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殿内,死寂依旧。
吞噬一切的巨眼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转动,毫无感情的“目光”锁定了突兀出现在殿中的三人。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吸扯力虽未像之前那般爆发,却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生机与意志。
月芽儿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楚夏的衣袖,紫眸中电光闪烁,全力抵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吞噬意志。
楚夏亦是心神紧绷,混沌元婴高速运转,死死守住灵台清明。
他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那看似平凡的老道。
只见老道面对那令人神魂冻结的墟鲲之眼,脸上并无半分惧色,他慢条斯理地从他那破旧的道袍袖子里,摸出一个油光发亮的黄皮葫芦。
拔开塞子。
一股醇厚到极致的浓郁酒香,瞬间在死寂的昊天殿内弥漫开来!
这酒香绝非凡俗之味,仿佛凝聚了百谷精华、岁月沉淀、乃至天地间某种最本真的“醉”意。
它无视空间的阻隔,无视那吞噬之力的影响,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竟主动朝着裂痕深处那只巨大的墟鲲之眼飘荡而去!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酒香触及墟鲲之眼外围的黑暗时,那巨眼的眼神中竟然出现了一丝……茫然?
就像是……喝醉了。
老道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随手又从另一个袖袋里一掏,抓出了一把颗粒饱满,色泽温润的白玉米粒。
“去。”
老道对着裂痕深处,那眼神略显茫然的墟鲲之眼,轻轻一挥手。
呼!
那一把白玉米粒脱手飞出,并未散落,而是在空中瞬间爆发出柔和而坚韧的白色光华!
每一粒米都在疯狂汲取着殿内浓郁的灵气和……那奇异的酒香!
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迎风便长,相互勾连!
眨眼之间,一座完全由米粒组成的拱桥,凭空出现!
这白玉米桥一端稳稳地扎根在昊天殿冰冷的地面上,另一端则如同灵蛇般,无视空间距离,无视墟鲲之眼散发出的恐怖吞噬力场,精准无比地延伸进了那道裂痕深处,直接探入了墟鲲之眼内部那片粘稠的黑暗之中!
米桥之上,流淌着柔和的白光,散发着一种奇异道韵,竟在这里硬生生撑开了一条稳定无比的通道!
“跟上,莫要踏错一步。”老道头也不回地叮嘱了一句,声音依旧平淡。
说罢,他佝偻的身躯踏上了那座由米粒构成的白玉拱桥。
他的步伐不快,甚至有些蹒跚,如同一个老农走在田埂上,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米粒便亮起一圈涟漪般的光晕。
楚夏和月芽儿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两人紧随其后,踏上了那座神奇的白玉米桥。
足尖踏上桥面的瞬间,一股温润平和的能量便顺着脚底涌入,不仅抵消了外界恐怖的吸扯力,甚至连心神都安宁了不少。
桥身稳固异常,行走其上,如履平地。
穿过裂痕边缘那不断扭曲撕裂的空间褶皱,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昊天殿的昏暗,而是一片光怪陆离、难以名状的混沌空间。
这里仿佛是墟鲲精神意志的具象化之地。
空间本身如同粘稠的、不断流动的黑色琥珀,充斥着混乱的法则碎片、扭曲的空间褶皱、以及无数破碎的星辰光影。
一种沉重到极点的饥饿感和吞噬欲望,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闯入者的神魂。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核心区域,景象却更加诡异。
只见在这混沌空间的核心,漂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茧”!
这黑茧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蠕动,如同一个正在孕育恐怖生命的胎盘。
而在黑茧的周围,密密麻麻地盘坐着无数身影!
他们身着天道宗各式各样的服饰,有外门弟子的青衫,有内门弟子的云纹,有长老的鹤氅,甚至还有几位身着太上长老独有的、绣着日月星辰的古老道袍!
这些人,正是天道宗消失的全体门人!
他们的身体介于虚实之间,如同半透明的光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入定。
然而,他们身上却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精纯无比的生命本源之力和磅礴的修为灵光!
这些力量正丝丝缕缕,汇入中央那个巨大的黑茧之中!
黑茧贪婪地汲取着这由数万强大修士生命与修为凝聚的“养料”,其形态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那原本浑圆的茧体,正缓缓地、扭曲地拉长,在底部逐渐分化出两条粗壮的、如同腿一般的轮廓雏形。
顶部则开始向上凸起,隐约能看出头颅的形状!
虽然五官模糊,但那形态,分明正在朝着一个人类的轮廓演变!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邪异与恐怖,从那尚未成型的黑茧人形中散发出来,比单纯的吞噬欲望更加令人作呕!
“它在……炼化他们……作为重塑躯体的资粮……”
月芽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身为魔族,她对这种掠夺生命本源的手段并不陌生,但如此大规模,如此诡异的景象,依旧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那可是一整个天道宗啊!
魔族都不敢这么做,甚至想都不敢想。
楚夏亦是心头沉重,看着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被汲取生命的天道宗修士,印证了之前仙骨传递信息中的惨状。
这黑茧人形,恐怕就是墟鲲残存意志试图凝聚的化身。
老道对此似乎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穿透了那汲取生命本源的黑茧,落在了黑茧更深处、那无法用肉眼观测、却真实存在的墟鲲本源意志之上。
他踏着白玉米桥,一步步走到黑茧前方不远处的混沌虚空中,稳稳站定。
然后,在楚夏和月芽儿惊愕的目光中,他竟然慢悠悠地盘膝坐了下来,就那样凌空而坐,如同坐在自家的蒲团上。
老道再次拿起那个黄皮酒葫芦,对着虚空,仿佛对着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微微倾注。
一道散发着浓郁酒香,色泽略显浑浊的液体,如同琥珀色的溪流,从葫芦口流淌而出。
这酒液并未洒落,而是在虚空中悬浮、凝聚,最终形成了一杯散发着氤氲之气、酒香四溢的……浊酒。
老道将这杯浊酒,稳稳地放在了面前的虚空之中,仿佛那里有一张无形的案几。
“老东西,”老道的声音在这片混沌的精神空间内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甚至盖过了空间本身的嗡鸣,“醒来也有一会儿了,闹腾够了吧?何必呢?”
他浑浊的目光仿佛直视着黑茧深处那混乱狂暴的意志核心。
“为了一口吃的,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值当吗?”
老道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如同劝诫一个贪杯误事的老友,“瞧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连点真灵都快要被这无边无际的饥饿给磨灭了,当年纵横星海,一口吞掉一片星域的气魄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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