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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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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支离破碎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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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县商业区,零下三十度的狂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卷着细碎的雪粒劈面而来。

下士段鸿趴在一栋居民楼的三楼窗台后,膝盖抵着结满薄霜的混凝土窗框,嘴里咬着一块冻得棱角分明的压缩饼干,牙齿磕在坚硬的饼干上,发出“咯咯”的轻响。

最新一发155mm增程榴弹的落点距离县城边缘已不足1公里,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掌,重重拍打在建筑外墙上。

段鸿眼睁睁看着对面楼体上的积雪成片滑落,白色的雪浪轰然砸向地面,激起半人高的雪雾,在窗台上疯狂跳动,有几颗甚至被气浪掀进窗台,落在他的手背,瞬间融化成冰冷的水痕。

段鸿甩了甩手,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县城小学军训时,那些孩子举着小红旗喊“解放军叔叔辛苦了”的场景。

“妈的,这鬼炮弹是长了腿不成?越打越近了。”段鸿低声咒骂着。

楼下,139旅的士兵们穿梭在民兵队伍中,大声吆喝着指挥工事加固。

最新统计的数据残酷无情:139旅伤亡率已超50%,剩余兵力锐减至不足4000人,这批临时征召的云林县民兵成了商业区防线的中坚力量,此刻正用冻僵的手搬运沙袋、堆砌碎石,试图在混凝土建筑间构筑起最后的屏障。

“加上我们旅,看样子有大概近万人啊。”段鸿探出半个头,望着楼下蠕动的民兵队伍,喉结抵着饼干棱角发声。

“旅长把能抽调的人全塞到这儿了。”排长老孟一边调试狙击枪,一边朝楼下努了努嘴。

县一中体育老师周正正在教几个民兵安装手榴弹引信,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木柄。

“但是人多也没用。”

“你瞧那帮公务员和平民,握笔杆子的手现在要捏扳机,能靠谱?”他目镜中映出县交通局副科长吴健,后者正用冻红的手指往弹匣里压子弹,每压一颗都要把指尖凑到嘴边呵气,金属弹匣早已粘掉他指腹的皮肉,露出鲜红的嫩肉。

突然,远处传来尖啸般的弹道声,一枚155mm增程榴弹拖着尾烟划过天空,弹体表面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却偏斜着砸进县城北侧的居民区,闷响过后传来零星的哭喊声。

“第七发偏弹了,落点全歪在居民区。”段鸿忧心忡忡的说道,他看见澹台明的皮带卷着风雪抽向一个倒扛步枪的年轻人,牛皮鞭梢擦过后颈的瞬间,年轻人像被烫到的麻雀般蹦起,步枪在手中转了个圈,枪口险些戳进自己下巴。

“增程药包把精度啃得渣都不剩。”老孟转动狙击枪的焦距环,金属旋钮上凝结的薄霜被体温融成水痕,“正常射程误差五十米,现在能偏出一里地。”

“话说老孟咱俩打个赌不?”段鸿突然侧过身,寒风卷起他领口的防寒毛边,“就赌枪一响起来,这些民兵会不会往后跑?”

“赌什么?”老孟往瞄准镜里滴了滴防冻剂,液体在目镜表面凝成细小的冰晶。

“赌两包烟。”段鸿摸了摸战术背心口袋,那里还剩半包被压扁的“特供”香烟,“我赌他们至少有一半能站稳。”

老孟扯了扯嘴角,露出苦涩的笑:“那我肯定赌民兵往后跑。”

“当年咱们新兵连,扔手榴弹不到30米要去猪圈扛猪跑圈,你瞧他们…”老孟屈指一弹,一枚空弹壳从三楼窗台坠落,不偏不倚砸在下方路过的县交通局副科长吴健头顶。

金属碰撞声惊得后者猛地缩脖子,踉跄着扶住沙袋墙。

“谁?”吴健抬头,眼镜滑到鼻尖,正对上老孟从狙击枪后探出的半张脸。

弹壳在雪地上滚出两道细痕,尾部还凝着未化的霜花,显然没有温度。

老孟敲了敲窗台边缘:“扛着枪能走直线就算及格,还指望他们听见炮声不尿裤子?”

