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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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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主殿的浴室里,温热的水汽氤氲,温柔包裹着玫瑰与沉水香的气息,在安妃光滑的肌肤上缠绵不去。

浴池中漂浮着鲜红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安妃眯着细长的眼睛,手指在浴池边轻轻敲打着,鼻息间哼着一曲小调。是入宫之前,顾桓祎特意让自己学的茕挞部童谣。

待曲毕,安妃慵懒地喘息一声,撑着浴池边缘自水中缓缓起身,长遂目光示意立在一旁的四个小宫女,四人立刻上前,轻拭安妃背脊上的水珠。

待披上一件正红色的轻纱,安妃赤着脚从浴池里出来。长遂的声音低低地,又朝那四个小宫女道:“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那四个小宫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捧着方才给安妃擦拭身体的软巾躬身离开了。

如瀑布般散落的墨发上,潮湿仍未散去。烛光下,晶莹如宝石的水珠自发梢滴落,落在寝殿剔透的地砖上,浅浅晕开。

安妃赤着脚,踏在冰凉的地上,自浴室一步一步走回寝殿。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情不自禁的竖立起来。

这是安妃每日给自己的仪式,提醒自己,在这宫里,步步艰辛。若是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就得一步一步踩着刀尖,舔舐鲜血。

只有如此,时刻提防,小心翼翼,才能完成诚王交代的任务。

行至内寝外的屏风处,长遂便停下了脚步,没有跟着安妃进入内寝。

安妃缓缓掀开内寝月光色的帷幔,坐在铜镜前。身上轻纱半拢,露出圆润的肩头。冰肌玉骨,肤若凝脂。朝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弯唇,眉梢眼底,尽是春意。

这是她的武器,光是这个笑容,她便练习了三年。

五年前,本就应该是自己入宫为诚王办事的,可却被那个人代替。五年,又五年,接着又五年。终于,诚王终于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那个人软弱无能、妇人之仁。在这深宫里受尽这般搓磨,竟还会天真地在乎旁人生死。满心的仁义道德,注定成不了大事。

安妃冷哼一声,眼皮一翻,眸底绽出恨意。

半晌,在本该寂静的夜里,似乎听见了红墙外头宫道上传来声音。

“外面什么声音啊?”安妃声音慵懒,轻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长遂立在屏风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禀报给了安妃,“宸贵妃娘娘今日似乎惹怒了皇上,皇上已经下旨,将太子殿下移至景乾宫抚养。外头正在为太子迁宫呢。”

“蠢货,”安妃拿起妆台上的玉梳,平稳地划过长发,“真是不知道当初主人是看上她什么。”

夜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吹拂起安妃轻纱裙角。

“今日白日里,宸贵妃娘娘带着太子殿下去了绛辰宫,与朗月公主丢沙包玩。谁知那沙包竟被人掺进了几粒干桂花,惹得太子犯了不服之症。想来宸贵妃娘娘也是一时情急,才与皇上争辩了两句。”

“桂花?”安妃稍稍抬眉,嗤笑一声,“这宫里,想要沈清和与她儿子命的人,可真是多啊。都不必本宫出手,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安妃将发丝梳顺,想起在顾景澈与顾景辞的丧仪上曾见过顾景熙,三岁孩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与他的母亲生得一模一样。

那日他站在他的母亲身边,倔强地瘪着嘴,极力隐忍却又忍不住落泪。

终究是和他的母亲一般,太过心软了。死了两个兄弟,他便是皇帝独子,有什么可难过的,若换了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

安妃忽而想起顾景澈那孩子,手上一滞。那日在宫道上偶遇,他牙还没长全,咧着嘴朝自己道谢。天真地唤自己安娘娘,多谢自己说动了父皇,赏了他一只猫。又亲昵地与自己说,他给那猫取名叫「绣球」,因为那猫白色的身上长了一团黑色的毛发。

若不是知道顾景澈夜里曾去过御花园寻猫,安妃哪里又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呢。利用了那只叫绣球的猫,将顾景澈引出来,由长遂将他带到后宫东隅,扔进水里。

