诚实地软化在他怀里。
正当空气里那点火星即将燎原,急促而响亮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剪刀,骤然撕裂了满室的旖旎!
“铃铃铃——!!!”
是孟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里疯狂闪烁,上面跳动着两个大字:【妈】。
孟屿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刚才还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慵懒和痞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肉眼可见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紧张!
他几乎是弹射般地松开大力,手忙脚乱地去够手机,动作大得差点把大力掀下床去。
“喂?妈!”他接起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甚至有点变调,身体下意识地坐得笔直,仿佛诸葛大圣就站在床边盯着他,“是!是!我和大力在家呢……啊?现在?去律所?好……好!明白!没问题!我们马上出发!半小时……不!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一定到!”
挂了电话,孟屿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还没吐完,又猛地提了起来,脸上是混合着“劫后余生”和“新的风暴来临”的复杂表情。
大力被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充满戏剧张力的反应逗得差点笑出声。
她慢悠悠地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她也没急着遮掩,就那么侧着身,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那瞬间从“痞坏男友”切换成“紧张准女婿”模式的男朋友。
“男朋友大人,”
她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点刚被吻过的慵懒和明显的调侃,“你这‘紧急集合’的速度,比我们学校的消防演习还快。看来‘妈’这个称呼,自带最高级别警报功能?”
她看着他脸上那尚未褪去的紧张红晕,还有那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啧,”她故意咂咂嘴,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他,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原来无所不能、气场两米八的孟大才子,也有这么……嗯,‘不自信’的时候?”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颊,指尖的触感温热而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
“这副样子……”
大力歪着头,仔细端详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带着点小恶魔属性的笑容,声音又软又糯,像裹了蜜糖的直球,精准地砸在孟屿心上:
“……真可爱。”
“可爱”两个字,像带着小钩子。
孟屿被她这直白又充满调侃的“调戏”弄得耳根瞬间爆红,刚才的紧张被一种混合着羞恼和无奈的奇异情绪冲淡了些。
他一把捉住她还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报复性地捏了捏。
“诸葛大力!”
他咬着后槽牙,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试图找回一点场子,“再‘可爱’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
他作势要扑过去,用行动证明自己绝不可爱。
“哎呀!别闹!”
大力笑着往后躲,灵巧地挣脱他的手,顺势跳下了床,光洁的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二十分钟!孟司机,时间紧任务重!再闹下去,迟到的话,你负责跟‘妈’解释是因为‘补充实验’时间过长吗?”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浴室,回头丢给他一个狡黠又妩媚的眼神,砰地关上了门。
孟屿被她噎得哑口无言,看着紧闭的浴室门,磨了磨牙。
行,算你狠!
他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麻利地开始翻找衣服。
紧张感被大力这一通直球调戏冲淡了不少,但心底那根弦依旧绷着。
去见诸葛大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拿起那件昨天新买的、被大力戏称为“战略储备过剩”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外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布料,深深吸了一口气。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现在是有“家”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传来哗哗水声的浴室门,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二十分钟后。
黑色的保时捷 panamera 平稳地汇入车流。
孟屿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看似专注地看着前方,但副驾上的大力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下颌线也绷得有些紧。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被刻意压抑的紧张感。
大力侧头看着他线条流畅却略显僵硬的侧脸,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有点软。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方向盘,而是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覆在了他搭在档位杆的手背上。
指尖微凉,触感柔软。
孟屿的手背肌肉明显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紧张?”大力歪着头,声音带着点明知故问的笑意。
“咳,”孟屿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点淡定,“还好。就是……不知道妈这次叫我们过去,具体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
大力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肯定是我昨天跟她汇报了‘武装押运’行动的巨大成功,她老人家想亲眼验收一下战果?或者……觉得你买得还不够多,准备亲自带你去商场再血拼一轮?”
她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
孟屿被她这不着调的猜测弄得哭笑不得,紧张感又散去一些,无奈道:“别闹。”
“好啦,不闹你。”
大力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手指从他手背上移开,转而轻轻捏了捏他结实的小臂肌肉,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孟屿,看着我。”
孟屿依言侧过头,对上她清澈坚定的眼眸。
“你记不记得,在福利院那个晚上,你为我念诗的时候?”