吴健松了口气,摸了摸被砸的头顶,指尖蹭到片碎雪,却只敢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段鸿沉默着望向楼下的民兵队伍,有人抱着沙袋蹒跚前行,有人蹲在地上用刺刀撬冻硬的弹药箱,有人偷偷把步枪靠在墙上,揉着磨出血泡的肩膀。

二楼传来弹药箱拖动的闷响,是炊事班老佟在往火力点搬运库存的67式手榴弹。

“别瞧不起人,”老佟用袖子擦了擦汗,“去年我在县城修靶场,看见那帮公务员搞应急演练,虽说打靶时闭眼的闭眼、尿裤子的尿裤子,但真要逼到份上……”

“但已经逼上绝路了,现在就是拿我们当兵的命换平民的命啊!”段鸿的步枪枪托重重磕在窗框上,“你没看这些公务员,还有平民都钓上来了吗?”

“可他们要是不来,”老孟放下枪,从战术背心内侧摸出用油纸包裹的身份牌,牛皮绳上凝结的血痂呈暗褐色,逐一划过掌心。

“这是三连阿磊,迫击炮手,昨天早上还帮我修过瞄准镜;这是炮排的,老家在陕西,说打完仗要回去种苹果树。”

还有炊事班阿牛,才十八岁,连枪都没摸熟……”

“昨天晚上的阵地战后,咱们全连就只剩下了60多号人,民兵再不顶上,咱们就得拿自己人填这道防线,你看这沙袋墙,现在埋的是沙子,等会就得埋咱们的弟兄。”

段鸿握枪的手轻微颤抖,冻得发紫的食指在扳机护圈外蜷曲成弓状。

这些刻着编号的金属片里,有他前天还在食堂分享辣酱的战友,有总爱哼陕北民歌的机枪手,此刻却成了老孟掌心沉甸甸的重量。

透过破窗能看见县医院的救护车斜停在十字路口,车身红漆的“临时急救点”被风雪磨得残缺,后车门封闭着,车内,临时征召的护士陈雨正在给伤员注射生理盐水。

她的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牛仔裤,脚上是双沾满雪泥的运动鞋,原本这双鞋该出现在撤离港口的客轮上,而不是血迹斑斑的战场。

伤员是个20岁左右的士兵,腹部被弹片划开,外翻的肠子上结着薄霜,像段被冻僵的猪肠。

“轻点……”伤员的呻吟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陈雨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注射器,针头两次滑出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戳出渗血的小孔。

“操!”旁边的医生咒骂着扯开急救包,里面的酒精棉球冻成暗黄色硬块,像粘在一起的冰糖,他拔出手术刀用力撬动,棉球碎裂成渣,散落在伤员伤口周围。

“用牙咬开!”王医生的怒吼震得陈雨耳膜发疼,“再磨蹭他的肠子就冻成冰棍了!”

“我他妈又不是兽医!”陈雨罕见的爆了一句粗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看见伤员瞳孔逐渐涣散时,颤抖着扯开自己的围巾,裹住对方外露的肠子。

灾难爆发前,她还在妇产科温柔地给新生儿洗澡,指尖触到的是婴儿柔软的皮肤和温暖的羊水。

此刻,她的手却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中,握着沾满肠液的手术刀,缝合线穿过肌肉组织时发出“滋滋”的轻响,像在缝补一块冻硬的牛皮。

“姐……”伤员突然抓住陈雨颤抖的手腕,“有吗啡吗……给我先来一针吧…太…太疼了…”

陈雨猛地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应该给伤员先行止痛,却看见他眼中的光正在迅速熄灭。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只能疯狂摇头,用冻裂的指尖按住他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按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但不幸的是,此刻她只能跪在雪地里,用体温焐热手中的缝合线,缝合着一个年轻士兵支离破碎的人生。

“你狗日的给老子躲在这当林黛玉?”楼下突然传来澹台明的吼声。

段鸿探头时,正看见这位武装部主任铁塔般的身躯堵住救护车后门,肥厚的手掌攥着郑科长的羊绒围巾,后者的藏青西装被扯得变形成漏斗状。

“大男人躲在救护车后面算什么?去顶楼!那儿能架机枪!”

