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手指在门把上打滑三次，李晨曦才拧开出租屋的铁门。
白炽灯管接触不良的嗡鸣声里，他看见茶几上堆着的手术案例笔记在雨幕映照下泛着青灰色。
走廊里飘来隔壁爆炒尖椒的呛味，混着医用酒精残留的气息扎进鼻腔。
手机在裤袋里震了震，是医务处发来的正式停职通知。
李晨曦扯下领带时，金属夹头在锁骨处划出红痕。
他抓起果盘里发蔫的苹果，指腹陷入的霉斑触感让腕骨传来刺痛——三个小时前他正是用这只手在院长办公室拍下证词。
“连ct机都会漏诊的冠状动脉变异，您敢说术前评估没有问题？”记忆中的质问撞在院长办公室防弹玻璃上，化作此刻窗外零碎的雨声。
李晨曦突然发力将苹果砸向墙壁，果肉在廉价墙纸上炸开暗黄色汁液。
飞溅的汁液突然在半空凝滞。
不是时间静止，而是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奇异的网状光纹。
那些本该模糊的果肉纤维此刻纤毫毕现，他甚至能追踪到某粒苹果籽以每秒17厘米的速度划过空气的轨迹。
当碎渣撞上墙面时，他清楚地“看”到石膏层下15厘米处锈蚀的水管正在渗水。
“这不可能……”李晨曦跌坐在弹簧吱呀作响的沙发上，颤抖着举起左手。
掌纹在视线中褪色成半透明的薄膜，淡蓝色的桡动脉正以每分钟72次的频率搏动，更深处灰白色的尺骨表面还留着大学时期打篮球造成的隐性骨裂。
楼道突然传来拖鞋拍打水泥地的声响。
“小李啊，你家水管又漏到我家天花板啦！”孙大爷标志性的公鸭嗓穿透门板。
李晨曦慌忙抓起抹布擦拭墙上的污渍，转身时膝盖撞翻了玻璃茶几。
剧痛让眼前的透视画面雪花般闪烁。
在老人推门而入的瞬间，他恰好看到孙大爷棉麻衬衫下暗红色的胆囊息肉——像枚嵌在油腻脂肪层里的石榴籽。
“你说你们年轻人……”孙大爷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点着洇湿的墙角，袖口露出的电子血压计还在显示145\/90mmhg的数值。
李晨曦强迫自己盯着对方鼻尖，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穿透老人松弛的皮肤，看见那根堵塞65%的颈动脉血管正随着喋喋不休的抱怨微微颤动。
当孙大爷第五次提到社区广场舞领队王婶的假发时，李晨曦突然发现透视能力开始衰减。
老人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逐渐蒙上雾霭，就像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机。
他佯装咳嗽背过身，用力按压发烫的右眼眶，再转身时孙大爷又变回那个普通的话痨老头。
送走邻居已是深夜十一点。
李晨曦反锁房门后狂奔到洗手间，将整张脸浸入蓄满水的洗脸池。
冰凉触感刺激着视网膜，当他抬起湿漉漉的脸庞时，镜中倒影让他毛骨悚然——自己的虹膜正在灯光下流转着爬行动物般的金属光泽。
“需要介质……是水？”他颤抖着把手机扔进盛水的玻璃杯，果然看见锂电池内部结晶状的化学结构。
但这种清晰度只维持了七秒，随着眼角传来针扎似的刺痛，视野又恢复成普通模式。
厨房传来冰箱压缩机的轰鸣，李晨曦突然意识到自己整晚都没进食。
当他伸手去拿橱柜里的方便面时，指尖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塑料包装袋。
五根手指如同插入全息投影般从面饼间穿过，直到手背撞上柜板才传来实感。
“见鬼！”他触电般缩回手，撞翻了调味架。
十三种调味料接连砸在地砖上，胡椒粉与咖喱粉在月光下扬起呛人的彩色烟雾。
李晨曦蜷缩在玻璃渣中大口喘息，看着自己时而透明时而实体化的手掌，终于意识到这个能力远比想象中危险。
窗外飘来李大妈标志性的尖笑声，带着八卦特有的颤动频率。
李晨曦踉跄着撑住窗台，看见楼下花坛边三个晃动的身影正在交换香烟，火星明灭间照亮她们手里崭新的社区公告——“三甲医院专家义诊”的标题在透视能力下渗出诡异的桃红色光晕。
（续写部分）
玻璃窗上的雨水蜿蜒成扭曲的血管形状，李晨曦的指尖还沾着厨房打翻的蚝油。
楼下花坛边，裹着碎花防晒衣的李大妈的身影突然抽搐般晃动——是透视能力不受控制地再次启动。
他慌忙撑住窗台，掌心黏腻的触感让视网膜上的网状光纹愈发清晰。
三个晃动的身影在透视视野里褪去皮囊，穿粉色运动鞋的刘婶腰椎间盘膨出得像发酵过度的馒头，而戴着金耳环的张姨肺部纤维化病灶正如蒲公英般舒展。
当视线扫过李大妈时，李晨曦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颗萎缩的右肾静静躺在腹腔右下角，周围缠绕的输尿管增生组织如同发霉的毛线团。
这个发现让李晨曦后颈发烫，他曾在三年前主刀过李大妈的肾结石手术，当时所有影像报告都显示双肾完好。
“术前ct有问题……”他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窗框的朽木。
雨丝穿过透视视野时拖拽出银色轨迹，远处社区公告栏上“专家义诊”四个字正渗出桃红色光晕，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医务处发来的第二封邮件在锁屏界面跳动。
李晨曦触电般关掉屏幕，转身时撞翻了玄关处的伞架。
五把雨伞骨碌碌滚向墙角，黑色伞面上凝结的水珠突然在他眼中炸开成无数棱镜。