大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那时候的你,站在琉璃灯下,念着‘我愿意是废墟……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声音有点抖,但眼神亮得像星星。”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那时候的你,可一点都没紧张。因为你知道,你在做一件无比确定、无比正确的事情。”
“现在也一样。”
她的语气笃定,“见我妈,回老宅,甚至以后见外公外婆舅舅……这些都只是形式。重要的是,你在这里。”
她空着的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位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在我心里,你是那个念诗的孟屿,是那个为了‘小鱼’愿意成为‘急流’的孟屿。这个‘你’,比任何精心准备的礼物、任何完美的表现都重要一万倍。我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放轻松点,我的……”
她故意停顿,模仿着他刚才在床上的语气,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男朋友大人。”
这一番话,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注入孟屿紧绷的心房。
那些关于柜子的冰冷阴影,关于自我怀疑的杂音,在大力清澈笃定的目光和带着笑意的“男朋友大人”称呼中,渐渐被驱散。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底映出的自己,那点紧张和僵硬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然融化。
是啊,他在怕什么呢?
他反手,握住了她那只捏着自己小臂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肩膀真正放松下来,嘴角也扬起一个释然而坚定的笑容。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种被彻底安抚后的温顺和力量。
“知道了,总指挥。”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目光重新投向车流前方,眼神里只剩下沉静的期待。
黑色的保时捷 panamera 缓缓滑入律师事务所楼下那专属的、光洁如镜的停车位。
孟屿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沉稳。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推门下车,手却被副驾的大力轻轻按住。
“男朋友大人,”大力侧过身,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放松点。我妈又不会吃了你。而且……”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小的得意,“你现在可是有‘尚方宝剑’的人了。”
孟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那声“妈”。紧绷的嘴角终于向上牵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反手捏了捏她作乱的手指:“知道了,总指挥。有你在,我底气足。”
两人并肩走进那栋充满精英气息的玻璃大厦。前台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笑容比上次孟屿独自来时更真诚了几分:“诸葛律师在办公室等你们,请跟我来。”
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诸葛大圣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阳光勾勒着她挺拔干练的身影。
听到动静,她侧过身,看到两人,对着电话那头快速交代了几句便挂了。
“妈。”孟屿立刻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身体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了些。
“妈。”
大力也乖巧地叫了一声,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诸葛大圣的目光首先落在女儿身上,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像冰雪消融。
她几步走过来,没有先理会孟屿,而是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大力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母亲的、独特的温软,完全不同于法庭上的犀利,“让妈看看。”
她微微退开一点距离,双手扶着大力的肩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她光洁的额头、明亮的眼睛,一路扫到气色红润的脸颊。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满意?
“嗯……”
诸葛大圣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带着笑意的鼻音,指尖轻轻拂过大力的脸颊,语气是那种过来人的、带着点促狭的了然,“气色是真好,比上次回来吃饭看着精神多了。小脸蛋红扑扑的,水灵灵的……”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一旁站得笔直的孟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我们孟屿同志,后勤保障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把我们家大力‘滋润’得不错嘛。”
“滋润”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调侃,又带着点只有母女间才懂的亲昵暗示。
“妈!”大力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嗔怪地跺了跺脚,伸手去捂诸葛大圣的嘴,“您胡说什么呢!”
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全没了刚才在车上调侃孟屿的游刃有余。
孟屿站在旁边,更是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耳根子红得滴血,眼神飘忽,只能干咳一声,假装研究旁边书柜上烫金的《民法典》书脊有多厚。
饶是他平时在大力面前再痞坏,在丈母娘这种直白的调侃面前,也只剩下缴械投降的份儿。
诸葛大圣看着女儿羞恼、孟屿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她轻轻拍了拍大力的手背,示意她别闹了,这才终于把目光正式转向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孟屿。
“小孟啊,”她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但仔细听,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大力说,你昨天……忙活了一整天?”
来了!正题来了!
孟屿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像被点名的小学生:“是,妈。想着第一次正式上门,不能空着手,就准备了一点东西。”
“一点东西?”
诸葛大圣挑眉,尾音拖长,眼神扫过来,带着点“你再说一遍”的压迫感,“大力给我发的照片我看了。那客厅堆的……都快赶上小型超市进货了!虫草、燕窝、普洱、茅台、点心……连人参都在天上飞着呢?”
她说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买这么多干嘛?你当是去扶贫啊?还是觉得我们家是饕餮转世,能把一座山给吃下去?”
语气里是明晃晃的无奈和指责,但绝非生气,更像是一个长辈看着自家孩子用力过猛、傻乎乎不知道心疼钱的心疼和好笑。
孟屿被她说得脸上更热,连忙解释:“妈,不是……我就是怕不够周全,怕漏了什么,怕东西不够好,显得不够重视……”
“重视?”
诸葛大圣打断他,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眼神带着点促狭,“你这重视的分量,差点把我们家门槛压塌了!老爷子老太太年纪大了,看到这么多东西,第一反应绝对不是高兴,是发愁!发愁放哪儿,发愁吃不完浪费!你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搞不好会变成他们的负担,懂不懂?”