“我、我有恐高症!”郑科长的尖叫混着风雪钻进段鸿的耳朵,他的双手死死扒住救护车后门的扶手,领带被扯得勒住脖颈,“那顶楼风口的风能把人吹成冰棍!再说那挺53式重机枪足有三十斤,我、我抬不动啊!”

“老子陪你扛!”澹台明一把扯掉自己的棉帽,露出斑秃的头顶,“少废话!有我在,你敢当逃兵老子先崩了你!”

远处又一枚增程弹爆炸,气浪掀起的雪粒打在救护车侧面,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如同无数只小虫在啃噬金属。

郑科长被气浪掀得踉跄,后背重重撞在车门上。

“走!”澹台明铁钳似的手掌攥住郑科长的手腕,猛地往楼梯口拽,后者的皮鞋在结冰的地面上“刺啦”打滑,双臂乱挥着险些摔倒:“别拽我,别拽我,我有腿!”

“有腿就给老子跑快点!”澹台明的唾沫星子在风中冻成冰晶,“再磨蹭老子直接扛你上去!”

郑科长胸前的党徽不知何时歪成了45度,像极了他此刻颤抖的嗓音。

老孟摸出铁皮烟盒,里面的烟卷早已冻成脆棍,掰断时发出“咔嗒”轻响,碎烟丝混着冰晶簌簌掉落,他将断烟凑到鼻下嗅了嗅:“去年这时候,郑科来咱们旅讲营商环境,见着95式步枪都要戴白手套摸,生怕蹭掉漆。”

狙击枪瞄准镜里,澹台明正用皮带抽打郑科长的屁股。

两人的棉帽都丢在地上,露出同样稀疏的发顶,澹台明的斑秃泛着青光,郑科长的黑发间已掺着银丝。

“现在倒好,正科级成了重机枪副手。”老孟的语调带着冷笑,却掩不住喉间的苦涩。

“那至少也是为国作战,好歹死得有个人样。”段鸿将枪管轻磕窗台,窗外风雪呼啸,郑科长的尖叫被撕成碎片,混着澹台明的怒吼传来。

“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老孟又摸出烟盒,用指尖拨弄剩下的烟卷,冰棍似的烟身在掌心滚了两圈:“是来当移动路障的,你我都清楚,路障嘛,用完就该撤。”

“路障就路障吧。”段鸿拉动枪栓,金属撞击声混着风雪传来,冻得发紫的食指抹过弹匣卡槽,“只要能拖到港口的难民撤离完,多少路障都他妈值。

老孟沉默片刻,目镜里的十字线扫过正在搬运诡雷的民兵队伍:“港口100多万难民啊…”

空气里突然泛起高频的震颤,仿佛有根无形的钢针在耳膜上来回划动。

老孟的瞳孔骤缩,手指在瞄准镜上猛地一抖:“左偏弹道!快他妈卧倒!”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拽住段鸿的后衣领,两人顺着窗台下方的斜坡滚进混凝土立柱后方,段鸿的步枪枪管刮过墙面,擦出一串火星。

155mm榴弹的破空声如同生锈的剪刀剪开铁皮,段鸿感觉鼻腔里的空气被瞬间抽走,耳膜鼓胀得几乎要爆裂。

“狗日的炮兵观测员是拿瞎子当眼吗?”他咒骂着将脸埋进臂弯,冻土中的钢筋硌得胸口生疼。弹体与空气摩擦的“嗡嗡”声越来越近,像有架装载着死神的独轮车从头顶碾过,震得上下牙床直打颤。

“偏左至少八百米!”老孟的吼声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死死按住段鸿的钢盔,透过瞄准镜余光看见,距离200多米处,百货商场外墙的瓷砖正在成片剥落,墙面上“云林百货”的霓虹招牌摇摇欲坠。