安妃缓缓眯上眼睛,想象着顾景澈临终前极力挣扎的模样,面色青紫,越是挣扎,便越是痛苦,只怕连哭都是哭不出声音的。

安妃想着,低低地笑了。从妆匣里取出一盒颜色鲜红的口脂,轻抹唇间,似一朵鲜艳的凤仙花绽于清丽纯真的脸上,艳丽如嗜血。看着铜镜里自己明艳的脸,转而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三分惋惜和七分幸灾乐祸,“好孩子,来世投胎,可莫要生在皇家了。”

深吸一口气,安妃转念想起那日难产的仪嫔,“仪嫔那蠢货也是自找的,即将临盆不在自己宫里老实待着,偏偏撞上了顾景澈的尸身,害得自己难产丧子。”

安妃对着铜镜打量了一番脸上的妆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那口脂又重新收回了妆匣中,“不过也好,省得本宫动手了。”

听见安妃从妆台前复又站起身,往床榻边走去。长遂低着头,又道:“娘娘,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咱们该办主人交代的事情了。”

安妃翩跹起舞的脚步一顿,忽而一阵冷风拂过,桌案上的火烛摇曳许久,挣扎着终于站稳,连带安妃的清瘦影子也在地上忽明忽暗一阵。

长遂见状,赶忙将内寝外的窗子轻轻合上了。

“不急,”安妃低头,看着自己已经稍稍冻红的双脚,悠悠道:“本宫如今还不够得宠,统理六宫之权仍在她沈清和的手里。本宫还得再得皇上宠爱些,让皇上更加信任本宫。如此,再使她们离心,便轻而易举了。到时候,还不是本宫想怎的,便能怎的。”

安妃说完,笑得愈发灿烂起来。脚步轻盈,走到窗前,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一阵疾风卷进寝殿,吹动起了安妃身上的轻纱,与殿中的帷幔。

晚风呜咽,若有似无地,似乎夹杂了孩童的啼哭声。

安妃抬眸,看向重湘宫的方向,似乎看到了顾桓祁满眼的失望与愤怒,而沈清和百口莫辩,只能无声垂泪的模样。

月光如水,洒在安妃仅披着一件轻纱的身上,颈间几缕情丝随风飘动,更添几分慵懒与风情。

这场景,光是想着,安妃便觉得痛快。

眸中一丝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安妃轻声道:“沈清和,你拿走的,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

次日,六宫晨昏定省。沈清和似个没事人一般,如昔日受宠时的模样,仍旧是满头珠翠,神色如常地受众人福礼。群青色的宫装上绣着些许暗纹,在日光下便会泛起淡淡的青白色。那缎子还是去岁进贡的凤尾缎,满宫里统共就三匹,一匹送去了碧凰宫,剩下的两匹皆在重湘宫里了。

安妃勾唇笑笑,满心不屑,面上却是不显。别过眼去闲闲饮茶,心道:不过是在落魄之时,仍不动声色地守着最后的体面罢了。

散了晨省,沈清和长裙曳地,莲步款款,回了寝殿抄经看书去了。

“娘娘,冯常在在宫门外徘徊了许久了。”芜花从外头进来,将沈清和抄完的经文小心收起来。又取来一张新的白宣,仔细铺就,用镇纸小心压着。

“就让她徘徊吧,”沈清和点墨舔笔,执笔神色认真,清秀的小字落于纸上,字迹工整清秀,声音沉沉,“她得自己想清楚。经昨日一遭,本宫究竟还是不是她可以安心依附的那棵大树。”

芜花垂下眼帘,挽起袖子立在沈清和的身边研墨。秋日里的日光透过窗纱,在桌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宣纸的木质香味与墨汁的松烟味。一只狼毫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轻巧移动,殿中只有笔尖簌簌的声音。

写到「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之时,沈清和笔尖一顿,凝神片刻,抬眼望向庭院,目光掠过之处只剩下一棵谢了花的桃树,早已经不见景熙与杜鹃杜若玩闹的身影。

砚台里新墨出来的墨汁泛起极小的涟漪,那墨色沉寂如深宫的黑夜,映出沈清和清丽沉静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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