她看着孟屿瞬间变得有点无措的脸,语气又软和了些:“心意到了就行了。外公外婆舅舅他们,都是实在人,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对大力好不好。你买这么多,反而显得见外,明白吗?”
孟屿老老实实地点头,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好学生:“明白了,妈。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分寸。” 他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被数落买太多,不是别的。
诸葛大圣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保温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进入下一个更实际的问题:“东西多归多,心意得带到。那么问题来了——”
她目光扫过孟屿和大力,“你们俩,加上这一堆……‘战略物资’,打算怎么拉回老宅?老宅在郊区,路不算特别好走。叫搬家公司?”
她话音刚落,孟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种“早有准备”的笃定:
“不用麻烦搬家公司,妈。车我已经安排好了。”
诸葛大圣和大力都看向他。
孟屿脸上那点窘迫褪去,换上了一种从容的自信:“我借了台车。空间足够,舒适性也好,应付郊区路况绰绰有余。三个人坐,加上那些东西,绝对没问题。”
“哦?”诸葛大圣来了兴趣,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什么车这么大能耐?能装下你那个‘小山’?别告诉我你弄了台货车来。”
孟屿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带着点小骄傲的浅笑:“不是货车。是台SUV。库里南。”
“库里南?”
诸葛大圣对这个名字显然不陌生,作为顶级律所的合伙人,她接触的圈子里自然不乏顶级豪车。她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是了然的笑意,“劳斯莱斯那个?”
“对。”孟屿点头确认。
“嗬!”诸葛大圣轻轻啧了一声,看向孟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你小子,手笔不小啊!那车……后排是独立座椅吧?号称‘移动行宫’,坐三个人倒是宽裕得很。后备箱……”
她回忆了一下那车的尺寸参数,“放你那些东西,挤一挤,应该也塞得下。行,这排面是够够的了。”
她说着,目光转向一旁一直安静听着、此刻眼睛亮晶晶看着孟屿的大力,语气带着点调侃:“大力,你这位‘后勤部长’,不仅物资保障过剩,连运输工具都直接上顶级配置了?这规格,去接见外宾都够了吧?”
大力看着孟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甜蜜。她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很自然地挽住了孟屿的胳膊,用行动表示支持。
孟屿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软和力量,心底最后一丝紧张也彻底消散。他看向诸葛大圣,语气沉稳而坦然:“妈,第一次正式登门,不敢马虎。车是跟朋友借的,图个方便稳妥。只要能把心意安全送到,排面不排面的,都是次要。”
这番话,既解释了车的来源(避免显得过于炫富),又再次强调了“心意”的核心,姿态放得正,态度也诚恳。
诸葛大圣看着他,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满眼都是信赖的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完全放松的、带着欣慰和满意的笑容。
“行吧,”她挥挥手,一锤定音,“库里南就库里南,总比开几辆车或者叫个货车强。至少我们坐得舒服。东西……就按你说的,挤一挤塞进去。塞不下的,挑最紧要的带,其他的下次再说!”
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动作利落:“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带你们去认认门,也让你俩提前感受一下……咱们老诸葛家的‘家风’。”
她走到两人身边,目光在孟屿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小孟,放轻松点。老爷子虽然以前在部队带过兵,脾气有点直,但看人……还是很准的。你这份‘武装押运’的心意,他老人家,会看在眼里的。”
说完,她率先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孟屿眼中那份沉静下来的决心和期待。
黑色的库里南沉稳地滑入爱情公寓地下停车场,深色的车漆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光泽。
车门打开,孟屿率先下来,麻利地开后车厢门。
诸葛大圣和大力也从后座优雅迈出。大圣环顾了一下熟悉的停车场,眼神带着一丝放松。
后车厢开启,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各种礼盒袋子巧妙地码放着。孟屿深吸一口气,抱起最沉的虫草和燕窝礼盒。
大圣拿起几盒茶叶和酒,大力则拎起点心和装着新衬衫的袋子。
三人开始往返于停车场和3603。孟屿抱着重物走在前面,额角微汗。大圣姿态从容。大力轻快地跟着。
当孟屿抱着第三趟——两瓶茅台和沉甸甸的阿胶,再次从电梯走出来,额发微湿,正往3603门口堆时,3601的门开了。
胡一菲穿着红色练功服,头发随意扎着,手里拿着杯水。
她本是出来接水,目光扫过走廊,看到孟屿怀里的东西,地上堆起的礼盒,以及刚从电梯出来、拿着普洱的大圣和抱着点心的大力……
她那双丹凤眼敏锐地眯起,放下水杯,几步走到孟屿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怀里的东西和地上的“小山”:
“孟屿?你这……搞批发呢?还是诸葛阿姨要常驻沙家浜了?”她语气带着调侃,但眼神里是真切的疑惑。
孟屿被胡一菲一拦,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搬运的微红和薄汗,但眼底压抑了一路的巨大喜悦瞬间被点燃。
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
“一菲姐!我和大力要订婚了!!”