段鸿突然想起炮兵学院教授的话,超远程射击时,一只麻雀的重量都能改变弹道。”

此刻改变弹道的,或许是西伯利亚吹来的某缕寒风,或许是某个新兵装填时多放的半片发射药。

0.5秒的寂静后,爆炸声如同重锤击打在心脏上。

段鸿感觉整栋建筑都在颤抖,气浪裹挟着雪粒和碎玻璃劈面而来,他从战术背心里摸出的压缩饼干被震得粉碎,冰晶混着饼干渣灌进领口。

百货商场的玻璃幕墙如蓝色暴雨倾泻,承重柱在超压下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像巨人的骨骼在逐一折断。

七名士兵防守的二楼平台瞬间坍塌,混凝土碎块与金属货架如褐色瀑布坠落,扬起的雪雾中,其中一人的手臂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钢盔上的反光条在阳光下闪了三闪,便被废墟吞噬。

老孟松开按住段鸿的手,两人透过尘埃望去,原本矗立的百货商场已变成冒着青烟的废墟堆,扭曲的钢筋骨架上挂着半块广告牌,“春日促销”的字样被气浪撕成“日促”二字,在风雪中晃得人眼晕。

“下一发,说不定就砸在我们头上。”段鸿摸了摸步枪弹匣,发现弹匣扣在刚才的翻滚中已震开,七发子弹散落在雪地里,像七颗沉默的牙齿。

“别嘴贫,还真有可能。”老孟的声音从喉管挤出,他捡起一颗子弹,弹壳上凝着的薄霜被体温融成水痕,“炮兵在调整弹道,感染者越来越近了。”

炮击过后的气浪卷着碎玻璃和雪粒横扫街道,郑科长被澹台明压在救护车旁的沙袋墙后,耳朵里嗡嗡作响,模模糊糊看见澹台明的嘴在动,却听不清声音,直到对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才猛然回神。

“聋了?老子说,去把机枪三脚架搬过来!”

“好像真有点耳聋了。”郑科长揉了揉耳朵,这才发现自己的西装裤膝处已被雪水浸透,在零下三十度的气温里冻得硬邦邦的,他颤抖着爬起来,却被血腥味呛得咳嗽。

“胳膊!我的胳膊!”戴眼镜的年轻人蜷缩在雪地里,右肩喷出的血柱比他的身高还高,在寒风中迅速冻成红色冰棱。他的右手连同半截前臂不知去向,断臂处的尺骨白得发亮,骨茬上挂着肉丝和冻硬的血管,像根被啃剩的甘蔗。

县一中体育老师周正扯掉腰间皮带,膝盖处的擦伤渗出的血在运动裤上冻成暗褐色斑块,却仍嘶吼着将皮带勒上年轻人的上臂:“忍着!断臂在垃圾桶里!老子给你捡回来当冰棍!”

左侧巷口,吴健跪在伤员身旁,刺刀划开对方冻硬的棉袄。

弹片在民兵腹部犁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肠子顺着裂口涌出,表面凝着薄霜。

吴健抓起把雪塞进伤口,冻硬的雪粒刮过肠壁发出“沙沙”声,伤员的呻吟变成含混的呜咽,眼球蒙上灰翳,却仍死死攥着胸前的民兵证,证件照上的蓝底色被血浸成紫黑色。

远处百货商场的废墟还在冒烟,半截消防水管从废墟中伸出,水管上挂着块血肉模糊的布片,像是某人的衣袖。

走啊!”澹台明又一巴掌拍在郑科长背上,掌力震得他肩胛骨发麻。

郑科长一个趔趄,前额重重撞在救护车后门把手上,金属的凉意顺着额角渗进头皮,混着冷汗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啊…这就是地狱。”郑科长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颤抖,嘴里念念有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

澹台明一把将他拽起来,牛皮带子抽在他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念什么经?等会老子让你念‘社会主义好’!”

“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郑科长跌坐在地,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我女儿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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