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二年,壬辰,上元。
刚得了两天的晴天,然却也是个日如白丸,彷佛漫天的水汽被人抽去了一般的又干又冷。
虽是个晴朗,但也是日无暖光,奇寒无比。
随着宣德门外山棚立起,夜幕降临,便点亮了那京都汴梁不夜的奢华。
于是乎,京城的大街小巷相继张灯结彩,饶是一片星光月华,烛山灯海。
天上皓月高悬如同圆盘,冷冷的月光,照了地上万盏灯火一派的通明,星月灯烛交相辉映。
更有歌舞笙乐, 神灯佛火;云车火树,珠翠管弦点缀其间。
拥拥的街中,那歌舞、百戏煞是一旦人间的热闹,让人一个目不暇接。
远处便是琼阁玉宇烟花灯海,映了城中的百湖,饶是如星辰坠落人间。
城中百姓于上河放灯,更是流光溢彩,却好似将那漫天星河拽了下来,川流于市井之中,将那城中廿四之桥化作飞虹。
又有如织的游人,携了家小,提灯行于其上。一番流光溢彩,饶是让人分得不清爽,何为桥,那里是河。
按惯例,这官家应在那宣德门楼之上与民同乐。
如此,豪门贵胄车马喧阗,与那市井小民携家带小欢歌笑语汇成一片。
然,今年倒是个意外,这官家却懒懒的不肯出宫,单单地躲在那奉华宫赏那雪舞空林,虎戏白沙。
倒不是雅兴所致,舍不得那残雪孔林的禅寂,且是被吓破了胆,惴惴了不肯出宫。
也怨不得这文青胆小,这事搁谁身上也不是个小事。
先是节前青眚闹宫,大庆殿前一场酣战,便是个声势浩大,房倒屋塌,那守殿的金吾也是个死伤无算。
幸有那班茅山道士坐镇,且是让他躲过了此番灾劫,不用因这青眚之祸,于这大年下的去那阴司与他父兄会面。
而后,则又闻,那大相国寺后街集市病者如麻,伏地百人。虽得了蔡京出首,携众医家平定疫病。然也是个心有余悸。想着这大相国寺离这皇宫且不足十里,想想也是个害怕。
然这蔡京所为,却让那些个御史们不顾了年假的“怀中包子,脚后蹬妻”的天伦,纷纷上书弹劾了他“聚众抢夺”。
不过也是因为这雪片一样的弹劾,才让这文青官家得知有此一事。
然,看了也是个气愤,有这般险恶,且近在咫尺。倒是一个不为之人无事,办了实事的,却得了一个千夫所指。一把扫了那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弹劾札子,下旨皇后,斥责了那太常寺卿的不为。
咦?他自己没手吗?不会自己下旨嗔斥?这戳嚯了自己的老婆顶在前面挡枪,不太地道吧?这事办的,也太没个担当了!
担当?
但凡是个担当,都是要负责任的。他那爹,他那哥哥倒是有担当,担当的且是一个三十八岁就没了。一个更惨,二十四岁就“数冒大寒,浸以成疾”直奔了太庙。
还得了一个“沉迷纵色”掏空了身体,而至“气不达宗筋”伤精而亡的“美名”。
所以,地道不地道的先不去论,如不想如他父兄一般不明不白的死,就得留了条后路与自家。
省的开罪了那些个酸腐,开年又免不了一个引火烧身,被殿上群臣围了,来上一个唾面自干。
然,这朝堂上撕衣扯袖的“唾面自干”还是好的,至少是个明火执仗。关键是后宫还有个皇嫂太后。那动起手来,基本上都是要命的阴招。
诶?你不是个皇帝吗?倒是个如此的瞻前顾后?
这话说的,谁让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哉?