“啊?!”胡一菲叉腰的手顿住了,眼睛瞬间瞪圆,嘴巴微张,那点调侃瞬间被震惊和狂喜取代!“订……订婚?!你和大力?!真的?诸葛阿姨同意了?!”
她猛地看向诸葛大圣。
“真的!妈亲口同意的!”
孟屿用力点头,怀里的茅台盒子晃了晃,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今天准备回老宅认人!这些都是给长辈准备的!”
“哎哟我的天!!”胡一菲猛地一拍手,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激动,“成了!真成了!太好了!!”
她激动地原地转了小半圈,像个得知好消息的孩子,然后立刻冲向诸葛大圣,脸上堆满了灿烂又带着敬意的笑容:
“诸葛阿姨!恭喜恭喜!天大的喜事!这俩孩子,太般配了!我就说孟屿这孩子靠谱!稳重、有担当、对大力那是没得挑!您这眼光,绝对!”她竖起大拇指,表情真挚。
诸葛大圣看着胡一菲这直率又真诚的反应,眼底笑意更深。她知道胡一菲和女儿的关系,也常听大力提起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傅。她笑着点点头:“小胡,谢谢。孟屿这孩子,确实不错。”
得到肯定,胡一菲更是干劲十足。她深吸一口气,对着3601敞开的门,还有提高音量对着隔壁3602喊道:
“曾小贤!吕子乔!关谷!悠悠!美嘉!展博!宛瑜!都出来!有喜事!出来帮忙!!”
这声音比平时洪亮,带着喜悦的穿透力。
很快,3601和3602的门都开了。
曾小贤叼着牙刷探出头:“一菲……菲菲?什么喜事?我正刷牙呢……”
吕子乔顶着乱发,睡眼惺忪:“一菲?这才几点……”
关谷神奇手里拿着速写本:“纳尼?帮忙?”
唐悠悠和陈美嘉挽着手出来,一脸好奇:“帮忙?帮什么忙?”
陆展博和林宛瑜也从3601走出来。展博脸上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宛瑜则穿着素雅的居家裙,眼神温柔沉静。
胡一菲双手叉腰,指着那堆“爱的战略物资”和孟屿、大圣、大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感:
“都听着!孟屿和大力!要!订!婚!了!!诸葛阿姨批准的!现在,发挥邻里互助精神!帮孟屿把这些‘爱的负担’,统统搬上车!!”
她特意强调了“订婚”和“诸葛阿姨批准”。
“哇——!!”
短暂的惊讶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喜声!
“订婚了?!恭喜啊孟屿!大力!”曾小贤吐出牙刷,惊喜地喊道。
“行啊兄弟!不声不响干大事!”吕子乔瞬间清醒,笑着走过来。
“斯国一!恭喜孟屿!恭喜大力!”关谷神奇开心地合上速写本。
“太棒了!恭喜恭喜!”唐悠悠和陈美嘉兴奋地拍手。
陆展博眼睛一亮,由衷地笑道:“恭喜啊孟屿!大力!”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宛瑜,宛瑜也正温柔地笑着,轻轻握了一下展博的手表示同喜。
走廊瞬间被喜悦填满。
“别光恭喜!动起来!”胡一菲指挥道。
曾小贤立刻从孟屿怀里小心接过那两瓶茅台:“这个交给我!国酒,必须稳当!”
吕子乔则抱起那几盒虫草燕窝:“补品归我!保证原封不动送到!”
关谷神奇小心翼翼地捧起几盒点心:“这个……美嘉,悠悠,我们一起。”
唐悠悠和陈美嘉立刻响应,像保护易碎品一样跟在关谷旁边。
陆展博看了看,主动抱起那几件新衣服:“这个我来!”他动作利落。
林宛瑜则走到大力身边,温柔地接过她手里的点心袋子和一盒茶叶:“大力,这个给我吧。恭喜你们。”她的笑容真诚而温暖。
连诸葛大圣手里拎着的普洱茶也被曾小贤顺手“殷勤”地接了过去:“阿姨您歇着!这种活儿我们来!”
