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光明微弱得可怜,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让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轮廓显得愈发狰狞。
唯有那高耸的云台之上,天神的身影依旧端坐。
如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只是在这片墨色里,那份神圣感荡然无存,只剩下令人心悸的诡秘。
蟾昕瑶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趋前几步,依规行礼,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侍女蟾昕瑶,拜见天神。”
一个声音自云端传来,平和,淡然,却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你来了。”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蟾昕瑶的脑海中炸响!
不是这话语本身,而是那声音的质感——
那音色,那语调,那深藏于平和之下的、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创世般的悠远与威严……
她猛地抬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死死盯住云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白须,白发,白色道袍,是再熟悉不过的天神。
可为什么……为什么在光明之下,她只觉得敬畏与熟悉。
而在这片黑暗中,这声音却与那个,在她灵魂深处回响了无数次的神秘之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是光明蒙蔽了她的感知。
唯有在黑暗中,她才能听清真相。
那个在她迷茫时指引方向,在她痛苦时给予慰藉,在她愤怒时推她向前的声音……
那个她既依赖又憎恨,既感激又质问的源头……
蟾昕瑶深吸一口气,那口凉气仿佛凝成了冰。
在五脏六腑间流转,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竟硬生生挤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但每个字都像是在试探深浅的石头,一颗颗投进这无边的寂静里。
“天神……”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致命的措辞。
“您曾说,诸神巡天,无所不至。”
“那……可曾有人寻到火星的踪迹?”
她不给对方回答的时间,紧接着,语气陡然带上了一丝悲悯,仿佛在为整个世界哀悼:
“若火神就此陨落,三界生灵,恐怕……都要为这黑暗陪葬了!”
她向前微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云台:
“到那时,天地重归混沌,您这九重天之主,怕是……也坐不稳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叹息着说出的,充满了嘲讽与绝望:
“天神,您所谋划、所守护的一切,到头来,又能换来什么呢?……”
话音落下,大殿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
那寂静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蟾昕瑶的心头。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天神端坐云台,如同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塑,没有任何回应。
蟾昕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或许,她的话,终究只是徒劳的挣扎。
她转身,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准备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
就在她即将迈出大殿的刹那,那个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身后响起。
不早不晚,恰好截住她的去路。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蟾昕瑶的脚步顿住……
天神的声音继续响起,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无力。
“然而……此刻,就算本座想放他出来,也……无能为力了。”
隐藏在云端的阴影里,天神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悔意。
但那悔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便被他那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威严吞噬殆尽。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般高高在上,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早已注定的结局。
蟾昕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然后拖入了无底的冰窟。
那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金莲池畔的一幕。
那时的她,只是天神手中一枚听话的棋子。
她在池边巧笑嫣然,用精心编织的言语,将净敖言与乌昌盛,一步步引入这幽暗的殿堂。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神只间的权力游戏。
一次小小的惩戒,一次……无关痛痒的站队。
可她错了!
天神想要的,不是惩戒,而是命。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那被她亲手推向深渊的火神。
他的性命,竟与这世间的日月同辉、与维系万物的天下业火,紧紧相连!
她引来的不是一场审判,而是整个世界的黑暗。
如果……如果早知如此……
这个念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带来钻心的剧痛。
她宁愿自己从未踏入过九重天,宁愿自己还是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蛤蟆,也不愿背负这滔天的罪孽。
可现在,悔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而她,却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抓不住。
这该如何是好?
这六个字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绝望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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