就如人常道的“谷贱伤农,米贵伤民”一般,这手中的权利也有个如此。臣子的权利大了皇权也就跟没有一样,被人当正回盖章的猪养。
然,皇权大了,手下的大臣又是个不想干活,给你一个“一切恭请圣裁”。
这事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
一碗水能不能端平姑且另说,不过,但凡你有这“一碗水端平”的想法,便已经把两头都得罪了。
而且,别说皇帝,就是平头百姓,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想被人当作猪去养。因为养猪不是因为猪猪可爱,萌萌的让人爱心泛滥。养猪的目的很直接,就一个——杀了吃肉。
如此焚尽膏脂,费尽心机的安排,且是让这文青静下心来,心心念念的期盼了能过上一个好年。
不过,这事与愿违倒是个常事。
这边刚刚安定了,便又见开封府的报奏上来。
言: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维于府中自缢,家中人等皆被利刃斩杀。
经开封府仵作初验,皆死于吕维之手。
然,那吕维死状且是个诡异至极。虽是个自缢,但这脸皮却是个不知所踪。
更吊诡的事还有,相府砖瓦房舍皆毁,其柱木如败絮,砖瓦如砂石,呈经年荒废倒塌之状。
想那吕维拜相左不过一年,家具什么的,还没搬完呢。
且那相府也是历任宰相所居之地,工部也是个年年修善,倒也不会如此的不堪。
断,此状非人力可为也。
相府周遭百姓夜闻鬼哭之声,甚是凄惨,搅是一夜不得安生。
清早起,便见那相府门柱朱颜剥落,门环门钉铜锈触之即落,门前双兽如百年风蚀一般。
百姓恐其异状,便跑去报了官。然,这开封府差役还未到,那相府便轰然倒之,化作一片废墟。
于是乎,民间又是怪谈四起,俱言此为天谴。
那文青官家看着这怪力乱神,也是个挠头。
回想自大观四年为始,夏日大暑、冬日恶寒已有三年余。季节上,基本上也没什么夏秋之分。那叫一个由盛夏直接入冬,百姓的冬衣、薪柴未置,便是一个天降大雪的苦寒。
百姓无薪炭御寒又是一个死伤无算,这雪灾寒祸已然成了一个惯例。
这怪异,且是让那文青心绪不宁。
遂旨下太史局,倒是得了一个噬嗑卦的初九爻——“履校灭趾”。
那位说了,你这厮又在满嘴的胡柴。
太史局管的是天象!怎的也说这《易经》的话来?
这话说的,《易经》本身已经和天象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可说《易经》本就是脱胎于天象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易经》中,是用八卦来表达晦、朔、望的。
本身就是用八个“卦”的象,分别去表达月亮在一个月三十天当中的八种状态。
《易经》上的说法:“三日莫,震象出庚”。
就是死活,每月初三的傍晚时,在南方就出现一个小弯月:“下弦月”。“弦”在这里就是指亮的部分。
初三的月亮底下是亮的,用一条阳爻表示。
上面三分之二都是阴的,就用两个阴爻表示。
这就是一个“震”卦。
而“庚”则表达了一个方位——正西偏南而十二点五度。
然后,月亮就会慢慢的日渐长大,出现的位置也在移动,直到到了初八。
《易经》上的说法:“八日莫,兑象见丁”。到这会儿,月亮的阳就增多,阴也在减少,呈现出个大半月。
然,此时依旧是个下弦月。月亮只有顶上的三分之一是黑的,底下的三分之二都亮了。
这就对应了《易经》上的“兑”卦。
“丁”指的是正南偏西的二十二点五度的方位。
到了十四、十五这两天,“十五日,乾象盈甲”。
月亮到天完全黑了才会升起,“阴”完全退却,剩下的全是阳了,所以叫作“满月”。
这就是“乾”卦。
“甲”是正东偏北的二十二点五度上。
从震卦到兑卦到乾卦,说的是月初升的一个阳,两个阳到三个阳的过程。这个乾卦就成了满月,满月就是望月。
如果将那星宿位置什么的,用月亮的变化去类推的事,也不是没人这样做过。
总之《易经》的起源,据说是“伏羲”画卦开始。这中间究竟是多少年,估计现在的人也说不个清楚。
因为那会没文字,或是有文字,但没有传承下来,而不可解读也为未可知。
到底这“伏羲”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者是这玩意的具体用途是什么?我们至今仍是个知道的不多。
所以,也别用现代人的智慧去揣测古人的心智。
也别闹出现下穿越剧中拿“鸡兔同笼”的奥数题,去难为古代人这样的笑话。
真来个会“幻方”的,分分钟都能玩死你。更别说碰上如贾宪、杨辉这等狠人。
只不过从近代开始,我们对自己的文化自我否定的太厉害。
以至于成书于公元一世纪《九章算术》倒是常人难懂。也别看懂,就连《九章》这名字也不为常人所知了。
殊不知,我们的先贤,是世界上最早提出十进小数概念的人,并用十进小数来表示无理数的立方根。
代数方面,是他们正确地提出了正负数的概念,及其加减运算的法则,改进线性方程组的解法。
在几何方面,也提出了“割圆术”。
即,将圆周用内接或外切正多边形穷竭的一种求圆面积和圆周长的方法。直到现在,圆周率的算法都没脱离这个范畴。
还“鸡兔同笼”?唉!人那会已经在测算海岛的面积,连织布机都都开始玩二进制了。你跟人玩“鸡兔同笼”?