孟屿怀里空了,他看着眼前这热闹又无比温馨的一幕:胡一菲像个忙碌的工头来回协调;曾小贤抱着酒一脸郑重。
吕子乔抱着补品还不忘调整发型;关谷在女生们的簇拥下护送点心;展博抱着衣服步履轻快;宛瑜安静地拿着东西站在大力身边,两人相视而笑……
大力悄悄握紧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声说:“看,男朋友大人,你的‘排面’变朴实了,但更暖了。”
诸葛大圣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真心实意帮忙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放松的笑容。
这热热闹闹、充满生活气息的场面,远比任何刻意的仪式都更让她感到安心和愉悦。
孟屿反手紧紧握住大力的手,看着眼前这为他而忙碌、为他而真心祝福的“亲友团”,心头最后一丝关于“排面”的顾虑彻底消散。
这喧闹的烟火气,这笨拙却滚烫的邻里情谊,就是最踏实、最温暖的排面。
黑色的库里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安静地停在略显陈旧的地库中,深色车漆在顶灯下流淌着低调而内敛的光泽,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反差。
吕子乔最后一个抱着东西(几盒轻便的茶点)从电梯里晃悠出来,嘴里还叼着半根顺手从曾小贤那儿顺来的油条。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地库,当看到那台线条刚毅、气场沉稳的SUV时,脚步猛地顿住!
油条差点从嘴里掉下来。
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个箭步冲到库里南车头前,围着这庞然大物转了小半圈,最后停在那个标志性的、屹立于帕特农神庙格栅之上的欢庆女神像前,仰着头,嘴巴微张,半天没合拢。
“我……勒个去!”
吕子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惊叹和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恨,他猛地转头,看向正在检查后车厢门是否关严实的孟屿,声音拔高了八度:
“孟……孟老板?!劳……劳斯莱斯?!库里南?!这玩意儿是你借的?!你哪个朋友这么壕无人性?!大腿还缺挂件吗?你看我怎么样?会暖床会讲冷笑话那种!”
他夸张地张开手臂比划着,眼神黏在欢庆女神上撕都撕不下来,仿佛那是一件绝世珍宝。
孟屿刚关上后备箱,听到吕子乔这浮夸的惊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还没开口,旁边正把最后一个小点心盒塞进后排空隙的大力就探出头来,一本正经地纠正:
“老布,纠正一下,是劳斯莱斯库里南。另外,孟屿的朋友是正经人,挂件需求暂时饱和,暖床和冷笑话技能点……建议找曾老师内部消化。”
她说完,还对着旁边正拍着手上灰的曾小贤眨了眨眼。
“噗!”曾小贤被无辜牵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大力!我招谁惹谁了!”
众人一阵哄笑。
诸葛大圣站在稍远处,看着这群年轻人笑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没去管吕子乔的耍宝,只对孟屿和大力说:“东西都齐了吧?上车吧。”
“齐了,妈。”孟屿拉开车门,请诸葛大圣先上。
吕子乔还在围着车啧啧称奇,手指想摸又不敢摸那光洁的车漆:“啧啧啧,这质感……这气场……孟老板,下次借我开两天呗?就两天!我保证!绝对不拿它去泡妞!呃……至少不泡太多妞!”
他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眼神无比“真诚”。
孟屿直接无视了他后半句,只淡淡回了一句:“车是借的,磕了碰了你卖身也赔不起。” 一句话成功让吕子乔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看到三人准备上车,刚才还嬉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脸上都换上了真挚的笑容,围拢过来。
胡一菲站在最前面,双手抱臂,看着坐进驾驶位的孟屿和已经坐进后排的大力、大圣,脸上是师父看徒弟般的欣慰和骄傲:
“行了,赶紧出发吧!别让老人家等急了。孟屿,好好表现!大力,”
她目光转向大力,语气带着点叮嘱,“照顾好你妈和你……嗯,‘后勤部长’。”她促狭地看了一眼孟屿。
“放心吧一菲姐!”大力笑着应道。
曾小贤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电台主持人的范儿,对着孟屿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孟屿!拿出你的气势!征服老宅!我看好你!Fighting!”
关谷神奇则非常正式地微微鞠躬:“孟屿君!大力桑!请带着我们爱情公寓全体的祝福!武运昌隆!一路顺风!”
唐悠悠挽着陈美嘉,两人异口同声,笑容灿烂:“恭喜恭喜!等你们好消息!”
陈美嘉补充道:“回来要请吃饭哦!大餐!”