糟了。
视网膜上的血管纹路疯狂增殖，透过三层楼板，他看见302室孕妇胎儿的脐带绕颈两周，楼下便利店收银员胃部的溃疡面正在渗血。
各种病灶像烟花在颅内爆裂，李晨曦踉跄着扶住冰箱，冷冻层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瞳孔里结晶。
“关掉……怎么关掉！”他发狠地揉搓眼皮，直到刺痛感让视野恢复正常。
冰箱表面残留的掌印在月光下泛着油光，那些本该鲜活的秘密重新隐入黑暗。
手机再次震动时，李晨曦差点把它摔进洗菜池。
这次是陌生号码的短信：“李医生，监控录像有蹊跷，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发信时间显示两小时前，正是他在院长办公室对峙的时刻。
窗外的玉兰树突然剧烈摇晃，暴雨裹挟着救护车的鸣笛声掠过小区。
李晨曦握紧流理台上的玻璃杯，水面倒影中他的虹膜正交替闪烁着金银双色。
当救护车的蓝光扫过厨房瓷砖，他清晰看见自己颅骨内跳动的松果体表面，覆盖着某种荧光色的网状结构。
“基因突变……”冷水顺着下颌滴落，他突然想起医学院时期参与过的某项秘密研究。
那份被导师斥为“妄想”的基因图谱报告，此刻正从记忆深处浮出狰狞的棱角。
凌晨两点十七分，李晨曦攥着淋浴喷头站在逼仄的卫生间。
水柱冲击头顶的瞬间，透视能力如同被按下的开关，让他看见整栋居民楼化作了透明的人体模型。
交错的水管成了搏动的血管，断电的配电箱里闪烁着心律失常般的电流，而住在401的独居作家心脏位置，竟悬浮着金属支架特有的冷光。
“这不是幻觉。”他关掉水流，用浴巾死死捂住发烫的眼睛。
那些在手术台上积累的肌肉记忆正在苏醒，配合着透视视野，将每个人的病变成就精准的三维解剖图。
晨光初现时，李晨曦已经摔碎了第七个玻璃杯。
他摸索出规律：液体接触超过五秒就会触发透视，而能力的持续时间与眼球温度有关。
当他在备忘录记下第23条使用记录时，楼下的争吵声穿透了潮湿的空气。
六个半透明的人形剪影正在晨雾中移动，为首的物业经理胆囊位置聚集着蜂巢状阴影。
李晨曦下意识抓起窗台上的矿泉水瓶，却在拧开瓶盖时僵住——楼下遛狗的陈警官腰间，警用配枪的撞针在他透视视野里泛着危险的幽蓝。
“不能暴露……”他生生掐灭冲动，任由瓶盖在掌心勒出红痕。
晨跑的人们陆续经过窗下，每个人的病灶都像霓虹灯牌般刺眼。
当那个每天喂流浪猫的女孩走过时，李晨曦猛然捂住嘴——少女左胸第三肋间，针尖大的恶性结节正在贪婪吮吸着健康组织的养分。
防盗门被摔上的巨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李晨曦抓着钥匙冲下楼梯，却在单元门口与晨练回来的孙大爷撞个正着。
老人运动手环显示的心跳骤然攀升至120，李晨曦慌忙后退两步，发现自己的手掌正不受控地穿透了孙大爷的太极剑剑穗。
“小李啊，你这黑眼圈能当烟熏妆咯。”孙大爷的笑声震得李晨曦耳膜发痛，他死死盯着地面砖缝里挣扎的蚂蚁，直到老人哼着黄梅戏走远。
绿化带里传来野猫厮打的声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社区公告栏前。
“三甲医院专家义诊”的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报名表上龙飞凤舞的签名突然在他眼中扭曲成血管脉络的形状。
李晨曦倒退两步，后腰撞上冰凉的长椅。
晨雾不知何时变得浓稠，远处儿童乐园的滑梯顶端，某种暗红色的光斑正在持续闪烁。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已经摸到长椅上凝结的露水。
就在水滴即将接触皮肤的瞬间，东南角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哭喊声。
三个物业人员推着工具车狂奔而过，车轮碾过的地方，沥青路面在透视视野里裂开蛛网状的纹路，直通向小区中央的百年榕树。
李晨曦站起身时打翻了长椅上的保温杯，看着褐色茶水在石板上蔓延成奇异的器官形状。
他扯下袖口的纽扣攥在掌心，金属边缘割破皮肤的痛楚让他暂时压制住透视的冲动。
当第十七个行人从他身边跑向榕树方向时，空气里终于飘来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榕树巨大的气根在潮湿的晨雾中摇晃，树冠里惊起的乌鸦群像泼洒的墨点。
李晨曦摸到裤袋里冰凉的手机，急诊科群发的抢救流程自动在脑海中铺展。
他加快脚步，却刻意绕开人群聚集的中心，直到某个粉色书包突然从视线边缘飞过，重重砸在健身器材区的告示牌上。
“让开！都让开！”保安的吼叫声里混着金属器械倾倒的脆响。
李晨曦的右手不受控地伸向喷泉水池，却在即将触碰到水面时硬生生转向，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疼痛让眼前的透视光斑暂时消退，他这才看清三十米外的人墙缝隙里，有抹鹅黄色的布料正在剧烈颤抖。
绿化带的冬青丛突然窜出野猫，叼着半截香肠与他擦身而过。
李晨曦的瞳孔猛地收缩——在猫科动物琥珀色的虹膜深处，他竟看到了自己泛着金属光泽的眼球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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