多说无益!倒是改不了的毛病,写书不行,拉仇恨第一名。各位见谅。
书归正传。
这“噬嗑初九”倒也不是什么凶卦。
然,这官家倒是回想这两年自己做的事,且是一个颇为忌惮。
怎的?
这杀兄的心理创伤倒是一个难以治愈。
况且,又为了这“真龙案”又是一个纵人“杀善”。
如此种种,便是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事,是来自上天的警告。
这官家倒不如那吕维心理素质强大,且这自我催眠能力也不是很强。
于是乎,便又怕了一个“天降伐人”而惶惶不可终日。
文青毕竟是文青,心里面有些个多愁善感也是必然的。
不过这“多愁善感的文青”倒是敢追寻了父兄脚步,只身去挑战士大夫阶层,为数不多的帝王。
不过,虽勇气可嘉,倒是没他的父兄的好命。
终是被人封了一个“昏德侯”落得个客死他乡。
这还不算惨,更惨的是,他还是历史上被黑的最惨的一个皇帝,直到现在还在被黑。
有人说他是亡国之君。翻一下历史,历史上亡国之君多了。外族入侵也被灭国的也多了。随便翻一下史书,就能能找到十好几个。
无他,国祚使然。如人生老病死一个道理。
真真是一个以道伐不道那么简单?
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
就拿美国来说,自新中国成立开始便是处处挑衅打压我们,单单为了他们的“道”,来推行他们所谓民主,和文明那么好心?
倒是我们的成吉思汗直接,金钱,女人,地盘都是我的!
不过现在的美国基本上也撕下伪装,露出了獠牙。什么文明的灯塔?
加税,围堵,卡脖子……一切下作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抢点钱吗?
但凡能打得过你,绝对不会费那舌头跟你”论道”!
然,也别说宋怎么怎么软弱。对于游牧民族的武力值巅峰时期,任何所谓的文明都没办法。包括现代文明的发祥地——西方也一样的人为刀俎。
这事换了谁也不好使。你就是把秦皇汉武从坟里扒出来也就那样。
北宋,是毁于延续几十年的党争和内部通货膨胀形成的经济危机,和政治转型的失败。
把什么事都赖在一个人身上倒是有些不妥。
话说回来了,随便哪个开国的皇帝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凡能省点油的,早早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金朝亦是如此,皇帝一句“整!”下面便是全军将士,一国的百姓共同用命。因为他们没有那些多的盆盆罐罐。人穷命苦!抢过来就是赚!
然,这徽宗和他儿子,也和那些个大臣们一样,为了点家产、权利,只顾着你算你我,我算计你的。
看似一个表面上的平衡,然却是一个大家谁都没有号召力。
让人没料到的是,朝中百官亦是如此。
金兵都打到城下了,一群乌泱泱的大臣却还在吵嚷了“不问汴京,只问蔡京”。倒是将这“攘外必先安内”让他们给用的一个炉火纯青。
你把蔡京给剁碎了,金人也不会退兵。毕竟,人冲你的钱来的,不是奔着帮你清君侧的。
只不过是借势生事,为了自家的这点私立,便是连究竟“是战是和”都忘记了讨论了。
如此,倒是与那五百年后,煤山上吊的朱家崇祯帝手下那帮臣子相较,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书回正传。
但是,这天生异象,重臣死于非命,着实的让这文青皇帝害怕。
怎的?亏心事做的太多了呗。
有点心理反应也是个必然。
如此,便赖在那奉华宫不肯出来。
倒是他不急,太监先急了。
黄门公一看,这能行?
上元帝与民同乐且是个惯例。怎的就你脸大?
别的不敢说,你这该露面的时候不露面,这流言蜚语一旦出来,别有用心之人引之也是一场麻烦。
到时候说你一个驾崩!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这有心之人,无论前朝后宫,都是一个大有人在!
你不成了我他妈找谁要养老金?
不过,急归急,他不愿意出去,你横不能弄根绳子拴了脖子硬拉出来遛弯。
这玩意儿不仅会咬人,惹急了还会弄死你全家。
这便如何是好?
得,谁让你生在这个“有招想去,没招死去”的年代?
于是乎,这黄门公也是个无奈,心下发了狠,跺了脚,道上句:不是凡间的病,只能仙药医!
于是乎,又是走了老程序,用了老办法:
换便装出宫!
真去找神仙要仙丹啊?
哪能那么缺心眼?
神仙有没有,他没见过。
但是,能治这文青的仙药却是有现成的。
于是乎,便又是一个轻车简从,新鞋走了老路,直奔那宋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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