陆展博站在宛瑜身边,看着孟屿,由衷地笑道:“孟屿,加油!沾沾喜气”
他说着,下意识地、带着点小小的憧憬,轻轻握了一下身旁宛瑜的手。宛瑜温柔地回握,对孟屿和大力露出一个恬静而真诚的微笑:“一路平安,祝顺利。”
“谢谢!谢谢大家!”孟屿坐在驾驶位,隔着车窗,看着外面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心中暖流涌动。他郑重地点点头,声音沉稳有力:“一定不负众望。”
“好了好了,别耽误人家出发了。”诸葛大圣在车里笑着发话。
孟屿发动了车子,低沉浑厚的引擎声在地库中轻轻响起,如同巨兽苏醒的呼吸。
他侧过头,看向副驾位置的大力。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洒在她脸上,肌肤细腻得几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她正低头在手机导航上输入着什么,神情专注而认真。
“地址?”孟屿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即将踏上的旅程,依旧让他手心微微出汗。
大力抬起头,没有立刻报地址,而是将手机屏幕转向他。那是一个导航路线图,终点清晰地标注着。但她的动作不止于此。
她忽然解开安全带,上半身微微探过来,靠得很近。
一股淡淡的、她身上特有的清爽香气瞬间萦绕在孟屿鼻尖。
她伸出手指,没有点在冰冷的屏幕上,而是轻轻点在了孟屿放在方向盘的手背上。
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柔软清晰。
“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气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像分享一个秘密,“导航设好了。”
她的指尖没有离开,反而在他手背上极其缓慢地、带着点撩拨意味地划了一下,留下微痒的触感。
然后,她才抬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一丝狡黠的小得意,用口型无声地、清晰地补充了三个字:
“男朋友。”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亲昵挑逗的直球,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孟屿的心脏!
刚才因为紧张而微微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映出的自己那点猝不及防的羞赧,心头那点忐忑被一种巨大的甜蜜和踏实感瞬间填满。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指尖在她柔软的掌心快速而用力地捏了一下,作为回应。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后排传来诸葛大圣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了然笑意的咳嗽。
大力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飞快地缩回手,重新系好安全带,坐得笔直,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红扑扑的笑意,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前方。
孟屿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清晰的导航路线,目光坚定地投向地库出口的方向。
低沉而有力的引擎声浪稍微加大,黑色的库里南如同一位沉稳的绅士,平顺而无声地滑出车位,驶向地库出口那一片明亮的阳光。
车窗外,胡一菲、曾小贤、吕子乔、关谷、悠悠、美嘉、展博、宛瑜,所有人都笑着,对着远去的车影用力挥手。
祝福的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追随着那辆载着沉甸甸心意和一对坚定年轻人的豪车,驶向象征着新起点的远方。
黑色的库里南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郊的主干道上。
车窗外,钢筋水泥的丛林逐渐被葱郁的绿意取代。车内异常安静,只有顶级音响流淌出的低音量古典乐,以及引擎低沉浑厚的呼吸声。
诸葛大圣舒适地靠在后排宽大的独立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扶手。
她目光扫过车内——光可鉴人的实木饰板,触感细腻的顶级皮革,冷峻的金属按键,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象征着极致工艺的“RR”标志。这不仅仅是一台交通工具,更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移动的顶级会客厅。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驾驶座上孟屿的后脑勺上。那后颈的线条绷得有些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也微微泛白。紧张,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他。
“小孟,”
诸葛大圣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闲聊的随意,却让孟屿的脊背瞬间又挺直了几分,“这车……准备得倒是真够齐全。矿泉水是依云的,纸巾是带暗纹的定制款,连后座那个小冰箱里都塞满了冰镇的巴黎水和新鲜果切……”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中央扶手上那个精致的隐藏式储物格,“律师的习惯,看东西喜欢看细节。你这朋友,借车给你,连这些消耗品都替你备齐了?这服务……比五星级酒店还到位啊。”
问题看似随意,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借车”这个表象。
孟屿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瞬间沁出一层薄汗。后视镜里,他能看到诸葛大圣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正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他。
谎言被当面拆穿的窘迫感,混合着对大力母亲天然的敬畏,让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呃……”他喉咙发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白冲动脱口而出:“其实……不是借的。这车……是我的。”
话一出口,孟屿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完了!说漏嘴了!他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副驾的大力,眼神里带着一丝“糟糕”的懊恼。
大力原本正安静地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闻言,只是微微侧过头。
她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笑意。
她没说话,只是对后视镜里母亲的目光,极其轻微地、带着点默契地挑了挑眉梢,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瞒不住您。”
诸葛大圣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还带着点看穿小把戏的促狭。
她没有立刻追问车的价值,反而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味地看着后视镜里孟屿窘迫的侧脸:
“哦?你的?”她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点调侃,“孟老板,藏得够深啊。看来不只是‘后勤保障’做得好,家底也相当殷实嘛。下次借车,记得找个不那么‘周到’的朋友。”
她巧妙地化解了孟屿的尴尬,还开了个小玩笑。
孟屿耳根发烫,努力维持着开车的平稳,声音干巴巴的:“妈……您别取笑我了。就是……代步方便些。”
“行吧,”诸葛大圣轻笑一声,环顾了一下这奢华到极致的“移动行宫”,语气是那种“你接着编”的调侃,“年轻人的‘方便’,很有格调。看来你那公司……经营得是真不错?”
话题自然地转向了事业。
“公司……”
孟屿斟酌着词句,试图找到一个既能体现实力又不显得炫耀的平衡点,“还……还行。主要做文娱相关的区块链应用,还有一些前沿的科技探索项目。”
他尽量说得概括。
“文娱区块链?前沿科技?”
诸葛大圣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专业的探究,“具体方向呢?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公司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听说过。”
“公司叫……”孟屿刚开了个头。
“宇宙魔方。”一个清悦而平稳的声音接过了话头。
是大力。
她没有转头,依旧看着前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和平静。
“就是业内做Ip确权平台和虚拟交互技术以及二次开发比较出名的那个‘宇宙魔方’。”
她补充了一句,精准地点出了公司的核心业务领域,仿佛在介绍一个客观存在的、值得关注的市场主体。
“宇宙魔方?!”
诸葛大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毫不掩饰的震惊!
她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后视镜里孟屿的侧影,又猛地转向身边依旧神色平静的女儿。
“你说……宇宙魔方?!”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确认的凝重,“那个……估值几个月就翻几番,被业内称为‘独角兽捕手’,连星辉传媒那种老牌巨头都抢着合作的……宇宙魔方?!”
作为顶级律所的合伙人,她接触的商界信息极其广泛。
“宇宙魔方”这个名字,近两年在她参与的涉及文娱、科技并购和融资项目的文件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清楚地知道这家公司的崛起速度和它代表的技术壁垒!只是万万没想到……它的掌舵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反差……太大了!也太震撼了!
“嗯。”大力轻轻应了一声,这才转过头,看向母亲,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笑,仿佛早已预料到母亲的反应。她眼神清澈,语气依旧平静:“孟屿是创始人。我课余时间帮他管管财务,所以了解一些。”
她的解释简洁、理性,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却更显分量。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古典乐还在流淌,引擎依旧低沉。
诸葛大圣靠在椅背上,目光复杂地重新打量着驾驶座上那个挺拔的背影。震惊、难以置信、恍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欣慰,在她眼底交织变幻。
她想起孟屿之前提到的“支持大力深造”、“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当时还以为是依靠家族或者某种幸运的投资。
现在才明白,这份底气,源自于他自己亲手缔造的、一个正在快速崛起的科技帝国!
这年轻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藏得更深,也……更了不起。
良久,诸葛大圣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卸下某种重负的释然,也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她重新放松了身体,靠回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又无比真实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前排的两人说:
“好……好啊……宇宙魔方……”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带着一种重新认识的审视和认可,“真是……后生可畏。”
她看向孟屿,语气郑重而温和,“小孟,我收回刚才关于‘朋友借车’的调侃。这‘排面’,你担得起。”
她的目光又转向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一种“果然是我女儿眼光好”的骄傲:“大力,看来你这位‘后勤部长’,本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啊。”
大力回以母亲一个浅浅的、心照不宣的微笑。
孟屿听着诸葛大圣这分量十足的认可,感受着身旁大力传递过来的平静支持,心头最后那点紧张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前所未有的踏实。他握紧方向盘,眼神清朗而坚定。
“开车吧,小孟。”诸葛大圣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暖意,“外公外婆他们……等着咱们回家吃饭呢。”
……………
午后的阳光透过全景天窗的遮阳帘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车内温度宜人,顶级隔音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只剩下低沉浑厚的引擎声和音响里流淌出的舒缓音符——孟屿在大力开始打第一个小哈欠时,就悄然将播放列表切换到了一张专门收集的助眠古典乐专辑。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如丝缎般铺陈开来,温柔、绵长,带着抚慰心灵的魔力。
副驾驶座上的大力,最初的坐姿还带着点惯有的警觉和笔挺。
但随着车轮规律的滚动和音乐柔和的包裹,她紧绷的肩线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像被无形的羽毛轻轻拂过。她努力眨了眨眼,试图抵抗那汹涌而来的困倦,身体微微侧倾,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轻轻靠在了贴合颈部曲线的头枕上,面庞朝着孟屿的方向。
孟屿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她。
看到她调整姿势,他不动声色地将副驾驶一侧的空调出风口风向调得更柔和,避免冷风直接吹向她。
同时,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让车行驶得更加平稳顺滑,减少任何可能惊醒她的颠簸。
就在这时,原本有些迷糊的大力,像是被某种习惯驱使,身体自然地微微前倾,手臂极其流畅地伸向了副驾前方的储物格。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或摸索,指尖精准地按下一个不显眼的按钮,格盖无声滑开。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小物,她看也没看,熟练地从最上层抽出一条柔软的、米白色的羊绒薄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她展开毯子,轻轻抖了抖,带着一点慵懒的随意,将它盖在了自己蜷起的腿上。
毯子不大,刚好覆盖住她的膝盖到大腿。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彻底放松下来,将头更深地埋进舒适的头枕里,面颊朝着孟屿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几不可闻的喟叹,然后放任自己更深地沉入那片由音乐、平稳行驶和安全感编织的柔软梦境中。
呼吸变得更加均匀绵长。
诸葛大圣坐在后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女儿那熟练得如同本能般的动作,看着她盖好毯子后安然沉入梦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面庞朝着驾驶座的方向。
又看看驾驶座上那个年轻男人专注地掌控着车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调整都只为让她睡得更安稳,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的弧度。
一丝极其柔软的笑意在她眼底化开,带着了然和欣慰。
她没有打扰这份静谧,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也靠得更舒服些。
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葱茏绿意,思绪似乎也飘向了远方。过了好一会儿,当一曲终了,下一首更舒缓的德彪西《月光》前奏响起时,她才用一种刻意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谁的语调,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小孟,”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分享往事特有的温和,“看大力睡得这么香,倒让我想起她小时候了。这丫头,打小就认床,换个地方就睡不踏实。唯独在车上,听着点规律的动静,反而睡得沉。”
孟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大圣,嘴角也牵起一丝笑意,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在听。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但身体姿态依旧保持着那份刻意的平稳。
“这次回老宅,”
诸葛大圣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语气带着追忆,“除了外公外婆,家里还有好些长辈,都是看着大力长大的。你第一次正式登门,认认人,心里也好有个数。”
她顿了顿,像是在梳理记忆,声音平缓而清晰:
“首先是我二舅,大力叫他二舅公。老爷子以前在部队是炮兵,嗓门大,性子直,但心肠最热。退休后迷上了下棋,棋品嘛……”
大圣轻笑一声,带着点无奈,“有点一言难尽,输了爱耍赖,你陪他下的时候,让着点,哄老人家开心就行。”
“二舅妈走得早,二舅公一个人住。大力小时候寒暑假最爱往他那儿跑,老爷子宠她,偷偷给她买糖吃,被我妈发现可没少挨说。”
“然后是三姨,大力的三姨婆。她是老牌的特级教师,教语文的,一辈子站讲台,身上那股子‘教书育人’的劲儿可足了。看人特别准,也特别严厉。大力小时候最怕被她抽查背书,背不好要打手心。”
大圣说着,语气带着点感慨,“不过她也是真心疼大力,大力能养成那么好的学习习惯,三姨功不可没。她要是问你什么问题,可得认真答,糊弄不过去的。”
“还有我表弟,大力的小舅舅,叫诸葛青。年纪其实比大力大不了太多,也就十来岁吧。人很聪明,就是性子有点跳脱,爱玩,搞艺术的,弄了个自己的小工作室,做些雕塑啊装置啊什么的。大力跟他关系挺好的,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他要是拉着你聊什么后现代艺术、解构主义,听不懂也没关系,点头微笑就行,他主要是想找人听他吹牛。”
大圣的语气里带着对弟弟的宠溺和一点点无奈。
她继续介绍着,声音在舒缓的音乐中流淌:
“还有一位王奶奶,是外婆的老姐妹,就住在隔壁院子。无儿无女,看着大力出生、长大,把她当亲孙女疼。大力小时候摔跤蹭破了皮,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比我这当妈的还着急。老人家耳朵有点背了,说话得大点声,但心明眼亮,记性好着呢。她要是拉着你问东问西,别嫌烦,耐心点……”
诸葛大圣娓娓道来,将那些即将见面的、与大力生命息息相关的长辈们,一个个鲜活地勾勒在孟屿面前。
他们的性格、与大力相处的点滴、需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像一份详尽的“作战手册”,充满了烟火气和人情味。
孟屿专注地听着,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田野和远处起伏的山峦。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高大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的金光。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不同于都市的、清新而宁静的气息。
导航的电子女声柔和地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五公里。】
孟屿瞥了一眼导航屏幕,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神色平静、眼中带着一丝归家期许的诸葛大圣,最后目光落在副驾上睡得正沉的大力身上。
她裹着那条米白色的小毯子,面庞朝着他,睡颜恬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认亲大会”毫无所觉。
他的心,在舒缓的音乐、温暖的介绍和窗外渐浓的田园风光中,奇异地安定下来,只剩下沉静的期待和一丝即将踏入新领域的郑重。
老宅,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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